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瘋

第160章 瘋

新朝之時,王莽一心想要重整天下,於是朝令夕改,每日頒布諸多繁瑣詔書,百姓苦於各種繁苛政令,對新朝不滿。

隨後綠林軍入關中,推翻王莽,劉玄稱帝。更始當權之時,政令倒是不嚴苛,劉玄卻自我放縱,百官亦損公肥私,無人替百姓謀福,四處都是欺壓暴行,還不如王莽的新朝。

如今,赤眉入關中,帶著傀儡皇帝劉盆子,推翻劉玄的更始政權,建立了建世政權。這回倒是沒有官員損公肥私了,只是,從赤眉將領到赤眉小卒,全是土匪,燒殺搶掠,生靈塗炭,還不如劉玄的更始朝廷。

「王妁,王妁,你睡了嗎?」樊連香輕輕敲了敲王妁的房門。

王妁開了門,道:「這麼晚了,找我有何事?」

「天才剛剛黑,晚什麼晚!」樊連香進到王妁房裡,自己倒是不見外地坐下。

王妁關了房門,也過來坐下。

「我看你這兩日氣色好多了,今晚我們在長樂宮,有夜宴,一起去湊個熱鬧吧,帶你去見識見識豪華大宮殿。」樊連香開心道。

王妁把頭一低,沒說話。

樊連香話說完了,才想起王妁身世,便道:「忘了,你可不是我這種鄉巴佬出身,什麼豪華大宮殿沒見過,對吧,郡主?」

「你……」王妁突然驚恐地站了起來。

「我開玩笑的。」樊連香也就隨口一說,沒想到王妁竟如此害怕,趕忙站起身來,彌補道:「你別怕,我不會害你的,我往後再也不提此事了。好嗎?」

樊連香見王妁漸漸冷靜了下來,緩緩走過去,試著拉起王妁的手,道:「我帶你出去吃點東西吧。成天祜肯定也沒吃,我們吃完,還能給他帶一些回來。」

「天祜。」王妁小聲重複了一句。

「走啦!走啦!」樊連香見王妁不再排斥,便推著王妁出了房門。

長樂宮中,一片熱鬧。

建世帝劉盆子坐在高位之上,滿臉憂愁,完全沒有一絲喜悅之意。

赤眉軍的其他人,可是絲毫不在意這位小皇帝的心情,各自飲酒、划拳、暢聊。

有幾個小兵跑到逄安身邊,俯身對逄安耳語了幾句。

逄安聽罷,拉了拉旁邊的徐宣,二人便放下手中酒樽,走到樊崇面前,拱手說了幾句,樊崇笑著一擺手,這二人便離開了。

小皇帝坐在主位,看著這二人對樊崇說了幾句話,都沒來向自己請辭,就走掉了,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

