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韓泰大怒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氣氛凝重得似能擰出水來。「慢!」一聲低沉的喝止突然從龍椅之下的一個角落傳來,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循聲而去,只見韓泰,那位在朝堂之上飽受爭議的第三任靠山王,緩緩站起身來。他身著華麗卻不失威嚴的王袍,腰間束著的玉帶鑲嵌著顆顆璀璨寶石,在微弱的光線中仍閃爍著冷厲的光。韓泰微微抬起頭,臉龐輪廓分明,眉頭微皺,眼神中透著一股讓人難以捉摸的深邃。
他先是向皇太后的方向恭敬地欠了欠身,而後轉向宗正卿韓山,不卑不亢地說道:「太后,族叔,容我問聖上幾個問題再行處置。」說罷,他整了整衣袖,邁著沉穩的步伐向前幾步,每一步落下都似帶著無形的壓力,在空曠的大殿內回蕩著輕微的足音。此時,皇太後端坐在鳳儀寶座之上,臉上不動聲色,眼神卻如鷹隼般犀利,彷彿能看穿一切。宗正卿韓山則眉頭緊鎖,目光在韓泰與聖上之間來回遊移,似乎在思索著韓泰此舉背後的深意,又像是在擔憂即將發生的變數。而周圍的侍從與臣子們,皆垂首而立,大氣都不敢出,整個大殿唯有韓泰的聲音還在幽幽回蕩。
在莊嚴肅穆、雕樑畫棟的大殿之中,氣氛壓抑得仿若暴風雨來臨前的沉悶,空氣中似乎都瀰漫著緊張與不安的氣息。韓泰站在殿中,身軀挺得筆直,猶如一棵蒼松,可他內心卻似洶湧澎湃的怒海。額頭上青筋暴起,好似一條條蜿蜒的蚯蚓,雙眼圓睜,那眼神中滿含悲憤,猶如燃燒的火焰,死死地凝視著聖上。他心中憤懣地想:「陛下怎能如此薄情寡義,僅憑些許猜忌,就對我靠山王府的忠心視而不見。我今日定要將王府的赫赫功績和赤誠忠心一一擺明,讓陛下您好好看看,莫要被奸人蒙蔽了雙眼。」
「聖上,依例族譜論親情,我是你的皇叔啊!」韓泰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在寂靜得落針可聞的大殿內如洪鐘般響亮,震得殿內的空氣似乎都微微顫抖。「數年前,那是一段刻骨銘心、猶如噩夢般的歲月。北燕大將軍鄭文率百萬大軍如洶湧惡浪般侵犯我韓國邊境。彼時,先帝韓萬帝臨危不亂,我深知他心中雖有焦慮,但更多的是堅定與果敢,一面積極籌備戰略物資、調兵遣將,一面十萬火急地召我的爺爺韓遠山回京共商禦敵良策。我爺爺接到詔令的那一刻,我能感覺到他內心的決然,那是對皇室的忠誠,對國家的擔當。」
韓泰微微仰頭,思緒似乎飄回到了那個戰火紛飛、硝煙瀰漫的年代,「我的爺爺韓遠山與韓萬帝,那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血濃於水的親情,讓他們在面對外敵時,更加緊密地站在一起。也正因如此,靠山王一族才被視作宗室親族,血脈相連,責任與榮耀並重。爺爺韓遠山在韓萬帝的全力支持下,率領我父親及三位伯父,帶著族中三萬五千名熱血兒郎,那些兒郎們離家出征時,眼神中雖有對家人的不舍,但更多的是視死如歸的壯烈。我當時望著他們的背影,心中既敬佩又擔憂,默默祈禱他們能平安歸來。同時,集合六城城中郡十萬兵力以及五萬禁軍,奔赴那危機四伏、仿若巨獸之口的邊境線。彼時,邊境線上本就駐紮著五十萬大軍,合兵一處,共計六十八萬之眾,去對抗那來勢洶洶的百萬聯軍。」
韓泰的身軀微微顫抖,臉上滿是悲戚,想著那些戰死的族中子弟,心中如被無數鋼刀絞割,「那一戰,何其慘烈。雖最終得勝,卻堪稱慘勝。我那三萬五千名族中子弟兵,衝鋒陷陣,奮勇殺敵,在硝煙瀰漫、喊殺震天的戰場上,他們以血肉之軀抵擋著敵軍的一次次猛攻。每一次刀劍相交,每一次箭矢飛過,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無數次在心中呼喊,讓他們一定要活著回來。待戰事平息,歸來者竟不到四千名。那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就如此消逝在戰火之中,陛下啊,您可曾知曉這背後的悲壯與慘痛?如今您卻如此待我王府,真讓人心寒如冰,難道您的心中就沒有一絲愧疚與不忍嗎?」
