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攝政王不想救我,莫不是有取而代之之意?
晉國,青城,太極宮。
宸帝慕容信負手在御書房內踱步,面色難看至極,幾步后甩袖直指跪地的三皇子慕容燁,怒罵道:「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慕容燁哆嗦了下,也不敢頂嘴反駁,忙俯身貼地叩頭,惶恐道:「兒臣無能,兒臣辦事不力,兒臣該死,父皇喜怒。」
他本就是沒什麼才能,在打壓漠視的處境中戰戰兢兢的長大,若非宸帝授意,他是半點不敢與太子慕容宏較量叫板。
表面上他是在誅殺任家滿門中立了功,從此受宸帝重用,然後勢力逐步擴大,在朝中有了話語權,而實際上,他不過是宸帝一手培養,用來制衡慕容宏,制衡世家的傀儡工具人。
慕容燁窩囊,靠個人掀不起什麼大風大浪,這是宸帝選中他的原因。
他猜忌懷疑任何人,不願意再培養出任何一個如慕容宏那般的後患來。
宸帝慕容信冷哼一聲,停在書桌與慕容燁之間的位置,甩袖雙手負在身後,俯視慕容燁,斥責道:「你的確無能沒用!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他讓慕容燁聯手賀越澤,讓慕容宏有去無回,自此留在陽城,他甚至連悼念的說辭都已經準備好了,結果慕容宏卻被梁國的人劫走了,成為了梁國的籌碼。
太子被劫,他這個父皇救是不救?
這完全是在逼他損兵折將,去救個他不滿意的兒子!
他當然不願意。
慕容信心裡都是憤怒與不甘,望著桌面上那塊梁國送過來的,慕容宏的貼身玉佩,他眸光沉浮,最後全是森冷與狠厲,隨手伸手拿過玉佩直接摔砸在地上。
玉佩碎了一地,有碎片濺起來,劃過跪地的慕容燁的臉,聽著清脆的碎裂聲和碎片劃破裸露皮膚的刺痛感,他越發惶恐,抖得更厲害。
他腦海里不斷浮現他和母妃自小被欺辱的畫面,只覺得有頭有臉當個人的日子才過了一年,就要被打回原形,繼續過那豬狗不如的生活了。
慕容信又伸手拿過桌面上的奏本,泄憤一般朝著慕容燁的頭砸過去。
「砰——」
硬殼奏本砸得慕容燁眼冒金星,他只能受著,甚至恨不能附和誇讚慕容信幾句,只求他原諒自己。
慕容信冷聲喝道:「滾回去,重新好好掂量你這奏本該如何寫!」
慕容燁懵了,腦子亂成了一團漿糊,全然沒摸清楚慕容信的旨意。
這奏本里是他就前往陽城支援的呈情,他亦是琢磨了很久才寫出來的、
父皇不滿意,父皇想讓他如何寫?
在忐忑慌亂與焦慮的驅使下,慕容燁不得不抬首,惶惶望向慕容信,顫聲問:「父皇想讓兒臣如何寫……?」
「你——」慕容信氣極,覺得他愚蠢至極,半點腦子也沒有,一口氣堵在了胸口,不知如何疏散責罵。
最後,他覺得任何言語的苛責不如直接上腳,他朝著慕容燁的胳膊肩膀處猛踹了一腳,心裡的淤堵的怒氣才消散了些。
慕容信懶得和這個蠢兒子浪費時間,直接道:「先前讓你如何寫便如何寫,」他頓了頓,聲音陰沉,「記住,你皇兄是死在了陽城了,而非被梁國的人帶走了,明白了?」
橫豎他都是要舍了慕容宏這個兒子,只要他昭告天下,慕容宏已死,梁國手裡扣押著的慕容宏,就成了一張廢牌。
他們總不能拿一個「死人」來要挾他吧?