到了長樂宮門口,樊連香下了馬,從馬車裡接下王妁,正好遇上從宮裡出來的逄安、徐宣。

「少主!」逄安、徐宣拱手行禮。

樊連香一抬手,問道:「怎麼,夜宴這麼快就結束了?」

「沒有,沒有。夜宴才剛剛開始,少主你來得正好。」逄安道。

樊連香點了點頭,問道:「陛下出席了嗎?」

「回少主,陛下在席間呢。」逄安回答道。

樊連香把手一背,問道:「陛下尚未退席,二位叔伯這麼著急出去,是發生什麼要緊事了嗎?」

逄安、徐宣對視一眼。

徐宣一笑,上前解釋道:「一點小事,我們已經向三老爺稟報過了,這才出來的。」

樊連香眼睛一轉,哼笑一聲,道:「一點小事,竟能同時驚動兩位赤眉大將?」

「這……」逄安、徐宣對視一皺眉,也不知如何作答了。

樊連香多少知道些這兩位叔伯的行跡,這麼問一下,不過是敲山震虎,也並無意為難,便鬆了口道:「既然已經向我爹說過了,那二位叔伯就安心去吧,別把事情耽誤了。」

逄安、徐宣見樊連香鬆了口,拱了拱手,就匆忙離去了。

樊連香招來一個親兵,吩咐道:「盯著,隨時來報。」

「諾。」親兵領命而去。

樊連香、王妁進了長樂宮,二人心情完全不同。

「末將樊連香,參見陛下。」樊連香先是向劉盆子行了禮,王妁跟在樊連香身後,也行了個禮。

「少主不必多禮,快請入座吧。」劉盆子道。

「諾。」樊連香拉著王妁,在樊崇身邊坐下。

「爹。」樊連香叫道。

「哈哈哈,過來啦。」樊崇見王妁也在,便笑著道:「妁兒也來啦。」

「嗯。」王妁微微一點頭。

「天祜呢,天祜沒來呀?」樊崇問道。

「他沒心情。」樊連香一臉失望,嘟囔道:「來了也不會有好臉色的。」

「等過幾天,把劉玄、趙萌抓住了,他自然就會好了的。」樊崇安慰道。

「嗯。」樊連香道。

「你們女孩子家家的聊著,我去那邊了。」樊崇端了酒樽,笑呵呵就離開了。

樊連香見父親樊崇在席間與其他赤眉將軍交談甚歡,心裡也很高興。

王妁看著小時候居住過的長樂宮,宮中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物是人非,心情很是沉重。

樊連香給王妁夾了菜,自己便開始欣賞歌舞。

王妁望著遠處高高的主位上,心想:瘦小年幼的劉盆子,孤苦無依,好生可憐。我自己何嘗不是一樣,家破人亡了一次又一次,還苟活於世,老天怎麼偏偏如此折磨我一個人?

劉盆子也看了過來,兩個內心苦楚的孩子,眼神一碰撞,便像是相識已久之人一般,莫名一陣親切感。

月光下,徐宣、逄安帶著一群赤眉兵,隱蔽在草叢之中,小聲聊著。

「這丫頭,越來越不把咱們放在眼裡了。」徐宣抱怨道:「見了面,還要咱倆先給她行禮。」

「就是!你如今可是貴為丞相、我也是左大司馬了。她爹不過是認識幾個字,當了御史大夫。說實話,這些官職具體管些啥,哪個權力比較大,我現在還沒弄明白呢!這丫頭,什麼官爵都沒有,有什麼好得意的!」逄安道。

「哎!不過話說回來,這麼多年了,她父女倆在軍中這地位,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撼動的。特別是樊連香這丫頭,如今小皇帝是她立的,手裡捏著皇帝和兵權,沒官銜,也不好對付啊!」徐宣道。

「如今也管不了這些事了,我們先撈點好處了再說。現在長安城裡的糧食,已經不夠我們百萬大軍消耗的了,好多小兵仔子,還餓著肚子呢,咱們遲早要帶兵挪地兒的。」逄安道。

「話糙理不糙,嘿嘿嘿。」徐宣笑道。

前方若隱若現有火光。

「來了,來了!」逄安拍了拍徐宣。

徐宣、逄安拿好手中兵器,下令身後的兵卒:「準備了。」

藏在草叢中的赤眉小兵們,頓時全部警覺起來。

那群火光緩緩靠近,待火光隊伍完全進入了逄安二人的埋伏圈,逄安一聲吼:「圍起來!」

赤眉小兵們迅速從草叢中鑽了出來,一個個提著明晃晃的大刀,將火光隊伍給團團圍住。

火光隊伍皆被嚇了一跳,領頭之人趕緊站出來,慌張地拱手問道:「不知各位好漢,是哪路英雄?為何阻攔我等去路?」

圍著的小兵們讓出一道缺口,逄安、徐宣走了出來。

火把照亮這一塊,被圍之人見眾人皆是紅眉毛,心頭頓時鬆了一口氣。

領頭之人歡喜地拱手向前,道:「你們是赤眉兄弟?!」

「是赤眉,但不是你兄弟。留下這些馬匹物資,帶著你的人滾吧!」徐宣道。

「是赤眉兄弟就好!」領頭之人還不清楚情況,笑著繼續解釋道:「我家大人聽聞建世皇帝攜赤眉眾英雄入京,我等乃是從淮陽來,奉我家大人之命,入京,向建世皇帝獻貢的。不知各位將軍,可否能帶我等前去面聖?」

「哦,是來進貢的啊!行,把東西留下,我們替你去面聖,你們回去吧。」逄安說著,一擺手,赤眉小兵們就湊了過去,要接收人家的進貢寶物。

「哎哎哎!」那領頭之人趕緊將東西護住,護送貢品的小兵們也拽緊了馬韁繩。

「英雄且慢,且慢。」領頭之人預感情況不妙,還抱一絲僥倖道:「我等奉淮陽太守之命,前來一睹陛下聖容,怎能半途而歸?若是各位英雄另有貴務,不便領路,我等自行入京便是。」