他緩了口氣,眼神卻愈發犀利,仿若能穿透人的靈魂,「為了蕩平中山、晉、齊、代、衛、安國,實現大一統的壯志宏圖,我靠山王府族中子弟兵前赴後繼,數萬名兒郎血灑疆場。每一場戰役,都是生死的較量,他們毫不退縮。他們心中裝著的是家族的榮耀,是國家的昌盛。還有在與北喻、南喻帝國征戰之際,我靠山王府族中子弟聽聞徵兵,皆踴躍參軍,毫無懼色。我看著他們踴躍的樣子,心中既驕傲又難過,驕傲於他們的英勇無畏,難過於不知又有多少人將一去不返。那上谷封地,本是我靠山王府的根基所在,戰後卻十室九空,只剩下無數孤寡婦人,在殘垣斷壁間以淚洗面,盼望著親人歸來。陛下,這般凄涼景象,難道您從未放在心上?難道我族的犧牲在您眼裡就如過眼雲煙,不值一提嗎?」
韓泰向前邁了一步,衣袂隨風飄動,發出輕微的獵獵聲響,「自韓瑞帝、韓信帝、韓盛帝以來,我靠山王府始終承蒙歷代帝王信任。但凡軍機大事,帝王們總會與我靠山王府悉心商議。我王府上下都深感責任重大,每一次參與決策,都是慎之又慎,生怕辜負了帝王的信任。這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也是我王府世代堅守忠誠的緣由。陛下,您可曾想過為何如此?您如今這樣對待我們,難道就不怕寒了天下忠臣良將的心嗎?」
他的聲音愈發高亢,手臂猛地一揮,似要將心中的憤懣全部宣洩而出,「我的兄長韓英,為了救您,在那千鈞一髮之際,他心中定是只有您的安危,不顧自身安危,硬生生地抵擋敵軍攻擊,以致失去一隻臂膀。那血濺當場的場景,至今仍刻在我的心間,每每想起,都痛徹心扉。陛下,難道這些您都已全然忘卻?您怎能如此忘恩負義!」
韓泰挺直了腰桿,目光如炬,仿若能將大殿照亮,「我靠山王府一直以來,對歷代帝王忠心耿耿,從未有過絲毫僭越。雖有打王金鐧、護國柱石、八券免死金牌庇佑,但我王府及族中子弟,又有誰曾徇私枉法?我們一心只為韓國的繁榮穩定。陛下啊,您不能因為如今的一些變故,就將我王府往昔的功績與忠誠一筆抹殺!我定要討個公道,不能讓王府蒙冤,不能讓那些死去的英靈不得安息。」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氣氛凝重得如同實質,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韓帝孤高地站在大廳中央那象徵著無上權威的位置,周圍是一片死寂,唯有韓泰那飽含深情與憤懣的訴說聲在空曠的空間內不斷迴響。
韓帝那身綉著金龍的帝袍隨著他身形的微微一震而輕輕晃動,衣擺上的金線在從殿外透進的微弱光線中閃爍著刺目的光,似在提醒著他至高無上的地位。然而此刻,他臉上那慣常的威嚴卻彷彿被一層愧疚的薄紗所籠罩,冷峻的線條也變得柔和而遲疑。他的目光慌亂地躲閃著韓泰那如炬且悲憤的眼神,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面對嚴厲的長輩。他的嘴唇微微顫抖,欲言又止,那原本準備好的呵斥與辯解之詞,此刻都被內心如潮水般湧起的愧疚死死壓制在喉嚨深處,一個字也吐露不出。
他的雙手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不自覺地抓緊身旁那雕刻著繁複花紋的扶手,因用力過度,指節漸漸泛白,凸顯出內心的糾結與不安。韓帝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遠,腦海中如同走馬燈般不斷浮現出韓泰所述的一幕幕往昔畫面:戰場上,靠山王府的子弟們個個如猛虎般奮勇殺敵,喊殺聲、兵器碰撞聲交織在一起,鮮血染紅了大地;戰後的上谷封地,殘垣斷壁隨處可見,曾經的熱鬧繁華已不復存在,只剩下滿目瘡痍與無數失去親人的孤寡婦人那絕望的哭泣聲;還有那驚心動魄的一刻,韓英毫不猶豫地撲向危險,用自己的身軀為他抵擋致命一擊,伴隨著一聲慘叫,韓英的臂膀與身體分離,鮮血濺落在他的臉上,那溫熱與血腥的觸感彷彿還殘留在他的記憶之中。
