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見村長
突如其來的怪事,整得寒鐵衣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張大哥,以後莫再跪拜,我比你小,不敢受你的跪。郭老爺肯定給你娘請了郎中,卻一直治不好,對不對?」
「是!寒老弟料事如神,這都被你猜中。他給我的工錢,抓幾副葯就沒了。」
「這樣,張大哥,現在就回去接你娘過來,明天到,我明天給她治病,後天到,我後天給她治病。誰敢阻撓你,你就砸斷他的腿,官老爺敢抓你,我就割下他的頭。你敢不敢這樣做?」
「敢!但是……但是你跟我一起回去不是更好?」
「我跟你回去也可以,但要半個月後才能跟你走哦!你有耐心等那麼久嗎?」
「沒有!但是……寒老弟,這馬車是郭老爺的,我可不敢一直用哦!」
寒鐵衣掏出一錠五十兩銀子,並將包子糕點全給他:「大哥,五十兩夠不夠買馬車?夠的話,你買一輛,以後那輛馬車就是你的了。」
張子文憨厚地撓撓頭:「買輛驢車就夠。不過,寒老弟,你對我咋那麼好?」
「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小弟,你娘便是我娘,咱忠肝義膽,赤血丹心,不分彼此,你明白了嗎?」
「好!寒老弟,跟你交往真是痛快,都讓我忘記了低三下四的委屈。行,我這就走,我會儘快帶俺娘過來。」
「等等。」寒鐵衣叫住走了十幾步的張子文:「大哥,碰到郭老爺,你捂住耳朵,有多快跑多快,別聽他花言巧語,切記!切記啊!」
「記住了,他最會花言巧語了。」
張子文一走,寒鐵衣快馬加鞭趕回村子,此時是酉時,西山已擋住了夕陽。
村子似乎恢復了寧靜,耕作的耕作,餵雞的餵雞,吵架的也沒在孫秋梅家門口吵。
解下韁繩,寒鐵衣騎上單馬,直奔南面郊野。
這裡,暮雪在這裡,孤零零坐著。中午,她吃了十二個怪老頭帶來的冷窩頭或冷番薯,便一個人靜靜的坐著。直到天黑,還是跟以前一樣,不知道該不該回家。
她看到騎著馬過來的寒鐵衣,笑了,好像從來沒受過什麼委屈似的。站起身,定定的看著那匹馬跑過來;這匹馬,本來是要帶她離開這個村子的。現在,一天的時間又平平靜靜過去了,大伯母和二伯娘說要賣她換銀子的話,彷彿就是從耳旁刮過去的謊話。
「你不是到別處去討食了嗎?」暮雪仰起頭,笑問。
「我討定你了。」寒鐵衣跳下馬,解下一個包裹,裡面全是花花綠綠的糖果:「這些都是你的,但一定記得別吃太多。」
「那我就不吃,吃了哪停得下來?就像你,見了你,我便開始想你。」笑臉收斂,淚水從暮雪眼裡滴落。
「我不走了,直到你討厭我,我才走。」
「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明天就開始為你建房。」
暮雪從袖子里掏出二十兩銀子:「你用這個蓋房?哈哈……幫我蓋個茅房差不多。」
寒鐵衣解開另一個包裹,攤在草地上:「用這些蓋,夠不夠?」
暮雪搖搖頭,抹了抹淚水,拿起一塊糖:「我不知道,你安排。但是,我沒地兒了,去哪裡建?」
「跟你兩個伯母一起建,就不信她們不高興。」
「嗯!我還擔心她們吃完狼肉又要打我呢!這下絕對不會再打我賣我了;不過,我不想跟他們住在一起。」
「為何?」
「兩個堂哥,兩個堂姐,比伯母打我還要凶,我心裡恨,這坎兒我過不去。」
寒鐵衣在地上畫了一個『皿』字,指著道:「這樣建,表面是一家人,別人不敢來欺負;裡面我們又分成三家,各過各的活,你歡喜嗎?」
「歡喜,好想親你一下。可是,萬一你的銀子不夠,那不是又要讓村裡人笑話?」
「我繼續去賺錢,今晚就出去賺。」
有許多許多的話,暮雪都想一下子問出來;但是,十二個怪老頭已響起了嘹亮的吆喝聲,驅趕著牛回村。這次,十二個人沒有圍過來,而是恰在兩人談到興濃時,來了兩個人,一個缺了左腿,一個缺了右腿,整整齊齊拄著拐杖走向兩人所在地。
寒鐵衣疊好包裹,負在背上,拉著暮雪,迎上前去。
「兩位爺爺好……」寒鐵衣率先開口,他想托他們照看馬匹,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現在跟我們走,村長也在。」
東面山坡,是村子背後的荒涼之地,天黑時,黑得早,天亮時,亮得快。背靠西山坡處,十三幢木屋木瓦佔地兩里多長,似像一字排開,每一幢房隔得卻甚是遙遠,中間的空地,荒草萋萋,沒有種菜,藤蔓豆角倒是隨意生長著。
這般情景,寒鐵衣竟然念出了一首詩: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相聚的地方,是在最中間那座木屋,很寬敞,能容納五六百人。木屋外頭,像是操練軍馬的場地,剛進來時,看到的水井就有幾百口,卻不見兵馬,亦不見練兵勇士,無處不透著古怪。
寒鐵衣到時,十個驅牛回村的老頭亦陸續過來,牽來了一頭老牛和一頭公羊。還抬著一台竹轎,轎中坐著一個中年男人,兩袖下擺飄著,兩腿下擺還是飄著,一看,便知是手肘以下,膝蓋以下被截肢的人。
寒鐵衣知此人必是村長,所有人中,就他的面沒見過。在放下轎子的那一刻,寒鐵衣走前幾步躬身道:「拜見村長大人,祝村長福體安康。」
此人正是村長,孫叔傲,五十有五,唇有四寸長須,眼神如含刀劍,宵小鼠輩莫敢與他對視。十五個沒去看熱鬧的人,應該加上他一個,十六個。
孫叔傲沒回答寒鐵衣,而是力沉聲穩說出了三個字:「給他刀。」
兩手健全的孫瑾福,抬起握在手中的尖刀,將手柄朝向寒鐵衣:「寒少俠,宰牛宰羊,隨便你挑一頭。」
看著銹跡斑斑的鈍刀,寒鐵衣亦冷森森吐出三個字:「我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