逄安把眼睛一瞪,道:「休要再廢話!放下東西,饒你們小命,若是執意糾纏,莫怪刀箭無眼!」

赤眉小兵們聞聽逄安之言,皆拔刀出鞘。

明晃晃的刀子橫在面前,那領頭之人越加感到情況不妙。

王妁跟著樊連香進長樂宮,參加慶功酒宴。王妁也沒什麼心思觀賞歌舞表演,只是呆坐樊連香身旁。

樊連香正喝得舒坦,興高采烈之時,突然想起自己還帶了禮物要獻給皇帝,於是從衣兜里摸出來一塊木製牌。

「名刺!」王妁有點小驚訝,覺得赤眉軍這幫人,應該不懂此等雅緻禮數。

「不愧是皇家人,就是見多識廣。」樊連香高興,拿名刺牌拍了拍自己的手,道:「我也是才知道有這玩意兒的,聽說名門世家,都喜歡互贈此物,我也搞來一個,獻給陛下玩玩。」

樊連香說罷,在酒席間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各位將軍、大人,請暫且靜一靜!」

樊連香一發話,便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觥籌交錯的眾人皆望了過來,樊崇也是滿心驕傲地望向女兒這邊,捋了捋鬍鬚。就連皇帝劉盆子,也不得不正襟危坐,聽樊連香說話。

「近日,我赤眉一舉拿下長安城,收穫頗豐,眾兄弟辛苦了!,我樊連香,敬眾兄弟一杯!」樊連香說罷,立馬有小兵過來,給樊連香把酒滿上,樊連香一飲而盡。

「好!」眾人掌聲雷動,歡呼聲此起彼伏。

樊連香一抬手,眾人又安靜了下來。

「陛下跟著我們,一路上也是舟車勞頓。」聽樊連香突然提到自己,小皇帝劉盆子不禁心頭一緊。

「今日,本少主有份薄禮,要獻給陛下。」樊連香說著,走到聖前,恭敬亮出一塊精緻名刺,俏皮笑著道:「陛下您看,這上面,還刻有末將的名字。」

在場眾赤眉軍將領小兵,皆感新奇。

樊崇與右大司馬謝祿、大司農楊音兩位大臣站在一處,三人也沒見過樊連香手中之物,便一同湊了過去。

「香兒,這是什麼呀?」樊崇摳著後腦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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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刺。」樊連香得意地回答。