韓帝的內心深處,彷彿有一個聲音在不斷迴響,且愈發響亮:「朕怎可如此辜負他們的忠心與犧牲?朕這些年的猜忌與打壓,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朕真的被權力蒙蔽了雙眼,忘卻了他們為朕、為韓國所做的一切?」這聲音如同一把銳利的劍,直直地刺向他那顆曾經堅定的帝王之心,使其在愧疚的侵蝕下,竟漸漸有些動搖。他艱難地張了張嘴,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可最終卻只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這嘆息聲像是一片凋零的樹葉,在寂靜的大殿中無力地飄蕩、回蕩,似是對過去錯誤決策的追悔,又似是對眼前複雜棘手狀況的無奈。
隨著韓泰激昂的話語仿若洪鐘餘響般落下,大殿內仿若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片死寂。空曠的殿堂內,唯有那飽含悲憤與質問的餘音,還在空中幽幽地回蕩著,似是冤魂的泣訴,久久不散。
皇太後端坐在鳳儀寶座之上,她身著金絲綉鳳的華服,鳳冠上的明珠在黯淡的光線中散發著幽冷的光。神色冷峻得如同寒夜中的冰雕,眼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彷彿能洞悉世間一切陰謀詭計。她微微抬起那保養得宜卻透著勁道的手,玉指輕揚,輕輕示意站在一旁的宗正卿韓山。韓山身形一凜,連忙躬身領命,旋即轉身,對著殿外高聲傳喚羽林衛。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內顯得格外響亮,帶著一種不容違抗的決然。
剎那間,寂靜的宮殿外傳來一陣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那聲音由遠及近,仿若悶雷滾滾,每一步都似乎在震顫著宮殿的基石。羽林衛們身著鮮亮的甲胄,甲片在微弱的光線中閃爍著寒光,好似一片鋼鐵鑄就的森林。他們魚貫而入,動作整齊劃一,訓練有素地迅速分成兩列,如兩條鋼鐵巨龍一般,朝著韓帝所在的方向行進。沉重的靴聲在石板地面上敲擊出沉悶的節奏,彷彿是死亡的倒計時。
韓帝站在大殿中央,面色慘白如紙,毫無一絲血色,嘴唇微微顫抖著,彷彿風中殘燭。他努力挺直脊樑,強作鎮定,然而那急劇起伏的胸膛卻出賣了他內心的慌亂。他的目光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死死地盯著皇太后,又夾雜著一絲難以置信,似乎仍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皇后在一旁早已癱倒在地,華麗的裙擺散落在周圍。她雙手捂臉,妝容被淚水沖得斑駁陸離,顯得狼狽而絕望。她用盡全力緊緊拉著年幼的子女,那雙手因過度用力而青筋暴起。孩子們瑟縮在母親身旁,眼中滿是驚恐與迷茫,如受驚的小鹿。純真的臉龐上掛滿了淚痕,抽噎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羽林衛們穩步走到大廳,為首的將領單膝跪地,恭敬地向皇太後行禮,那動作乾脆利落,盡顯忠誠與敬畏。隨後,他們站起身來,將韓帝及他的子女、皇后簇擁在中間。韓帝被圍在中間,他的身影在冰冷的甲胄映照下顯得格外落寞孤寂,彷彿被世界遺棄。他一邊緩緩挪動腳步,一邊不時回頭望向那高高在上的龍椅,眼神中滿是不甘與眷戀,那龍椅曾是他權力的象徵,如今卻遙不可及。而皇后和子女們的啜泣聲則在長長的走廊里縈繞,那聲音伴隨著眾人沉重的腳步聲,久久不散。一行人就這樣在凝重得幾乎要凝固的氛圍中被押送向天牢。天牢方向一片陰森,彷彿張開大口的巨獸,等待著吞噬這些落魄之人,整個皇宮彷彿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原本輝煌的宮殿此刻也顯得黯淡無光,像是一座被詛咒的囚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