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兩位父親
被赤司不動聲色地點了眼藥的長谷川悠紀此時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儘管他目前還不會因為赤司的幾句話就失去家教輔導的資格,但在朝日奈崎眼中,他所起的作用正逐漸下降,早晚要地位不保。
電腦前的長谷川悠紀猛不丁打了個噴嚏。
舍友新井翼的嘲諷立馬追了過來:「喲,誰想念你啦?」
「恐怕是誰在詛咒我吧?」長谷川悠紀揉揉鼻子,繼續整理著電腦里的題庫。
片刻后,打掃衛生打掃到沙發旁的新井翼一邊抓著吸塵器的把手,一邊用吸塵器的清潔刷戳了下長谷川悠紀的腳丫:「讓開!沒看見我忙著呢?不幫忙沒事,別給我添亂!」
長谷川悠紀縮起腳。
新井翼卻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我說你真是個蠢貨,鄰居家的小妹妹去東京看籃球賽,你不會跟著她一起?反正你懂籃球,給她當解說員也不錯啊!順便還能帶她到你家參觀一番。對了,你不是有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妹妹嗎?指不定她們還能成好姐妹呢!」
長谷川悠紀說:「她為自己學校加油,我在旁邊待著多餘。何況洛山已經把我們的母校秀德打敗了,出於尊重母校球隊的原則,我也不方便在這個時候露面、和一群洛山的學生擠成一團。」
新井翼嗤笑道:「行了吧,數你原則多!」
說完,他就拖著吸塵器去清理沙發另一頭的地面了。
長谷川悠紀嘆氣。
他又怎麼好意思對舍友說自己不願意看見朝日奈崎給赤司加油的樣子呢?他承認這是他的自尊心在作怪,可誰又能忍受喜歡的女生為其他男生助威?
——唉,真是人越老、心越小啊。
長谷川悠紀又嘆了一口氣,接著便重新投入整理題庫的工作中。
稍後,長谷川悠紀被家務小能手新井支使著下樓去附近的超市買清潔劑,因此錯過了剛剛到家的朝日奈崎,同時也陰差陽錯地喪失一次和赤司狹路相逢的機會。幸虧他們兩個這回沒有正面遭遇,省得他們再演一出「你挖苦來我回擊」的無聊戲碼。
護送女友回家的赤司沒有上樓,只把朝日奈崎送到樓下就與她道別了。
但當朝日奈崎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后,赤司並未立即回頭,而是耐心地站在樓下,直至朝日奈崎的房間里亮起燈光才轉身離開。
由於今年的冬季杯決賽時間定在晚上,與朝日奈崎一起觀戰的風早理花和男朋友先走一步了,而朝日奈崎剛看完比賽就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等她毫髮無損地回到家中時,心急火燎的朝日奈爸爸早擔心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差沒衝出家門迎接寶貝女兒。若非朝日奈崎事先說明有人送她回家、讓父親不必太過緊張,朝日奈爸爸肯定要插上翅膀直接飛到東京。
在家苦等女兒回歸的朝日奈爸爸一見到女兒就開始噓寒問暖,諸如「路上有沒有危險、晚上有沒有吃飯」這樣的問題都能信手拈來。
最後,他終於想起一個最為重要的問題:「女兒啊,到底是誰送你回來的?」
朝日奈崎回答得很保守:「赤司君。」
她沒把自己和赤司的最新關係公布出來,怕的就是自家老爸突然發難,吵著鬧著要去宰了赤司。
即使這樣,忽然滿心悲催的朝日奈爸爸仍然敢指天發誓自己已經不是第一次從寶貝女兒的口中聽到這個耳熟的姓氏。
赤司君、赤司君……是個男生吧?居然是個男生嗎?上次是什麼事情來著?
……等!莫非是上回那個去警局接女兒的傢伙?
記性奇佳的朝日奈爸爸登時倒吸一口涼氣。
——可惡!這究竟是第幾次了?這傢伙究竟第幾次護送小崎回家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這傢伙是不是又悄悄黏在小崎身後好幾次了?
朝日奈爸爸腦門一熱,衝口而出:「乖女兒!快告訴爸爸,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這要怎麼回答才好?這時候是說實話還是說假話?
在自己該不該坦白從寬的問題上,朝日奈崎頗感困擾。但她深知有些事情不能一直隱瞞下去,於是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可能吧……總之呢……爸爸,如果我和赤司君交往了的話……」
「什麼?!你們交往了?!不!爸爸我絕對不同意!」朝日奈爸爸悲憤得幾欲飆淚,「爸爸我好不容易把寶貝女兒養大,可不是為了便宜『赤司君』這種大尾巴狼!小崎啊,你不要爸爸了嗎?你要拋棄相依為命的爸爸了嗎?!」
——哈哈,真糟糕,談判破裂,敵軍進入一級戒備狀態。
朝日奈崎無奈地迅速自我洗白:「沒有!我只是說如果!如果只是假設!假設而已!」
同樣「好不容易」的朝日奈崎費盡口舌才算把痛心疾首的父親安撫下來。她心力交瘁,默默決定不如繼續當鴕鳥。
——等事情發展到再也瞞不下去的時候再回頭面對父親的三昧真火吧!
