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煎熬

沃爾諾博最近很煎熬，是因為這個現在將他囚禁的組織。

說是囚禁，但其實他已經達到合格標準，可以放出監獄了，只是他自己要求待在裡面的。

他所煎熬的並不是什麼榮譽之類，而是關乎於人性的善意與惡念。

他是烏薩斯帝國的一名軍人，從穿上軍裝的那一刻起，他便深知自己肩負著為這個國家奉獻所有的使命。無論是生命還是鮮血，只要國家需要，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獻上。哪怕他貴為子爵之子，哪怕他來到這支軍隊只是為了給自己的履歷鍍一層金。

然而，與那些終日沉迷於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的紈絝子弟截然不同，沃爾諾博內心深處擁有的善良簡直不可思議。這種善良，在烏薩斯如此殘酷的社會環境之中，彷彿是一顆格格不入的明珠，讓人難以想象竟會有這般仁慈的貴族存在。

對待自己的僕人們，他總是和藹可親，關懷備至；而對於那些不幸感染者，他更是展現出超乎常人的憐憫之心。

在烏薩斯，善待感染者幾乎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沒有人能夠料到，這位身份尊貴的子爵之子竟然會做出如此驚世駭俗之舉。

可是，紙終究包不住火。當沃爾諾博善待感染者的事迹不慎被披露之後，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引起了軒然大波。他那位子爵父親得知此事後，頓時暴跳如雷，怒不可遏。在烏薩斯，強者為尊，容不得絲毫軟弱。上至貴族階層，下至普通平民，軟弱之人皆無法在此生存。

烏薩斯那片廣袤而又寒冷的土地，孕育出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規則：弱者在這裡活不下去，他們只會在不經意之間，被這片土地吞噬得連同骨頭渣子都不會剩。

子爵不會接受這樣一個人，是自己家族的繼任者，那樣，整個家族都會毀在他的手中。

於是，在被父親臭罵一頓之後，他被扔進了軍隊，之後再以清除叛黨的名義讓他來這裡殺敵。

但沃爾諾博很清楚，清除叛黨是假，為了那記在筆記本上的奇怪生意，不讓任何一個知道人活著才是真的。

他在去找父親的時候偷聽過一段對話，「生意……老式弩箭……買賣……」他聽見了這幾個字，藉此推出了一個可怕的真相。

他的父親在走私軍火，和其他的伯爵和子爵一起。

他知道家族的財政狀況很糟糕，但沒想到，糟糕的能讓父親去冒著掉腦袋的風險走私軍火。

但他也只能沉默，這件事一旦披露出來，不只是他的父親，連他自己、他的母親和這座府邸所有的僕人，都會因此而掉腦袋。

直到被父親扔進那個*烏薩斯粗口*軍隊之後，他真的不想再沉默下去了。

屠殺村民，屠殺那些什麼也不知道、生活在這裡幾十年的村民，他做不到。

但他什麼都阻止不了，他只能拿著自己的武器在後面渾水摸魚，順便幫兩個無辜的村民藏起他們的孩子。

這次，善意換了好運，在所有部隊的其他人都被清除掉之後，只有他被發現並活下來，最後成了俘虜。

他本來就不想再做這種噁心的勾當，再加上救下那兩個孩子的功勞，他被這個組織帶了下來，並好吃好喝的被關在臨時牢房，但需要通過勞動改造來換取。

之後……一切的一切都在充斥著他的感觀。

他看見了這個組織的士兵，也在田地里勞作，除了穿著盔甲，綁著袖標，看起來跟一個拿著鋤頭耕地的農民沒什麼區別。

每次他跟隨著這些士兵去勞動改造，總會看見村莊里湧出來一群人，拿著熱騰騰的食物和自釀的苦麥酒，招待著這群過來的士兵。

士兵們有的會婉拒，而有的則會接受這些款待，令他沒想到的是，那些接收快遞的士兵，居然會拿出錢來購買，而村民們則會極力拒絕他們送過來的錢，依舊把食物往他們懷裡塞。

這種情景他估計他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過，他還沒加入軍隊的時候，曾抱有著這樣的幻想，幻想著烏薩斯的人民熱烈的歡迎他。

但當他隨軍隊一起行進於移動城市之中的時候，那些住在房子里的人只會向他送來恐懼和害怕的眼光。

他從未見過這些，從未理解過這些，因為沒人給過他這個答案。

之後他就陷入了煎熬，一邊是父親與烏薩斯軍人的榮譽，一邊是自己的本心和人性的道德，他不知道該怎麼選，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但當這支軍隊離開村莊，開回了一艘移動戰艦之後，他覺得知道該怎麼選了。

那是一艘移動戰艦，肯定會配備隨行軍團，這個配置再結合他父親和其他的貴族的想法，只會有一個結果。

他的父親想和其他貴族徹底血洗這片雪原，這支軍隊就是劊子手。

他的善良不能接受用這片雪原上幾萬人的性命來換取榮譽。

這支軍隊的善良與他們的思想，是沃爾諾博從來都沒有想過的。

他們擊敗了這支軍隊，他們有能力守護那些可憐的人，他們的思想光芒而耀眼，他親眼見證了整個雪原上的景象，村民們的臉上露出了他從未見過的欣喜與歡迎。

或許他的父親錯了，即便家族的財政再糟糕，再朽爛，也不能以這麼多人的命為代價。

切拉家族的祖訓是：為這片寒冷的土地而戰。

土地，土地，有領民，這片土地，才會叫他們的土地，沒有領民，它只不過是一塊荒無人煙的死地罷了。

「我覺得我應該知道怎麼做了。」

他從床上坐起來，敲擊著沒有鎖的鐵門。

「有人嗎？外面的兄弟還在嗎？我有一件事情，我有一件事情想找你們的領袖。」

這個牢房外，兩名看守他的破曉之矛突擊隊成員聽見他的喊聲小聲的討論了起來。

「你覺得他說的話是可信的嗎，同志？」

「我不知道，但這個人的確跟那些有些魔怔的烏薩斯軍隊不同，聽說切爾蓋政委抓到他之後，從附近一個還有點殘恆的房子里找出了兩個孩子，是他救下來的。」

「真的假的？」

「真的，是從那個房子裡頭的地窖里救出來的，據說政委都誇他了。」

「既然政委都信得過他，那就按照規定彙報上去吧，反正就他那小身板也不可能傷害到領袖。」

「也是。」

其中一位士兵拿著矛轉身敲著門。

「別敲了，朋友，我們聽見了，我們會彙報給我們的領袖的，至於聽不聽就是領袖的事了。」

「好…好！十分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