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微雨燕雙飛
又是一個梅雨季節,窗外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六月,總是這樣多雨的。
晉少炎坐在窗前,想著今天又是她的生日了。紀微雨就是出生在這樣一個雨水霏霏的季節里,一如她的性格,那麼綿/軟多情,又有些哀愁。
她的名字也是由此而來的,微雨,微雨……
他記得她這樣形容過自己的名字:微雨燕雙/飛。一如她和他,比翼連枝。
這句話,溫潤了他半生的時光。
窗外他和她當年種下的合/歡樹,已團團如蓋了,粉色的合/歡花開滿了樹頭,也有很多被風吹落。
微雨的面目在腦海中逐漸變得模糊,曾經他那麼不願意去忘記,所以一遍一遍逼自己,但終究有些記憶會隨著時光而褪色。
但早已釋懷的他,不再執拗地要把她刻在腦海里,而是任由她的面容淡化,沉寂在心底,但年輕時候那種濃烈而奔放的愛,卻變成他一生都會回味的情愫。
他愛過一個女孩兒,叫紀微雨。
在他感慨的時候,身後被人輕輕擁住,溫容的聲音一向清清淡淡的,沒有多少情緒,但是總能給他一種安心的感覺。
「這一次,我陪你一起去看她吧!」
晉少炎有點驚訝,回身看她,說:「你說真的嗎?可是……」
溫容笑笑,她是不太喜歡笑的,但是面對晉少炎,她並不吝惜笑容,而溫容的笑,如春暖花開般令人舒心。
「沒有什麼可是,我想,我會有很多話要和她說,而且,我相信她一定也希望見見我的!」
晉少炎認真地看了一眼溫容,見她眼裡並沒有任何不悅或者勉強,反而是一股淡淡的期盼和真誠的包容。
雖然仍然有些擔心溫容會難過,因為都說女人的心,比針尖還細小,即便溫容是個這樣特別的女人,他也會擔心。
可是溫容卻仍然一臉真摯地看著他,不說話,也不勸導,她知道,晉少炎會答應的。
最終,他妥協了,只說了一句:「可千萬別又不理我才好!」
記得在他們沒有真正坦誠心跡,彼此心意相通的時候,她也是會嫉妒,會吃醋的,甚至因為紀微雨的存在,而和他鬧出走,讓他滿世界的去找。
溫容睨了他一眼,堅決不承認自己的小心眼,說:「我才沒那麼小氣,過去是你總不和我坦誠,才讓我誤會!」
晉少炎無奈地笑笑,溫潤如水。
他們買了一束潔白的百合,那是紀微雨最喜歡的花,一如紀微雨這個人,純白,淡雅。
相攜走向墓地的時候,看到那裡已經擺過兩束花,想來應該是紀晴光和柏小莉都來過了。
溫容將花束放下,朝紀微雨深深地鞠了一躬,她看著墓碑上那張照片,女孩掛著溫柔的笑容,眼睛里滿滿都是幸福。
「微雨,我和少炎一起來看你了,有些唐突,可是,我想來見你好久了!」溫容彷彿對著一個活人一樣說話。
晉少炎在一邊沉默著,他對紀微雨要說的話,想必,她早就知道了,所以每次他來這裡,其實只是靜靜地看看,然後再走。
「少炎,我想單獨和微雨說句話,不如你到前面等我好不好?」溫容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晉少炎微微皺了眉,但終究還是拗不過妻子的意思,她是個心思極堅定的女人,很少會改變自己的想法。而且,他相信,她不會做什麼過分的事情。
晉少炎悄悄退開了。
溫容站在那裡,帶著少有的笑容看著紀微雨,輕輕撫了一下石碑,然後說:「謝謝你,謝謝你讓少炎曾經那麼愛過你,所以他才等待了十年,最後讓我遇到他。」
「我曾經很嫉妒過你,為什麼一個已經去世的人,卻能佔據他整顆心,但是後來我明白了,你對於少炎,是一段無法割捨的記憶。他從少年到成年,一路都是有你相伴!」
「我來不及參與他的過去,但我會代替你,活在他的現在和未來,會像你一樣,用最大的熱情和耐心去愛他,讓他幸福!」
「微雨燕雙/飛,你沒能做到的的,請讓我去做吧,我再也不是要把你從他心裡拔除,我希望,他永遠都留一份溫暖給你,這樣的晉少炎才是我愛的男人!」
溫容一直喃喃說著,像是那照片里的人真的在傾聽一樣,她知道,紀微雨是會聽見的。
良久之後,溫容朝紀微雨又鞠了一躬,才轉身離去。
晉少炎後來問她,到底說了什麼,她淡笑開口,說:「我只是謝謝她,讓你獨守十年,所以才讓我在最恰當的時機遇到你!」
晉少炎有些吃驚,又覺得理所當然,他將溫容摟入懷裡,笑得很安心。
「容容,你真好!」
人的一生或許真的會遇到這樣兩種人,一個驚艷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
他慶幸的是,這兩個人不是同時出現的,紀微雨驚艷了他年輕的時光,溫容會一直溫柔他餘下的歲月。
那些愛,他曾經毫無保留地給了紀微雨,以為隨著她的離開徹底埋葬在深淵裡。十年,他都不曾動過心,直到遇到溫容。
她有些冷,有些寂寞,但是內心卻是火熱的,像掩蓋在冰山下的火種。
她不似一般的女那樣矯情,總是能用她最理智的情感來包容他的過去。
而微雨,則是截然不同的,她是溫柔的暖春,總是給人暖洋洋的感覺,從內到外,毫不掩飾。
浪漫多情,帶給他多姿多彩的生活,滿足了他年輕時候對愛人所有的幻想,永遠會依賴在他懷裡,仰望他,崇拜他,傾慕他。
那是每個血氣方剛的男人,所期盼的感覺,滿足了男人的保護欲和佔有慾。
但溫容是獨立的,堅強的,執著的。她不需要他保護,也不會一味地崇拜他,她總對他說:我們是平等的。
已過了激qing歲月的他,真切地感受到那種獨立女性的魅力,他和她會相互扶持著,彼此獨立又彼此牽挂。
他在確定了溫容的那一刻,就知道,微雨的存在再也不會影響他去愛別人,那顆沉寂了多年的心,終於找到了新的港灣。
淅淅瀝瀝的小雨依然下著,他牽著溫容的手,走在林蔭道上,靜靜地彼此不說話,但有一種情意始終在彼此間傳遞。
微雨,若是你知道,你一定在微笑。我已經完成了你所交代的最後一個願望,找一個相愛的人,幸福地過一生。
不知道在平行時空里,你和我是不是也一樣手牽著手,走在這微雨的小道上,你一定還穿著那件白色的裙子,對我露出溫柔如水的笑容。
微雨,在那裡,我一定會好好守著你,再不讓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