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純文中文《大材小用》6
「你要是看上了陶知府,可不好辦吶。」曹茗芷的嫡親兄長嘆息著說。
「……啊?」曹茗芷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你的眼光很好,」兄長說,「但是,略顯不切實際。」
「哈?」
「曹家女兒配個知府其實綽綽有餘,但是,」兄長搖搖頭,「憑良心說,你不行,你當不了一個合格的官家夫人。」
「……」曹茗芷瞅了兄長半響,也很良心地說,「你想多了,陶知府是來詢問案情的。」
「我又沒說陶知府看上了你,現在是你單相思他嘛,」兄長表情微妙,語帶調侃,「而且還是一見鍾情。真沒想到,你也會有這種兒女情長,果然是沒白費母親給你找婆家的辛勤嗎?」
「哥哥,你別忘了,」曹茗芷誠懇說,「嫂子進門時我肯定還沒嫁出去。」
「……你想幹嘛?」
「我不想幹嘛,只是你需要想想姑嫂之間真的完全不會有問題嗎?」
威脅完了哥哥,曹茗芷也將知府、案情什麼的拋之腦後,她現在覺得,大家對這位年輕知府的期待還是挺靠譜的,雖然她既想不通為什麼在她與杜五娘之間陶逸懷疑的人會是杜五娘,也想不通他為什麼看起來輕易接受了她的說辭,還想不通隔壁的周姑娘是怎麼死的。不過,也許,很快就會有答案了吧?
三天後,又一位姑娘毒發,但是,搶救了下來,沒死,人說這是一位和杜五娘一樣好運的姑娘。這種羨慕之情剛升起不到半天,卻爆出了杜五娘是這一系列案子兇手的事情。
「就是她,就是她給我下的毒!」毒發卻沒死的王姑娘指著杜五娘驚怒交加地說,「她還控制了我,這個妖女!」
曹茗芷一直覺得催眠這種事是很難找到證據的,但她忘了,國情不同,這裡的證據並不一定要是實物,比起法律條文,這裡的判案更偏向於情理,而且,『妖孽』是可以成立的罪。
這裡的人們也許並不知道催眠是一種什麼手段,但是,他們可以理解並且扭曲地認定這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惡。
更何況,杜五娘認罪了,當受害人與她對質時,她幾乎是毫不掙扎地就認罪了。
曹茗芷無法理解她如此輕易的放棄,與她之前表現出的韌性未免相差太大。
「很簡單,在你身上的失敗讓我傷了根本。我的力量在減弱,我無法忍受,不如一死。不過,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什麼把你也當做了獵物之一,曹家的所有女兒中,我為什麼選擇的是你,你不覺得奇怪嗎?」杜五娘微笑著反問曹茗芷,她一如既往地表現出溫柔典雅,哪怕身處囚牢,卻依然維持著她的驕傲。
「是挺好奇的,你要說嗎?」曹茗芷問,心中不抱希望,換她的話肯定是不會說的,反正自己都要死了,當然要儘可能讓更多的人不痛快。
可是杜五娘似乎沒有曹茗芷的那種惡劣心態,她從容道:「因為我厭惡你。其實我最早想殺的人就是你,但是,我覺得我那時的能力還不夠好,所以我先拿其他次一等的獵物磨練了一段時間,等爪子完全磨好后,才對準了你。沒想到……還是沒能殺了你。」
曹茗芷疑惑:「我做了什麼讓你這麼恨我?」她是為人不討喜,但是,也沒跟人有什麼實質衝突吧?