慕容燁會意,連連叩首表態:「兒臣明白,兒臣明白。」
慕容信懶得再多看這窩囊廢兒子一眼,嫌惡驅趕道:「那就滾吧!」
慕容燁哆哆嗦嗦撿起地上的奏本,連忙退出了御書房。
慕容信心情煩悶,早沒有處理國事的心情,徑直去了瑤華殿,要找瑤妃解悶。
只是飲酒奏樂笙歌也解不了他心中煩悶,他覺得一切索然無趣,目光掃過那些跳舞的女子,他似是想起了什麼,側眸望向在身側依偎侍候的瑤妃,不悅道:「姜氏呢?」
他語氣甚是不好,質問道:「這都多長時間了,就這點事你也辦不好?」
他心裡煩悶得緊,需要新鮮的樂子來解悶。
事實上此刻他已然記不清楚姜雲音的長相,只記得那驚鴻一瞥的驚艷,和她身上清冷的氣質。
同宮裡這些嬌媚的女人截然不同。
「臣妾冤枉啊,」瑤妃柔若無骨,委屈道:「同皇上提過後的次日臣妾便要著手去辦此事,誰知皇后阻攔,以商議迎接太後為由將臣妾留在了鳳儀宮,臣妾實在分身乏術啊。」
慕容信面色越發躁鬱。
瑤妃眨巴眼,愈發委屈無辜的模樣,接著道:「又過了兩日,臣妾終於抽出了身,派人去接那姜氏進宮,誰知……」她故作猶疑的頓住。
慕容信被挑起了興趣,問道:「如何?」
瑤妃反覆地垂眼抬眼,最後咬了咬唇,一副下定決心了一般,開口道:「姜氏竟隨太子殿下去了陽城……」
慕容信黑了臉。
瑤妃繼續煽風點火,嘆息道:「那姜氏是個沒福氣的,皇上的恩寵不要,竟想著攀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更是……哎,太子殿下怕是在御書房看出了皇上對姜氏有不一般的欣賞,是以故意連夜帶姜氏離開青城去了陽城,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這般作為,是因為瞧上了姜氏,還是怕皇上瞧上姜氏,替皇後娘娘分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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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妃對慕容信足夠了解,這一番話全部精準的踩到他的暴怒點上。
果然,慕容信直接砸掉了手中的酒杯。
載歌載舞的舞者被嚇到,瑤妃揮手示意她們退下,立刻改坐為跪,低眉斂目,故作惶恐道:「臣妾失言,皇上息怒。」
慕容信滿眼戾氣:「好,很好,兩個蠢貨,死有餘辜。」
若是姜雲音想攀附慕容宏,便是放著寵妃不做,非要做亡魂。
而慕容宏無論是自己看上了姜雲音還是為了他母后,都是自不量力,他連自己都護不住,還想護住一個女人。
瑤妃抓住了關鍵字眼,睫毛輕顫,明知故問道:「皇上打算如何處置?」
「死人有何好處置的?」
瑤妃訝然:「皇上?」
慕容信冷聲道:「太子慕容宏絞殺武林叛賊身故陽城。」
瑤妃瞭然,眼眸里是盈盈笑意,卻遺憾傷心的嘆息道:「皇上節哀。」
……慕容宏死了,王皇后拿什麼和她斗?
慕容信公布了慕容宏的「死訊」,舉國哀悼。
王皇后在鳳儀宮兩眼一黑,踉蹌扶額,差點昏過去。
梁國的人送來慕容宏的貼身玉佩,不僅僅是宸帝慕容信知道,王皇后同樣知曉。
王皇后心急如焚的等待慕容信同各大臣商議出救援慕容宏的計劃,卻沒想到只等到慕容信公布慕容宏「死」在陽城的消息。
……他怎麼能這般狠心?!
……虎毒不食子,宏兒可是他的親生骨肉!
王皇后對慕容信最後一絲期待與情分被他的狠辣自私全部粉碎,她在嬤嬤的攙扶下跌坐在鳳榻上,用力拽緊身下柔軟的坐墊,胸膛起伏,半響才稍稍平復能夠發出聲音,她目眥欲裂,近乎咬牙切齒地說道:「馬上去喚丞相,就說本宮身子不適,想見他。」
「是,娘娘。」
既然他慕容信無情,休怪她王家無義!
現如今在梁國手裡的可不止是慕容宏,還有慕容晴。
那是她的一雙兒女,慕容信不管,她不能不管!
