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夜光之珠,不必出於孟津之河
他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想起被強暴了,不堪受辱自戕了的近身丫鬟翠兒,思緒又沉浸到了悲傷之中,緩了緩神,半晌,才繼續說道:「玉容有血海深仇在身,即使高中,也不敢妄論兒女私情,還望太子妃務必再要為玉容的親事,勞心勞神了。」
站在林子衿身旁的春桃聽罷,她雖然早已知曉姜玉容那慘死的近身侍婢,可她一直以為那死去的侍婢翠兒頂多不過是姜玉容的同房丫鬟,並不能佔得姜玉容的心,現在聽了姜玉容的這般說辭,倒是想當然的認為姜玉容是對翠兒動了心的,他婉拒林子衿說媒,無非是心裡放不下死去的翠兒。
春桃心裡雖然有些不舒服,可也為姜玉容對自己近身丫鬟翠兒的這份深情所感動,旋即輕輕地推了推坐在椅子上的林子衿,輕聲地撒嬌道:「太子妃,姜公子既然不願意,您還是不要強求人家了。」
林子衿輕柔地笑著拍了拍她的手,極盡寵溺地說道:「你這小丫頭,還沒出嫁呢?胳膊肘就往外拐啦!好好好,都聽你的,以後你若是急了,可不許來本宮這裡哭鼻子哦!」
春桃忙搖頭沉吟道:「我才不會哭鼻子呢!」林子衿淺笑道:「好好好,你不急著嫁人,那本宮給你和夏竹備好的那些個陪嫁,都要放在庫房裡睡覺咯!」
春桃更是羞的無地自容,她打小跟在林子衿後頭,林子衿是相府的獨女,林相和林夫人又待她和夏竹極好,雖是將她留在林子衿身邊一併送到了姑蘇張白圭的府上。
但是,張白圭夫婦也從未將她和夏竹當做下人來使喚,給林子衿的,也一樣不差的會給她和夏竹準備些,林子衿待她和夏竹就更不必說了,將她和夏竹當做親姐妹看待,林子衿寧願自己吃苦受累,也從不讓她和夏竹吃苦頭。
坐在床上的姜玉容看著林子衿和春桃這份深厚的主僕情意,一時間心中之味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他不知道,萬一將來春桃看穿了他對林子衿的心思,他該如何面對春桃。
林子衿看向床上坐著的姜玉容,說道:「姜公子,本宮將春桃留在此處照顧你,你可不許欺負她。」姜玉容聞言,忙誠惶誠恐地拱手道:「玉容不敢。」春桃羞怯地小聲說道:「姜公子不敢的,只有我欺負他的份啊!」
林子衿緩緩起身,春桃忙攙扶著她,林子衿輕拍了拍她的手,逗趣地笑道:「你不必送本宮了,留下好好陪著你的姜公子吧!」剛好夏竹從外面走了進來,她知道春桃待姜玉容的心思,姜玉容在相府一日,春桃就會留在姜玉容身邊一日,所以,她這是特意趕過來接林子衿的。
夏竹攙扶上林子衿,對春桃盈盈一笑道:「春桃,你快回去陪你的姜郎君吧!」
春桃嘟囔道:「夏竹姐姐也要來取笑我嘛?」夏竹打趣道:「夏竹姐姐哪裡敢取笑你這小丫頭,你快回去,姜公子的腿腳不便,有你在身邊照顧著,他也好的快些,他好了,不就可以及時去參加春闈了嗎?」
林子衿也跟著笑道:「春桃,本宮這裡有夏竹,你就放心的留下照顧姜玉容吧!」春桃點了點頭,轉身留了下來,目送著夏竹攙著林子衿往外走。
主僕二人走至廊下,夏竹忍不住問林子衿道:「小姐,您真的要將春桃許配給這姜公子嗎?可是,他還沒高中,又不知道他家裡的情況,春桃就這樣將真心交了出去,若是這姜公子沒有清白的家世,或是他日後有了二心,那春桃豈不是要傷心死?」
林子衿聞言,停下了腳步,輕嘆道:「這是春桃自己選擇的,她現在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就算我真的勸她,她豈是真的能聽進去。『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我不想她以後怪我阻攔了她和姜玉容的姻緣。再說這姜玉容的家世,我雖未派人前去淮南打聽過,但見他舉止,言語皆是一派溫文爾雅,恐非池中之物。
更何況古語有云『夜光之珠,不必出於孟津之河,盈握之璧,不必采於崑崙之山』。他若沒有清白的家世,只要他人是好的,又何必在乎他父母是做什麼的,何必在乎他的家世是什麼樣的呢?」
夏竹凝神想了想,道:「小姐說的在理,想那齊小公爺的夫人曹氏,不也正如小姐所說的那樣嘛!」
林子衿緩緩坐於廊下的長凳上,轉而望向那幾株正欲盛放的桃花,輕嘆一聲道:「夏竹你還在擔心春桃的親事,也不好好的替自己考量考量。你看那院子里殷紅欲燃的桃花,正是『桃花春色暖先開,明媚誰人不看來。』你如今這年歲也不小了,若是一味地等著心中的那個人,恐怕要熬成老姑娘啦!何不放下執念,我再替你尋個京都的好人家,就此嫁人。」
夏竹愣了愣神,隨著林子衿的目光望去,院中不知何時已是春意盎然,眸光里卻露出一絲失落來,猶然輕吸一口氣,喃喃道:「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她緩緩落坐於林子衿的身邊,低聲道:「小姐,你就不用再替我擔心了,少爺若是不願意娶我,我就算是真的做了老姑娘,也無怨無悔。更何況,我若做了老姑娘,就可以一輩子跟在小姐身邊了。」
林子衿將頭輕輕地靠在夏竹的肩膀處,一隻手輕緩地放在夏竹的臂彎處,微微打了個呵欠,自從她嫁入太子府後,便是日日夜夜想著給身邊這兩個丫頭,尋個好去處。
她只想讓春桃和夏竹能平安的過完這一生,不用被摻和進這盤根錯節的朝堂之上,現如今太子府和湘王府,兩方漸成犄角相對之勢,勢均力敵之下,兩虎相鬥,必有死傷,林子衿很怕,很怕將來護不住春桃和夏竹。
奈何春桃和夏竹這兩個丫頭都有自己的想法,她實在是無法左右她們的婚事,眼下只得任由她們自己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