雖然朝日奈崎明知道這不是個長久之計,但棘手的問題接踵而至,實在被自家神經質老爸嚇著了的朝日奈崎最終還是違背了做人要誠實的原則,暫時以躲避為中心、不讓戀情曝光為宗旨,能逃過一天是一天,先避免家裡點燃熊熊戰火,然後再說其他。
「那個……爸爸?」朝日奈崎小心地瞄了一眼父親的臉色,「我要回房間複習功課了,您也早點洗刷休息吧?我們明天還要上班上課呢!」
「哦,好的……啊,先等等!女兒呀,千萬不能和那個什麼『赤司君』戀愛喲!」
「……嗯,我知道了。爸爸晚安。」
「小崎晚安!」
朝日奈父女倆互道晚安,各回各屋。
與朝日奈家的溫馨(?)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赤司家的冷凝。
一直坐鎮東京本家的赤司父親不知為何突然駕臨位於京都的別院,不急不躁地靜候剛剛結束比賽的兒子凱旋。
顯然,赤司並不驚訝於父親的到來。他甚至表現得過分平靜了,彷彿別院里多出的那一位不是在外面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赤司先生,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外人。
赤司知道自家父親從不無的放矢,既然來了,就一定有他必須要來的理由。並且這個理由還一定與自己最近的某些行為相關。
果不其然,赤司父親在看見自家兒子之後所說的話里明顯帶有幾分官方色彩:「征十郎,聽說你今天贏得了冬季杯的冠軍,真是不錯的成績。——學習上似乎也沒有問題?」
赤司語氣淡淡:「是的。」
他之所以如此平靜,無非是因為他明白接下來才開始上演重頭戲。
「不過,你這段時間……呵,在學校上學期間為了炫耀而同個別女生走得比較近倒也沒什麼。有幾個女性朋友無傷大雅,但不要認真。你是赤司家唯一的合法繼承人,你的選擇將直接影響赤司家的未來,所以你的妻子必須是最好的。那個女孩子以後無法協助你打理家業,不如趁早分開。」
赤司父親連眉頭都沒皺一皺,宛若家常談心般地就把他開出的條件扔到了兒子面前。
赤司早習慣了父親的說話方式,此刻亦不溫不火地回應了一句:「哦,是嗎。」
「我相信你心裡有數。」赤司父親完全沒將兒子的軟抵抗放在心上,「而且,你為這個女生調動了不少人手?一旦日後鬧大,你就不好收場了。與其到時候弄得兩邊都難看,不如現在及早抽身。小孩子過家家似的交往,也叫戀愛?」
赤司說:「請您放心,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當然不會,因為他根本不打算分手,崎更不會像父親所說的那樣把事情「鬧大」。
在無所不能的赤司征十郎眼中,他和朝日奈崎所能鬧出的最大的問題莫過於一到法定年齡就結婚而已。最多……
赤司唇角微勾:最多讓父親提前升格做爺爺,相信他老人家對此不會有太多怨言。
相對於赤司的輕鬆自如,赤司父親卻覺得自己現在真是越來越猜不透兒子在想些什麼:「既然你能做出保證,那我就放心了。可是,為什麼我還聽說你前段時間收拾了有栖川家?」
「確有此事。」赤司供認不諱。
赤司父親輕嘆:「他們家近些年來的幾番作為愈發不知所謂,是該趁機敲打敲打。但你出手的時間不合適。征十郎,你畢竟年輕。有時候,我們需要做的是冷眼旁觀,而不是落井下石。」
低垂著頭的赤司眼睛微眯:「父親,難道我們還怕有栖川家的人造反嗎?」
「沒錯,區區一個有栖川家是不足為懼。」赤司父親滿意地點頭,「可凡事講求一個穩妥,你這次的行為有些冒險,要好好反省。」
赤司沒說話。
偌大的和室里一片寂靜。
只沉默了幾秒鐘,赤司父親便率先妥協:「算了,下不為例。」
赤司的回答毫不拖泥帶水:「是,父親。」
又過了一會兒,赤司父親說:「新年將至,我們家照例要在十二月的月底舉辦一場聚會。今年的聚會與往年不同,因為你已開始打理家族事務,所以這次的聚會我預備交給你來全權負責,算是對你的又一次考驗。記得邀請一位不至於讓我們赤司家丟臉的舞伴,人選由你自己決定。」
赤司斂眉:「是,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