梁國。
當晚剛過戌時不久,成公公再次出現在玉華宮,告知姜雲音,傅明洲想要見她。
姜雲音已經兀自思慮了一整個白日,她甚至冥思苦想的得不到確切答案的,便起身同成公公一道前往。
一邁入屋內,只覺得一陣暖意。
整間屋子已經燒炭熱乎起來,相較室外溫暖如春。
姜雲音繼續往裡走,和白日里見面相比,傅明洲添了件狐裘,儼然是深冬的裝扮。
姜雲音沒有多訝然,畢竟傅明洲看著便是一副病仄仄的模樣,想來是畏寒懼冷的。
剛這般想便有所驗證的聽到傅明洲咳嗽了幾聲,攏了攏身上的狐裘。
趙沉忙上前給傅明洲添熱茶。
待咳嗽平復,傅明洲在坐榻上抬眼望向姜雲音,稀鬆平常地隨口寒暄:「晚膳可合口味?」
姜雲音含糊的答了句:「還行。」
滿桌豐富的餐食,她其實沒吃幾口,但她心裡存了事,的確沒什麼胃口。
姜雲音走過去,與下午在書房時的場景相似,傅明洲坐在榻上,矮几上放著棋盤,她走近瞟了一眼,一眼便認出了這是下午離去時的棋局。
他完好的保存了下來。
傅明洲示意她落座,輕掃殘局,淡聲詢問道:「繼續?」
姜雲音卻沒有白日里的配合好說話,依舊立在原地,看向他,道:「今夜無心對弈,攝政王有話不如直說,早些說完也好早些休息。」
他大晚上的把她喊過來,一定不是為了把下午沒下完的棋下完的。
「好,」傅明洲不再勸說,答的果斷,他邊伸手去給姜雲音斟茶,邊道:「夜裡涼,不如坐下喝杯熱茶。」
姜雲音在他對面落座,熱氣騰騰的茶水縈繞,柔和了輪廓分明的五官,卻也添了幾分捉摸不透。
傅明洲開口道:「如今你已知我姓甚名誰,可還記得要向我報恩?」
姜雲音情緒不辨的反問:「你指的是乞巧節那夜?」
那夜她以為他是從汴京來的世家權貴,曾試探過他的姓名,當時她說:「公子既要我報恩,我總該知道公子姓甚名誰,日後向誰報恩吧?」
傅明洲輕「嗯」了聲,替她斟好茶后,端起自己的茶杯輕抿了一口后,道:「你記憶力不錯。」
「我記憶力自然是不錯,」姜雲音掀了掀眼皮,意味深長道:「但你的記憶力卻似乎不太好。」
「哦?」傅明洲玩味挑眉,「此話怎講?」
姜雲音不疾不徐地回道:「那夜你的確於我主僕有恩,但這恩我已然報了。」
傅明洲抱著茶杯坐著,猶如抱著個暖手爐一般,好整以暇地望著對座的姜雲音,靜待後文。
姜雲音接著說道:「我替你引路,帶著你的人手通過迷霧森林,又替他們打開山頂的地庫,助他們將所有財物運回梁國,我欠你的恩情已然報了。」
從她騎馬遇險,葉隱出手替她控住了失控的馬匹,她便能確定,他們是一直跟著她,才順利通過了迷霧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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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因為知曉山頂上住著的是無辜百姓,而改變了投毒的計劃,但葉隱等人卻是照投不誤。
其實山頂上那群百姓,便是不死於陳智之手,也會中毒身亡。
思及此,姜雲音的神色冷了冷,又道:「何況那夜你置之不理良久,或許一開始甚至沒打算出手相救吧。」
那夜她和南枝的呼救他毫無反應,直至她一箭射中船舫。
傅明洲神色淡淡:「我應當沒有必須救你的義務吧。」
「你沒有么?」姜雲音挺直腰背坐著,而對面的傅明洲則慵懶隨意地躬身,是以她下巴微微一仰,便好似在高高在上般的俯視一般,道:「下午你說,先帝遺詔,要傳位於我。」
「是。」
「我既是梁國未來的新君,攝政王怎會沒有救我的義務?」姜雲音直直地看他,周身的氣壓降了又降,「我沒問責你救駕來遲,你卻想我報恩,豈不是倒反天罡?」
她順勢問出在心中盤繞一天的疑問,徐徐問道:「攝政王不想救我,莫不是有取而代之之意?」
在弄清楚他是敵是友之前,她不會讓他在言語上佔到半點便宜,尤其不可能讓他以「恩人」的姿態自居。
不管她繼不繼承這皇位,於情於理,她都不會低他一頭。
傅明洲不惱,反而欣慰地笑了,緩緩點頭,讚賞道:「思路清晰,有條不紊,甚好,甚好。」
姜雲音:……
她不知道他這唱的是哪一出,靜默不語地望著他。
如今已然把一切挑明攤開來說了,不同再彎彎繞繞的試探,聊起來會更輕鬆高效。
傅明洲又喝了一口茶,方道:「既然你我恩情已了,你無需向我報恩,那我們不如來談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