「是厭惡。」杜五娘糾正。
「好吧,」曹茗芷從善如流,「為什麼這麼厭惡我?」
杜五娘笑了起來:「瞧,這就是我厭惡你的理由。」
曹茗芷不解。
「你永遠都將別人苦苦追求的棄如敝履。我左右討好為了更好地生活,你連臉色都不屑偽裝卻依然生活得很好。我費盡心思博得了一個好名聲,一個杜家女兒最好的名聲,一個不輸給你曹家女兒的好名聲;你的名聲在曹家女兒中墊底,你明明知道有多少人家即使沖著曹家的名頭也不願意娶你,你明明該嫉妒你的姐妹們,明明該嫉妒我,但你沒有,你始終表現出的都是不在乎。」杜五娘頓了頓,說,「所以我厭惡你。」
「……」曹茗芷嗤了聲,槽點太多她都不知道從何吐起了,這丫果然就是有病吧?她居然還跑來探監,為此還欠了那位陶知府一個人情。
「知道我是怎麼發現自己能夠操控別人的內心的嗎?」杜五娘微笑著問,「就因為我想看你在眾人的議論中痛苦。所以,我能殺那麼多人,還要感謝你……」
「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愧疚,就會把那些人死去的罪背到自己身上嗎?」曹茗芷不耐地打斷她。
「……當然不,」杜五娘微微仰頭,「所以我才如此厭惡你。」
「謝謝,我現在也厭惡你。」曹茗芷說,還有點失望,她以為多種捲軸用在杜五娘身上失效是因為杜五娘的級別比她高,例如精神強度、內心堅定度什麼的,現在看來,恐怕是那催眠能力本身的特質,頂多再加精神扭曲度。
陶逸旁聽了兩人的對話,本來以杜五娘的罪行,是不能讓外人探監的,但是杜五娘明顯表現出對曹七娘的不同,有些疑點陶逸也認為需要曹七娘協助才能弄清,所以他准了兩人見面,不過看來,這對雙方都不是個愉快的經歷。
「你為什麼會發現我的操控?」杜五娘還在追問,「以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生活方式,你不可能發現我順應人心的操控。」
「順應人心?」曹茗芷忍不住冷笑,「連我都搞不清楚我的內心,更何況你?」
陶逸想到曹七娘曾說過她習慣了心情壓抑,照說,以曹七娘的生活環境她是不該習慣,甚至很難有壓抑心情的。不過,這種『照說』只是常理而言,陶逸辦案以來卻已見了太多不符合常理的事情,杜五娘也許能夠操控人心,但是,她也只能操控她能理解的人心,所以死去的姑娘都與她的生活環境相似,所以不符合常理的曹七娘她操控失敗了。也許她試過也許她沒試過,那些生活環境、內心想法與她迥然不同的姑娘,她大概也是殺不了的。
就像周姑娘,如果不是被臉上的疙瘩困擾,也許,也是能擺脫操控的,畢竟她已經抗拒了一個多月,原本會死在曹七娘被施加控制之前,卻陰差陽錯地在一個多月後重新喚醒了心中被埋下的操控引子。差一點,她也該是讓杜五娘失敗的人之一。
曹茗芷知道,自己是個惹人厭的人,連她自己有時候在照鏡子時都難以容忍看到自己的臉。當然出問題的不是容貌,而是神情。相由心生,再好的先天條件也能被後天給糟蹋了。
她自己也覺得奇怪,她明明擁有很多,卻為什麼總也不知足,總是帶著敵意與輕蔑去對待這個世界,她試圖糾正,卻最終放棄,說不上來是因為做不到還是不想努力。
這天上香回來的路上,曹茗芷與她的三堂姐乘坐同一輛馬車,突然馬匹受驚,一陣混亂后姐妹倆摔倒在草叢中,曹茗芷在穩住身體的同時立刻拿出專門用來偽裝的書攤在地上,然後在其上展開了一張地圖捲軸,代表自己的藍色點、代表中立的黃色點、代表友方的綠色點,以及,代表懷著惡意的敵人的紅色點。
果然不是巧合。曹茗芷轉瞬間便驗證了自己的推斷,畢竟馬驚的地點太準確,不早不晚,就在那個點,註定了馬跑動的方向只有一個,停下的位置也只有一個。
是陷阱,只能是陷阱。
「七娘,你的手!」從地上狼狽爬起來的曹三娘驚呼。
「你受傷了嗎?擦傷不算。」曹茗芷結束捲軸顯示,捲軸悄無聲息地消失,她單手將書塞回到懷中,才轉身看向三姐。
「我沒事,受傷的人是你!」三娘還盯著曹茗芷的手臂不放,而且她也回憶起來曹茗芷這條手臂變得鮮血淋漓的過程,是為了保護她,本來撞上那截斷木的應該是她的臉。
三娘禁不住摸摸自己的臉,如果不是七娘突然死命拽了她一把,又橫出手臂擋住了她的臉,她現在……
「拿住,站起來,我們有大麻煩了。」曹茗芷沒理會三姐沉浸在回憶中的驚恐,塞給了她一把匕首,然後皺眉看了眼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臂,再塞了顆補血丸到自己嘴裡,接著仗著已經吃了止痛丸就不再去理會這點外傷,只專心防備剛才看到紅點的那幾個位置,並拉著三娘準備往綠點的方向走。
「怎麼了?」三娘掏出手帕要給曹茗芷包紮,曹茗芷擋住她的動作:
「別管我了,這傷死不了人,但再不走我們怕是都要折在這兒。」
「什麼?」
「沒時間解釋了,信我,雖然我們不親,但我也不會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