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矛
塔雷特把視線投向厄伍伊什手中的戒指,低頭思索了幾秒。
「在我的記憶中沒有一個叫做拉芬的人或物給我留下過什麼太深的印象。」
得到了不是自己想要回答的厄伍伊什像是展開翅膀般,拉開了帶著寬大衣擺的漆黑外套的一側,讓他仔細觀察。
塔雷特眯著眼,那努力的樣子無疑是在試圖通過這件黑服的外觀來勾起自己的回憶。
「...死神的黑袍?是你拿走的嗎?你..就是那位從來沒有露面過的「考古學家」?」
不用過多思考,「考古學家」絕對就是拉芬會用的稱呼,因為他的使命就是如此。
在聽見黑服前身被認出后就放下衣邊的伊什沒有接過拉芬曾經使用的名號,徑直推開了大門。沉默的蒙面者們排成兩列,為他讓出了道路。
「這個時代停滯太久了。」
厄伍伊什凝視著戒指中微弱到彷彿是錯視的紅光,沉悶的說到。
「我需要它重新前進。」
「...。」塔雷特拿起自己的蔚藍色外套,在一眾刺客的注視下跟隨在伊什的身後,問到。
「為什麼?」
「為了人還是人,。」
並不知曉自己乃至現今人類完全是由那些隱藏在世界暗面的機器所製造,繁衍的塔雷特理所當然的將其當做了對貴族,乃至於皇室的叛逆宣言。
再度無言的他托著外套的右手暗暗縮緊,扭曲了華麗的刺繡。
走至窗前的厄伍伊什將手按壓在牆壁之上,將其侵蝕,焚毀出足以讓人經過的空洞。
他被糾纏的觸手托舉著,送達至還殘餘著融毀痕迹的鐘樓遺址中,放在那由被雷電重複著融毀與粉碎的「王冠」中央。
厄伍伊什深深凝視著這被自己傷害過一遍又一遍的土地,抬頭望天,心中浮現的不是悔意,不是哀傷,而是那一次次宣洩卻沒有絲毫減少的怒火。
起初他沒有意識到這愈發積攢的狂躁,也不清楚因何而起,只是在它的驅使下,不斷的迸發出炸裂的憤然。
但當伊什在塔雷特的詢問下脫口而出「為了讓人還是人」,再看見了這座空空蕩蕩的鐘塔之後,他終於察覺到了自己心中的烈火為何從未熄滅。
因為那抹將自己輕描淡寫殺死的「星光」,讓他穿越了無數時光,來到了這失落未來的光芒。
越在這不知道是落後還是科幻的未來生活,厄伍伊什就越發的意識到那道星光不光取走了自己的生命,還用「死亡」悄無聲息的奪走了很多東西。
遊戲,視頻,網路,金錢,朋友,親人,還有曾經的那個世界,如今他的「家鄉」。
它吞噬了記憶中的一切,卻唯獨留下了這份記憶本身,讓它在暗處滋生著恨意。
厄伍伊什抓住一塊不斷被推往空中的石塊,讓其在自己的掌中溶解為一灘在空氣中快速分解的黑油。
他發現,自從自己的雙眼復明之後,自己還處在黑油中,還未爬出那「墨水瓶」中的日子就開始隨著許多被遺忘的回憶一齊浮起。
無數雙手在撕扯,無數張嘴在嘶吼,像是片正在被風吹過的蒼白草原。
抽象的人臉,扭曲的四肢,一切的一切都擁有人的特徵,但又不是人。所有的所有都是人,可卻只是人的一部分。
人類的色彩過於濃烈,渾濁了隨他們一齊墜入斑駁之海中的記憶,模糊了感官,稀釋了思考。
那缺乏界限的深海是確切的,事實上的深淵與混沌。
他不想要回到那裡,哪怕在早已記不清時間的爬升中忘卻了許多「夢」中的記憶,可在心底里留下的深刻烙印也沒有隨之消逝。
在回憶的恍惚中,一塊塊石材以一種粗獷的方式被觸鬚與黑色的火焰從地下深處挖出,壘起,構成了一座怪異的尖塔,取代了原本的廢墟。
幽魂摸了摸矗立在黑曜石地板上的大理石柱,讚歎了一聲。
「這可比我的那座小草芽氣派多了,不過你不打算再找些工匠,稍稍的為它精雕細琢一些嗎?。」
本就有這打算的厄伍伊什看著空空蕩蕩的塔內,思索著要添置什麼傢具好來迎接那三天後就會到來的「客人」。
...
「哈~」
一覺睡到大中午的洪德爾康砸吧著酸澀的口腔,揉了揉眼。
他迷迷糊糊的從床上爬起,對已經端著熱水進門的管家說到:「鐘樓沒了以後睡覺就安穩了好多...可是那群人為什麼總是嚷嚷著重建呢?」
「因為他們的無能與懶惰讓他們連一塊表都買不起,而他們也清楚自身的懶惰,於是求助於有能者的幫助,比如讓主人您去重建可以讓這群騾子們清醒的鐘樓。」
「騾子的工錢只是草料,草料買不起任何一塊鐘錶,除非他打算餓死。」
厄伍伊什沒有打招呼就走進了洪德爾康利的卧室中,而被反駁了的管家只是微笑著歡迎他的到來,隨後繼續幫自己的主人打理內務。
「唔,有什麼事嗎?」洪德爾康利抬起頭,讓管家往他臉上的毛髮抹著些什麼。
徑直走向窗邊的厄伍伊什靠在簾邊,讓熊人的視線跟著自己,注意到原本空蕩的鐘樓處此時矗立著的高大塔樓。
「那是...」
「讓他們過來吧,在你厭煩的時候。」
洪德爾康利的眼神逐漸清醒,那副憨厚沉穩的熊臉緩緩拉起了嘴角,露出了口中慘白的利齒。
比起微笑,這更像是野獸即將發起進攻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