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零肆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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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年輕男子依舊呼吸平穩,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裹在身上的大紅色斗篷隨著他的呼吸有輕微的起伏,衣領和發間偶能看見一抹耀眼的金色。大紅色和金色本就兩種極難駕馭的顏色,前者極致而濃烈,後者華貴而奪目,兩者卻又帶著如出一轍的熾熱和壓迫感。

而如今,這兩種顏色都被安睡的年輕男子壓住了,或許用融合更為恰當,男子似乎天生就有種安撫一切的氣場,使得周圍的一切顯得如此寧靜而美好。像是受到年輕男子氣息的感染,赤霄的神情也變得柔軟起來,他緩緩湊近陳虞的耳畔,語調輕柔像極了情人間的呢喃:「你若再不醒來,本座就真的做點什麼。」

年輕男子纖長濃密如鴉羽一般的睫毛輕輕顫了顫,陡然睜開的那一霎,周身的氣勢瞬間就變了,之前的柔和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如刀劍一般的凌厲。

這氣勢的改變讓赤霄的眼中劃過一抹驚艷與狂喜,他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遇到還擁有這般凜然劍氣之人了,修真界劍修越來越少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則是哪怕有劍修,也很少有人可以在以殺入道這條路上的走的長遠。赤霄在陳虞雙眸睜開的那一霎,就明白對方會走以殺入道這條路,這如何能讓他不興奮。

男子暖棕色的眸子清澈而純粹,他很快收斂住自身的凜然劍氣,周身氣息也趨於平靜,坦然而毫不退怯的與赤霄對視。赤霄的眸色是濃郁而深幽的黑,像是會把所有的光都吸入其中,眸底一片冰涼,不帶一絲溫暖。

兩人對視良久,赤霄忽而笑出聲來:「眼神不錯,本座喜歡。說吧,像你這樣入門不超過十年的三清觀弟子,是如何知道本座真名,又是如何認出本座的?」

「錯了,我拜入三清觀已經快十一年了。」陳虞的眼中並無慌亂,聲音清冽悅耳,如玉石相擊,「派中前輩反覆提過,我與你很像,故此多多少少也會聽到一點關於你的事情,之後更是看過你的畫像和筆跡,雖只有那麼幾句話,卻也足夠了。最終讓我認出來的是你的劍意,與留在玉虛峰小書閣的那本無名書上的一模一樣,雖然你刻意用了法術,但是劍意是永遠無法隱藏的,劍修總會感應到彼此,你就是執劍長老唯一的真傳弟子,當年那個叛逃之人。」

「叛逃之人,說的可真不好聽。可就是這樣一個叛逃之人,救了差點被做成爐鼎的你。」赤霄饒有趣味的看著陳虞,「三清觀刻在飛仙谷石崖上的門規只要看過一遍,就永遠不會再忘記。所以,身為知恩必報的三清觀弟子,你該怎麼對付本座這個被下了格殺令的人呢?」

陳虞腦中劃過些什麼,他迅速理清思路,朗聲道:「這個恩情我已經還了,若非我,你也不會這麼快追到竄逃的血荼。而我現在,打不贏你。」

「那那個被奪舍的三清觀弟子又該怎麼算呢?三清觀門規,若遇同門已被完全奪舍,必親手殺之,務必使其軀殼不留在外,本座可是代勞了啊。」看著陳虞被自己堵得說不出話來,赤霄唇畔的笑意也隨之加深,「這樣吧,本座與你來玩個小遊戲,一炷香后,本座會將你送回琅州城郊外,山林石窟那裡,並催動附近的陣法。本座給你九個時辰的時間,你若能從其中脫身而出,本座自會放你走,日後還會有禮相送。若你輸了,那就……以身相許吧。」

陳虞自動忽略了那句「以身相許」,皺眉看向赤霄:「此話當真?」

「本座雖非良善之人,但也是言出必踐。」

「一炷香之後送我去琅州城……是觀內其他前輩們已經到琅州城的意思?」

「真聰明。」赤霄掂起了陳虞的下巴,眉眼間端的是溫柔繾綣,「本座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這身金紅相間,倒是像極了俗世嫁衣。不如遊戲取消,你直接以身相許吧?」

陳虞拍掉了赤霄的手,側身離開了對方的壓制範圍,直接在床上打坐,開始調理自身真炁。赤霄眸光微動,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

琅州城郊外的山林地形複雜,其間還有上古時代遺留的陣法,與後世各類陣法疊加在一起,相互之間也有所影響。若是其中有陣法催動,即便是修真之人亦難入其間,哪怕進入其中,亦會迷失其內。