「名刺,是什麼東西?」謝祿、楊音不禁同聲相問。

「您看,這正面呢,可以寫上祝賀之詞。背面呢,把自己名字寫在上面,就可以了。聽說朝廷官員都喜歡這麼干!」樊連香解釋道。

樊崇正反觀看這名刺,覺得確實有意思,便道:「可以把為父的名字,也寫上去嗎?」

「當然可以啊!」樊連香特別高興,喊道:「來人,拿筆來!」

不一會兒,樊崇的名字,也寫到了名刺上。

謝祿看著,心生羨慕,便道:「我也想給陛下獻禮來的,只是出門急,給忘了,三老爺,不不不,御史大人,您看,我能也把名字寫上去嗎?」

「可以,可以,寫吧!」樊崇爽快答應。

「我也要!我也要!」

加入的人越來越多,樊連香見眾人都捧場這小東西,心中也很歡喜,自己回到座位上繼續吃菜喝酒,看著手下的將士們熱鬧。

明明是要給皇帝獻禮的,這下,所有人都在爭相傳看這個小玩意,根本無人顧及皇帝了。

劉盆子嘆了口氣,又偷偷瞄了一眼安安靜靜坐在底下的王妁。

長樂宮門口的守衛兵,站在門口,百無聊賴。

「你餓嗎?」站在左邊的小兵問道。

「這都站了半天了,能不餓嗎!」右邊那小兵抱怨道:「這長安城裡的糧食,根本就不夠咱們吃的嘛。」

「別看仗打得順利,這軍餉確實是越來越少了。」站在左邊的小兵壓低聲音道:「對了,宮裡的事,你聽說了沒?」

「你是說宮女餓死了的事嗎?」右邊的小兵也降低了聲音。

「聽說啦!」

「死了那麼多宮女,能不知道嘛。」

「死了那麼多漂亮姑娘,真是可惜了,我都還沒個媳婦呢。」

「呵呵呵,我也是這麼想的。」

「唉,沒糧食,那也沒辦法呀!你說咱們少主吧,打仗那真是沒話說,就是這個什麼政之類的,」右邊那兵癟了癟嘴:「還是不行吶。」

左邊的兵點了點頭,摸著咕咕叫的肚子道:「裡邊的人,這會兒應該都吃吃喝喝著吧!你說他們都在吃啥呢?」

「我哪知道,準是什麼好,就吃什麼唄!」

「唉!好餓啊!」

「你別說了,越說我越餓。」

兩人聊著,突然聽得宮內一陣大動靜。

「什麼聲音?!」

「不知道!」

「走,進去看看。」

這兩個小兵帶好隨身兵器,一齊跑進了宮裡。

一來,赤眉小兵們也很好奇,這大型的夜宴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二來,赤眉小兵們搶百姓的東西,已成習慣,最近軍糧緊,總是吃不飽,大家都想藉機混進來,渾水摸魚搞點東西吃。

可不止宮門口這兩個小兵聽到了動靜,聞聲趕來的赤眉小兵還真不少。眾人聚集在一起,場面混亂,更加不明白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眾人看到桌上各種美味佳肴,餓了許久的體內饕餮頓時就控制不住了,一個個眼裡發光,先搞點東西進肚子里再說啰!

宴席上的大小官員們擠作一團,爭先恐後要往名刺上寫自己的名字。可名刺就那麼一小塊,怎能寫上那麼多字呢,眾人擁擠搶奪之時,撞翻了一個桌子,桌上的杯盤嘩啦啦掉落地上,於是造成大響動。

幾百名赤眉小兵闖進來,看到食物,誰還管自己是為何而進來的,也不想明白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直接就開始哄搶食物。

樊連香喝了些酒,心情不錯,見突然闖進來這麼多小兵搶食,便笑著大聲吩咐道:「來人啊!把這些傢伙給我拖出去!皇上的酒宴,你們進來一起吃,像什麼樣子。」樊連香把身體往後一仰,半躺著看眾人胡鬧。

來搶食的小兵都是宮裡的衛兵,樊連香這時候叫人,根本就無人可用了。

場面一度混亂,樊連香卻也不生氣,就在那裡寵溺地笑罵著:「小鬼們,越來越不聽管教了。」

赤眉小兵們也是搶紅了眼,連樊連香桌子上的東西也敢動。一下涌過來一群人,王妁下了一大跳,不知往哪裡躲。

赤眉小兵爭搶王妁桌前的食物,把桌子都擠得移位了,桌子朝王妁猛地移過來。樊連香頓時覺得王妁有危險,立馬清醒,收起笑臉迅速坐起身,一掌替王妁擋下突然移過來的桌子。

「找死呢!」樊連香一嘴巴子打在最前面那小兵臉上。

那被打的小兵倒是清醒了,捂著臉退出了擁擠的人群,其他十幾人可還沒清醒,還在繼續擠,而且還把王妁給圍了起來。

「都給我滾開!」樊連香在人團外吼了一聲,卻沒人搭理。

樊連香剛伸手要撥開人群,王妁在中間想擠出來,卻反而被擠得跌倒了。

「王妁!」樊連香一時情急,抓起旁邊的銀戟,猛地一揮。

圍著王妁,差點踩踏王妁的這些人,立馬倒下了六七個。

剩下六七人頓時就傻了眼,愣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樊連香殺了自己的兵,心裡也不好受,手一松,銀戟乒砰砰掉到地上。樊連香走過去,扶起驚慌失措的王妁,關切問道:「沒事吧?」

王妁含淚搖了搖頭。

樊連香抬眼一看,眾將軍大臣為自保,也不得不出手,打傷、誤殺了不少闖進來的赤眉小兵。

席間一片狼藉,地上儘是傷兵,小皇帝也被嚇得躲到了桌子下……

另一邊,徐宣、逄安,幹掉了前來進貢皇帝的使者隊伍,劫走了所有的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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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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