8圖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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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穎不是不愛喝茶,只是這個地方的茶她還真喝不慣。

唐朝的時候雖然已經有了茶葉,貴族之間飲茶之風也盛行,但是那茶裡頭的料卻加的多到人恐怖。一般來說最起碼的就有鹽、蔥、姜、胡椒、大棗、蘇桂、桔皮、薄荷、酥酪、牛羊油等等。煮茶的方式一般是先將茶葉烤熟再碾成末,然後沸水裡煮啊煮,接著你家有什麼珍貴的香料就可勁兒的往裡頭造,越多越好,最後弄出一鍋顏色看起來很奇怪的「茗粥」,大家分而品之。

長孫穎第一次見到這玩意兒,傻呵呵的還以為就是看著恐怖點,說不定味道不錯,結果誰知道一口下去,直接就翻白眼暈了。從那以後,她再也不敢輕易的「品茶」了。

當然後世的茶葉長孫穎也試圖泡過,只是不是每種茶葉都適合泡著喝的,況且她又不會炒茶葉,能拿到的也是製成茶餅的茶葉,開水多半都苦的像是中藥,所以她最後只能作罷……

此時此刻,一看到薛婕妤邀她喝茶,長孫穎就覺得整個頭都要炸了,臉上掛滿了苦笑。

「無妨,反正我這也不是什麼正經煮法,自己弄出來的新鮮玩意兒,你嘗嘗看,不好喝吐出來便是。」薛婕妤笑了笑,示意旁邊的痰盂給她看。

原來還真是試茶來著,既然這樣,長孫穎就放了心,盤腿坐在她對面,主動幫她照看起爐子來了。

薛婕妤屏退了左右,然後親自動手為長孫穎煮起茶來。她是南方人,所以她煮茶的方式簡單了許多,至少長孫穎沒有見她往裡頭丟什麼牛羊肉和胡椒面,悠著的心也放鬆了不少。

「我在江南,小時候跟父親在揚州住過一段日子,所以喝茶跟這裡的習慣不大一樣,沒有那麼多調料,」薛婕妤慢悠悠的烤著茶餅,跟長孫穎閑話家常,「父親就曾經說過,五味令人口爽,茶亦是如此。為了逞豪鬥富煮茶,夾雜了太多不必要的東西,反倒失其原味。」

「令尊所言甚是。」長孫穎聽著薛道衡對茶葉的理論,也忍不住點頭稱是。

「我小時候,常跟著父親一起這樣在廊下煮茶。」薛婕妤烤夠了茶,然後將茶葉放在紙袋中晾涼,跟長孫穎說道,「現在還常夢起那個時候的事情,不過醒來一看,才發現自己離開家已經三十多年了。」

「薛婕妤沒有再見過家人?」長孫穎好奇的問道,她也知道宮中女人見家人不容易,但似乎有些命婦還是可以經常進入宮廷的。

「皇上開恩,曾讓我見了母親幾面。」薛婕妤搖搖頭,笑著對長孫穎說道,「不見尚好,見了其實更難受。每次母親要走的時候,我這心裡頭就跟刀子割一樣,也恨不得跟了去。」

長孫穎聽著這話,心裡頭也有些開始想母親了。薛婕妤的現在,差不多就是她的將來了。

「算了,不說我的事情了。」薛婕估摸著茶葉晾的差不多了,拿了小碾子過來,慢慢的碾著茶葉,「我都已經習慣想念了,你呢?剛進宮不久,應該很想家裡人吧?」

「還好。」長孫穎想了想,摸著鼻子不好意思的說道。進了宮裡,李治對她處處照顧呵護,她這差不多算是樂不思蜀了。

「想家就直接說,跟我在這裡還說什麼虛話。」薛婕妤瞅了她一眼,笑容加深了幾分。

「好吧,其實,還是有些想的。」人家都說成這樣了,長孫穎說自己不想家也顯得有些沒心沒肺,只能順著薛婕妤的話頭說下去,「只是想也沒有辦法,又見不到。求求九郎或許能成,可我不想給他添那麼多麻煩。」

說完這話,長孫穎自己都覺得有些膈應,但估計應該比較符合周圍人的口味吧。

真是的,為什麼所有人都篤定她想家呢?還是一副她不想都不行的樣子。

「你這孩子,真是貼心的讓人心疼。」果然,她的話讓薛婕妤滿意,她一邊用羅篩細細的曬著茶粉,一邊說道,「你跟九郎本就不是外人,他也最疼你,有什麼話不好跟他說的?你這樣鬱鬱寡歡的,他見著也不會開心的。」

「嗯。」長孫穎低頭應了一聲,覺得薛婕妤話中有話,所以索性就沒有張口。

「其實呢,你現在想家倒是好辦。若是九郎張口,陛下一定會同意你回家轉轉的。」薛婕妤專註她,一時連著篩茶的動作都止住了,「早出晚歸,費不了多久功夫的。」

「這樣可以嗎?」長孫穎不知道薛婕妤說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並沒有答應,只做出忐忑的表情。