血荼所藏身的石窟,就隱藏在這片山林之間。自血荼死後,他用來隔絕石窟內外氣息的陣法也隨之失效,使得石窟內血氣、魔氣、怨氣與陰氣往外瀰漫,林間草木稍有沾染便迅速枯萎。這異相引起了查探琅州城的三清觀弟子們的注意,很快便有弟子彙報給了懷遠。

懷遠帶了一部分弟子準備去查探一二,他原本希望劉某人和懷衍在懷記糕點鋪好好休息,但那兩人執意前去。一行人御器至石窟上方,還沒等所有人都落到地上,劉某人一眼便看到了枯草堆里的一個月白色荷包:「大師兄!看那個!」

懷遠張開手,月白色荷包隨即落在他的掌心:「這流雲飛劍紋……是本派玉虛峰內門弟子專用的乾坤袋,陳虞師弟,果然在裡面。」

劉某人焦急的想要衝進去,被懷衍攔住了。懷遠抬手掐訣,一柄飛劍從他袖中飛出,直接竄進石窟之內。過了一會兒,飛劍飛了出來,懷遠一手持劍,給所有人都下了清心咒后,才進了石窟,剩下的弟子們也跟著進到其中。

石窟內氣味十分難聞,還黑漆漆一片,懷遠手指微動,好幾個光球從他掌心浮出,照亮了石窟內的道路。石窟內小路很多,懷遠卻毫不遲疑的朝著一個方向走。片刻之後,一大灘血跡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看的那攤血跡間還有金色碎布的瞬間,劉某人臉色一白,他磕磕巴巴的對著懷遠開口:「大師兄,我們去無夜宮查探情況的時候,陳虞就穿著一身有杭菊暗紋的金色衣服。我們、我們聽那個梅公子提過……陳虞他似乎是純陽之體……可是以前的資質測試,他和我一樣都被判為資質中下……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成了純陽之體呢?」

隱約知道測試情況的懷遠只是輕輕搖頭,並沒有答話,劉某人忽然一把扯住懷遠的衣領:「其實……你,不,你們早就知道了吧?為什麼一直隱瞞著?憑著這種資質,不是應該成為真傳弟子才對么?不然陳虞他就不會——」

「懷瑾師弟,你冷靜一下。」懷遠拂開劉某人的手,從地上撿起了一塊腰牌,遞到了劉某人眼前,「三清觀所有人在入門的時候都會有這樣一塊刻著本名或道號的腰牌,其上所刻符文,不僅僅有庇護原主之用,與原主的情況也是息息相關的。陳虞師弟的這一塊腰牌還是好好的,並沒有開裂,也沒有失去靈氣而變得灰暗,我雖不知他現在身在何處,不過應該無事,這些血,想來也不是陳虞師弟的血。石窟之內似是冤死之人太多,魔怨之氣頗重,於我等修道者多有損傷,我們還是回懷記糕點鋪,再作打算吧。」

劉某人抱緊了破劍,不再吭聲。不管地上是誰的血,這裡終究是死過人,劉某人在現實世界連只雞都沒殺過,然而此時卻能感應到石窟之內的到處瀰漫著的死氣,哪怕懷遠已經說過那番話,他心裡仍是十分不安。

等眾人回到懷記糕點鋪的時候,懷靖的呼吸終於恢復正常,然而終究受傷太重,一時半會也醒不過來。去無夜宮打探消息的幾名三清觀弟子也回來了,他們在梅公子的梅園下發現了大量白骨,施法也無法召喚出那些骨骸的魂魄,也不知是被吞噬掉還是被打散了。幸而那些白骨身邊還有些貼身物件,憑著這些東西,這些弟子們終於確認,這些白骨就是琅州城附近那些失蹤之人的。

吩咐一批人去處理這些失蹤之人的善後之事,懷遠帶著剩下的人回三清觀。在御器而飛的時候,劉某人手中的破劍,泛起了一絲微光。

陳虞緩緩調理著體內真炁,忽然感覺到四周靈氣有一陣輕微的波動,等他再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赫然又回到了琅州城的那個石窟。空氣里仍舊是那股腐屍味混合著血腥味,讓人隱隱做嘔,赤霄的聲音憑空在整個石窟內響起:「遊戲開始了,給你九個時辰的時間。當然,如果你撐不住了,可以乖乖認輸。本座再好心提示你一件事,血荼的那顆九轉洗髓丹對不同體質的人效果不一樣,他說你可以在二十四個時辰內保持成人之身,可是你乃是純陽之體,藥效未必有那麼久。如果你在變回原來的少年之身之前,仍未脫身而出,那麼這個遊戲,也算你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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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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