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辯護的藝術
年輕律師的觀點，也不能說是不對，閱卷主要就是對案卷資料有一個全面的了解。如果有比較好的記憶力，那這些信息是不需要特意記憶，也會印在腦子裡的。
不過，有的時候人類就是這樣奇妙。人的大腦在記憶與邏輯推理時，往往會產生一定衝突。當你推理時，需要以卷宗資料為依據，這就需要特意回想卷宗內容。這種記憶的調取就會打斷你原有的思路。
律師辦案與作家創作，其實也有相同之處。當一個辦案思路到來時，就需要及時順著這條思路一路走下去。一旦被打斷，可能這條思線就再也找不回來了。至少對於張步平這樣的老律師來說，是這樣的。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出現，張步平的閱卷筆記還是有一些獨特的地方的。
張步平的閱卷筆錄並不是簡單地記錄卷宗內容。事實上，若是簡單記錄，只需要複製就可以，沒有必要進行筆記。既然筆記，當然是要進行必要的歸納。這種歸納，也是需要一定根底的。對於什麼地方需要著重總結，什麼地方可以一帶而過，什麼地方需要特殊標註。另外閱卷筆錄的記錄結構，也不能單純以卷宗的結構為準。在進行閱卷筆錄時，其實張步平就已經把全案的卷宗資料按照自己的辦案思路進行了整理。
如果張步平再次查閱資料時，整個卷宗內容就會以一個他非常舒服的方式展開，正好契合他的辯護思路，這也就省去他一閱一整理的麻煩。
閱卷本就是刑事辦案的基本功，但真正做到張步平這個水準的，還真是不多。畢竟辦案有很多著力點，每個律師都有屬於自己的風格。張步平也是在從事律師十五個年頭時，才開始有意識地對閱卷筆錄進行整理。所以說律師是一個終身職業，隨著職業生涯的不斷延伸，你總是會學到一些新的東西。這種學習，對於律師來說是非常有必要的。不論你是老律師，還是一個新手，在專業學習上都是一樣的。不學習，你就會在行業激烈的競爭中被別人甩下來。
「怎麼，張律師你整理了這麼多筆錄呀。看起來，你是有了不少收穫。」萬雲專門來到閱卷室看了看張步平。這不是尋常的工作安排，而是特意為之。
曲偉的案件是重點案件，張步平又是檢察院挂號的對手，這兩件事碰到一起，萬雲當然要特別關注一下。
「其實也沒什麼。」張步平對於萬雲的到來並不意外，在他看來這個案件足以讓萬雲特別關注。更為重要的是，以本案的證據狀況，檢察官提前了解一下辯護人的意見，也是正常的。這種案件，誰辦可能都會心裡沒底，畢竟嫌疑人是零口供呀。
「卷宗我看了一下，內容很單薄，有用的東西不多。你看我雖然記了不少，多數都是我自己的一些觀點。」張步平在暗示萬雲，案卷的證據資料不足。因為馬上就要提起公訴，張步平在這個階段基本上不會再發表辯護意見了。但這不影響他作為辯護人，與辦案檢察官萬雲進行一定的溝通。
律師與辦案人溝通，這也算是一項基本工作吧。有很多律師接辦案件后，連辦案人的面都沒見過，只是單純提交一份意見就完成了階段性辦案。這其實是很影響辯護效果的。
溝通這種事情，見面與不見面，效果是完全不一樣的。一般情況下，辦案機關對於案件還是有一些特定的看法的。這種辦案觀點，往往在律師介入之前就已經形成。對於這種觀點，律師是很難改變的。若是想要說服辦案人，也是需要下一番功夫的。連面都不見一次，又怎麼可能說服對方。
當然，有的律師是有著自己的打算的。他們打算把最為勁爆的武器用在法庭上。這不能說是不對。因為有些觀點提前說了，也是沒有多大用處的。辦案機關並不會因為律師說了什麼，而改變已經形成的辦案意見的。這個時候，硬碰硬已經是沒有辦法迴避的事情。
可是上述情況，是律師辦案最為惡劣的情況。律師並不具備強大的權力，在技術支持等方面，也是無法與司法機關相抗衡的。這種情況下，硬抗辦案機關，取得較好的效果的不是沒有，但實在是太少了。
我們在媒體、網路上，總是會看見一些律師經典辯護的例子。但這些例子都是律師進行自我宣傳，或是追求新聞效果，被人專門放在相關平台上。很多人看完這些資料，就會以為律師辯護就應該是這個樣子，既威風，又取得了較好的訴訟結果。
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所看到的案例可能是萬分之一的概率都不到。律師辦案不是看某個特例開展工作，而是要看主流的案件趨勢。在司法實踐中，無罪辯護的成功率並不高。事實上絕大多數被告人也並不無辜。因此，如果可以不硬抗，說服司法機關改變辦案觀點，對於律師來說可能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當然這種說服式辯護，缺少了律師威風的那一時刻。但辯護的最高目標是追求當事人的利益最大化，而不是辯護人的威風。並且說服式辯護也很難成功，對於張步平來說，他只是希望嘗試一下。
「這個案件可是有三個目擊證人，還經過辨認，張律師怎麼會覺得單薄呢？」萬雲一開口，就拿出了最為有力的證據，三個目擊證人。
「這個案件曲偉一直是零口供，物證、書證等方面也都非常單薄。只有三個證人算是可以證明一些問題，但這可是死刑案件，就這三個證明曲偉與蔡鐵在犯罪現場以外接觸過的證人，很難證明什麼。況且，後面兩個死者郭峰、薛鵬，任何證據都沒有。」張步平果然是老到，只是看了看卷宗，就捕捉到案件的關鍵點上。
「張律師，你也知道有些案件，在證據上是不可能收集那麼全的。不過有一點，即使沒有直接證據，間接證據可以排除合理懷疑，那就可以定案了。」萬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