「你都不可以,還有誰可以呢。」薛婕妤長嘆了一聲,然後開始舀著山泉水煮水,「其實也就是你們住在宮裡,才會如此麻煩。要是就九郎去外面出閣建府,也就沒有這麼多事了。你想要到哪裡,不就是他一句話的事情,也不必像現在這樣還要問過陛下。」

「出閣,九郎想要出閣嗎?」長孫穎看著薛婕妤燒水的動作,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

「不是九郎想不想,只是就算在民間,兒子大了也要跟著父母分開的。只是陛下愛子心切,殿下八歲的時候便推辭過群臣說是不必讓晉王出閣,所以時至今日,也沒有大臣想起來再提這件事。」薛婕妤好像閑話家常一般的說道,可是長孫穎心裡頭卻咯噔了幾下,明白她饒了這麼大個彎子,要跟自己說的大約也就是這些話吧。

「既然是陛下的心意,那怎麼好推辭。反正宮裡頭宮外頭,左右都是住著的。」長孫穎笑了笑,低下頭去,一副什麼都沒聽懂的傻樣子。

「怎麼可能一樣呢。」薛婕妤見著長孫穎死活不上鉤,倒是有些心急,「九郎現在被關在這裡,可是跟被放在火上烤一樣的呢。」

「啊?」長孫穎抬起了頭,滿臉的驚訝之色倒不是做偽,而是實打實的發自內心。

她一直覺得李治是個挺幸運的傢伙,老爹那麼疼著,一直被養在跟前養大,原本皇位跟他八竿子都打不著,就算太子不行還有個四哥呢,可誰知道魏王卻莫名其妙出局,於是白白的便宜了他。

可是如今,按照薛婕妤的說法,似乎並不是這麼回事。

「你們年紀小,看不透這些,唉,我不得不提點你兩句。」薛婕妤看著長孫穎懵懵懂懂的樣子,猶豫了片刻,往著火爐里加了一把柴,然後慢慢的扇了起來。

「雖然兒女對於父母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手背,總有薄厚之分。對著這厚了,薄的自然會有所不滿。民間富戶還會因著兒子分家產不一樣鬧官司呢,何況皇家。」薛婕妤一邊觀察著水,一邊輕聲對長孫穎說道,「昔年陛下還知道保護吳王殿下的方法,便是讓著他早早的去藩地,可如今對於晉王殿下,他怎麼能這麼糊塗呢!」

「我,我不大明白。」長孫穎看了看薛婕妤,又看了看左右,小聲的問道。

「將來陛下百年之後,繼承大統的必然是太子殿下,」薛婕妤倒是沒有隱瞞,見著她果真什麼都不懂,便耐心的為她講解道,「所以對諸王來說,將來想要生活的好,不引起太子殿下的厭惡便是首要的。」

「那是自然,可是晉王是殿下的親兄弟,太子殿下前些日子還派人送了不少東西來,似乎很喜歡殿下呢。」長孫穎點了點頭,知道這個時候還沒有人能想到李治會榮登大寶,所以處處都是從他是個親王的角度考慮的,這個想法不奇怪。不過她不明白的是,難道李治這個時候跟李承乾的關係很差嗎?

「太子仁厚,與著殿下手足情深,的確令人欣慰。」薛婕妤笑了笑,口中的話卻是說的很漂亮,「可殿下也應該懂事,處處謙讓兄長,做出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才對。」

「婕妤的意思是?」長孫穎聽到這裡,卻是差不多懂得她的意思了。

「前朝禍端多是由諸王居禁中引起的,所以當今聖上十分注意這個問題,魏王出閣后都搬出宮外去了。如今殿下是唯一一個長居與內宮的皇子,雖則殿下謹小慎微,絲毫不敢逾越本份,而太子又寬厚仁慈,對著幼弟未曾有猜忌之心,。」

「那九郎應該找陛下說啊。」長孫穎下意識的說道,這其實就是兒子長大了想要搬出老爹的房子去而已嘛,不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情,為什麼又要繞這麼大的圈子。

「陛下愛子心切,殿下怎能傷了父親的心呢!」薛婕妤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一眼長孫穎,硬邦邦的摔下這句話。

長孫穎瞬間明白了,這一切問題的癥結都是在皇帝老大那裡。他捨不得小兒子搬出去,結果讓大兒子對小兒子有了意見,小兒子不想讓大兒子覺得自己有謀奪家產的打算,所以便想著搬出去不招大哥的眼。

但因為他這個老爹不一般,就是他也不敢違逆他老爹的意思,畢竟得罪了大哥只是將來不好過,得罪老爹卻是現在就不好過了,於是他就想找個關係親近的外人來提醒老爹注意到這件事,讓他分家出去過。

而現在他找到的這個人,便是她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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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宮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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