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爭論
已經換好常服的洪德爾康利大搖大擺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觀察著在自己手中小小的綠寶石戒指。
他歪著頭,本就不大的眼睛越眯越小。
「弦月和綠葉所組成的花紋樣式是那條毒蛇家族的象徵,是他的信物沒錯..巫師,你從哪裡找來的?」
本打算與他袒露一部分關於機械和世界真相的厄伍伊什疑惑地看向熊人的眼睛,一時間不清楚他提起的「毒蛇」家族是何物。
在長約四秒的沉思后,厄伍伊什才從記憶的犄角旮旯中翻出了洪德爾康利實際上一直在反覆提起,但自己卻從未在意過的海納爾家族,以及他們家族中從父輩延續至今的爭鬥。
許久沒得到回應的洪德爾康利抬起眼,看著伊什那在自己印象中一直強硬銳利的眼神,沒有察覺到他的走神與困惑。
他隨手把戒指往白漆的木桌上放去,聽見伊什說到。
「商會,我已經將他們囚禁,你打算怎麼做?」
「商會?哪個商會?」洪德爾康利往後靠去:「是夏帕子爵的還是新來的那群軟腳蝦。」
「資助冒險者協會的聯合商會。」
厄伍伊什拿起戒指,說出自己潛入戒指主人夢境所找到的情報。
「他們打算收編被投獄的刺客來擴張自己在阿麗亞的勢力,達成自己想要插手矮人遺迹的目的。」
洪德爾康利的一張熊臉像毛巾般皺起:「這群惡臭的鬣狗瞄準了我的虛弱,與毒蛇聯合,哼,屢見不鮮。」
此時,厄伍伊什拋出了自己獲取了商人記憶后一直縈繞在腦海中的疑惑:「海納爾家族效忠的國王與你們家族效忠的國王是同一位嗎?」
「沒錯,你難道還找到了他背叛皇室的證據?」熊人的臉上流露出驚喜的模樣。
但厄伍伊什只是搖了搖頭,收回了他的驚喜。
「你們之間發起的戰爭皇室不會理會嗎?」
「當然會。」
洪德爾康利挪了挪沙發中的身軀:「國王會在一方戰敗後會去收回敗者的領土,如果勝利者只顧著自己凱旋的榮譽而不去爭奪自己的戰利品的話,皇室就會把能搜刮的財富帶走,然後拍賣還沒被圈走的領地。」
體會到鄉下人進城的震撼感的伊什無言許久,再次確認到:「..皇室並不會阻止與調停?」
「那是被選做戰場的城鎮和居民做的事。」洪德爾康利接過僕人盤中的飲料,一口飲下:「因為在戰後,哪怕是在自己的手下城市裡他們也會開始進行掠奪。
比起說好的報酬,還是眼前的東西更加實在。」
洪德爾康利給眼前的樸實巫師耐心解釋著:「僱主和軍團的組建者在事後賴掉報酬的不在少數,而趁著附庸與雇傭兵虛弱時殺死他們的情況也說得上常見。
所以首領不允許他們劫掠只會讓他們做得更徹底,然後落荒而逃。」
「而我,就不會這樣做。」
鋪墊了許久的洪德爾康利終於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因為我會讓他們在戰場上死得潰不成軍,帶著我的親兵守城,再征全城人的兵,等到食物匱乏之時一舉出城——」
厄伍伊什回想起面前這熊人男女不分的情況,忍不住問到:「女人你也一起征走?」
「當然,全城人,當然包括女人,光男人怎麼夠。」洪德爾康利為正自己舉世無雙的戰略思考而自鳴得意。
腦中不停迴響著艾蒂卡辱罵熊人蠢笨話語的厄伍伊什再次問到:「那他們為什麼而戰鬥?」
「那當然是我的領地。」
「不...是他們自己會為了什麼而聽從你的話語去戰鬥。」
「當然是為了殺敵的榮譽與我的賞賜。」
厄伍伊什看著攤手的熊人,腦海里無數的話語在嘴邊轉了又轉,最終只是吐出了一個質問。
「對居民而言,是殺死逼迫他們去死的你容易,還是出城去殺死要殺死他們的敵人容易?」
「那,那是..」洪德爾康利張著嘴,啞然片刻后回到:「我是為了守護他們的家園。」
「...。」
厄伍伊什看著說話斷斷續續的洪德爾康利,腦中涌動的血液漸漸減緩,恢復冷靜。
「你的方法不算錯,但你如何說服所有..足夠數量的人抱著必死的決心去守護自己的家園?」
「就像我說服你一樣去感染他們。」洪德爾康利不知何時已經站起,雙手抱胸。
「因為我是領主,我是貴族,我讓他們活著,我讓他們不會死,他們只能相信我,或者死。」
「...」厄伍伊什眯起了眼睛,他意識到了,洪德爾康利正與自己一樣的試圖說服對方,但雙方的經歷,思維,卻始終無法讓對方認同自己的觀點,無論提出再多的問題和假設,再多的反駁與回答,在遇到那個一錘定音的現實前,雙方都能通過對方視角的詭辯拒絕相應的觀點。
再這樣重複下去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於是厄伍伊什讓他回答自己的最後一個問題雙方就停止這場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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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防備的洪德爾康利大瞪著眼,被觸鬚捲入陰影,帶進了斑駁之海中。
當他睜開眼時,自己已經來到了一處無主的「島嶼」,也就是沒有單獨主人與那些機械寄存的夢境之中。
這是一片倒轉的世界,而他們正踩在雲朵之上,頭頂大地。
「嗯?」
洪德爾康利迷茫的看著周圍奇幻的場景。
「幻覺嗎?」
「你可以這麼理解。」
厄伍伊什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洪德爾康利抬頭一看,一身黑衣的伊什正站在比自己厚上許多的雲層之上,讓風吹動著自己的衣擺。
他注視著熊人,抬起左手,平靜的打了個響指。
轟隆..
雷鳴響起,他們所站著的雲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暗,漆黑。
迷茫的熊人見到腳下涌動的閃光也不見躲避,直到自己的腳底傳來了令人抽搐的刺痛。
他因為痛楚吼叫了一聲,後知後覺的高聲問到:「你要問我什麼?」
厄伍伊什不語,把左手舉起,向下拉去。
天崩地裂,就是眼前場景最好的陳述。
完好的大地開始龜裂,破碎,從天而降,一塊一塊的砸入雲海,掀起巨浪。洪德爾康利被波瀾一下下的拋起,卷下,吃得一嘴水汽。
就在他驚慌失措的撲棱著自己粗短的四肢時,厄伍伊什終於開口問到。
「現在你覺得自己會死嗎?」
「巫師!快把這可怕的幻覺停下!停下!你就算這樣我也不會屈服的!」
盯著他在雲海中掙扎一會後,厄伍伊什才重新把他拉回了現實,回到了一群在客廳驚慌失措的僕人面前。
一身黑油的洪德爾康利趴在地上,不停的嘔出唾沫與黑油的混合體。
「回答我。」
「不會!」熊人十分硬氣的說到。
本想說些關於人性與本能的厄伍伊什想起了自己的約定,只是嘆息了一聲,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但洪德爾康利卻沒有這個束縛,他看著自己顫抖的熊掌說到:「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怎麼可能殺了我....不過我倒是明白你的意思了,就算那群居民上了戰場也不會比一個抓來的農奴能打,他們連他媽的老鼠都怕,出城只會給敵人送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