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對友誼的告白
回到寢室時,室友們都準備睡下了。
他們都很驚訝,秦朝陽怎麼會在這個時間點回來?
而且,他身上濕漉漉的,黑色的衝鋒衣上滴著水。
許望東調侃道:「難道是你跟家裡吵架,離家出走了?」
秦朝陽默認了。
表兄弟倆還算有良心,問他有沒有吃飯,勸他不要跟家人生氣……等等。
許望東的手機響了。
他晃了晃手機,說道:「你媽給我打電話了,我先接一下——喂,阿姨,朝陽到寢室了……挺好的,沒什麼異常……好的,您不用擔心。」
掛了電話,許望東勸道:「你媽那麼好,別天天讓她擔驚受怕,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就是,別得罪你媽媽。」張瀚文說道:「要不誰來投喂我們?」
秦朝陽重新審視著三個好室友。
一個不會人際交往,只會埋頭搞研究的大神;只要給他一個角落,給他足夠的錢,他就能給你變出你想要的技術;
一個能跟所有女生搞好關係、但又不會冒犯女生的幽默家。情商超高,能說會道,以後是跑業務的一把好手;
還有一個,有著與年齡不相稱的沉穩,總會在關鍵時刻給出很好的建議,救他於危難。最重要的是,他能力出眾,人品又好,會是一個足智多謀、忠心耿耿的軍師。
這三個人,究竟是他的好朋友,還是爸爸從幾千名學生中挑選出來的、適合陪他一起創業的夥伴?
關鍵是……還有比這更完美的創業團隊嗎?
秦朝陽迷茫了。
就連李知圓,他也覺得,剛開始不是她喜歡他,而是家人給他精挑細選的完美妻子而已。
又頭疼了……
許望東給他倒了一杯水,關切地問道:「朝陽,你到底怎麼了?臉色白得怪嚇人的。」
張瀚文也從上鋪探下頭來:「陽仔,需要去醫院的話,我們陪你去。」
秦朝陽恍恍惚惚,他往包里收拾了幾件衣服,帶著電腦手機充電器,準備出門。
「跟你們無關,是我自己的問題。」在朋友們阻攔自己之前,秦朝陽率先開口:「這段時間,我先自己靜靜,等我想明白了,我就回來了。」
室友們面面相覷。
誰得罪他了?
三個室友又同時搖頭,彷彿在說——我可沒得罪他。
許望東追到走廊上,勸道:「朝陽,你有什麼事,說出來,大家一起幫你出主意。你要是一個人在外面,萬一又像上次一樣暈倒了……」
「不會的。」秦朝陽頭也不回地走了:「要是死了,那也是命。」
……
許望東也想罵他一聲「逆子」。
這麼晚了,秦朝陽決定先找個酒店住下,等天亮了再找房子。
媽媽憶苦思甜的時候常說,當年帶他去看病的時候,他們住的賓館都很便宜,有時為了排隊,他們甚至在醫院打地鋪。
但秦朝陽有記憶以來,只要是跟家人出去,他只住五星酒店。
這個下著雨的夜晚,他也找了家五星酒店住下了。
然後,卡里只剩下三千塊錢了。
他把獲得的高額獎金全都捐出去了,還隔三岔五把錢借給同學。
有些錢借的年代久遠,無從討要;有些錢剛借出去,他又不好意思催著還。
媽媽跟他說過,借錢是最沒有尊嚴的事情……
所以,別人一開口,他就毫不猶豫地借了。
某音樂平台的結算,得二十號才能到。
他看了看卡里的餘額,天真地想,沒事,或許能租個好一點兒的房子。
除了想著租房子,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本來想跟孟雙琪打聽那位陸記者的來歷……
但是,他們已經分手了,還是不要再糾纏了。
孟雙琪之前實習的地方,他是知道的。
他登錄了那家新聞app,稿件的署名可能是筆名,但在每篇新聞稿的末尾,都有記者的投稿郵箱。
秦朝陽耐心地找了一晚上,終於找到一個開頭為「Dracula」的郵箱。
德古拉,吸血鬼……
許望月說過的,那位陸記者曾經用過「德古拉」這個筆名。
秦朝陽決定給他發一封郵件。
【你好,我前幾天在你們網站上看到『蒼穹』的報道,為什麼已經看不到了?我以前是蒼穹的工程師,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你們爆料。如果感興趣,請聯繫我。】
發完之後,已經後半夜了。
秦朝陽想著那份「60個影響因子」的債務,睡不著,又重新打開電腦,開始寫論文。
五年,一個在學術上毫無影響力的學生,要怎麼寫論文,才能達到60個影響因子?
就好像,讓一個零收入的人,在五年間,還200萬的債。
凌晨入睡,八點起床,秦朝陽決定去找房子。
媽媽和姐姐給他發了很多信息,讓他回家,但他不想回去。
是爸爸讓他滾蛋的。
那他就遠離爸爸,遠離爸爸為他精心設計好的交友圈。
他一邊吃著自助早餐,一邊下載了租房軟體,開始找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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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價差點兒噎著他……
南州大學附近三公里,最便宜的兩居室,都要6000塊錢一個月……
完蛋了,卡里的錢只夠半個月的房租。
昨晚離家出走的時候,他帶著現金就好了。
六歲以後的壓歲錢,父母讓他自己支配。他沒什麼花錢的慾望,平時父母給的零用錢也足夠,所以他房間的桌子里有一大堆紅包,加起來五六萬是有的。
可惜他沒有帶出來……
他在地鐵上晃悠了半天,幾乎到了郊區,才找到了一個月租兩千的房子。
房子很小,一室一廳,但挺乾淨的,也算敞亮。
秦朝陽剛想付房租,中介跟他說道:「押一付三哦~」
秦朝陽很迷茫:「什麼是押一付三?」
「簡單地說,就是一次付四個月的房租。」中介很納悶,這個穿著始祖鳥衝鋒衣的大男生,不知道怎麼租房子?
難道他家裡沒有閑置的房子租出去嗎?
不理解。
「只付一個月不行么?」秦朝陽還是很天真:「下個月的房租我再付給你就是了。」
……中介不想跟這種清澈愚蠢的大學生浪費時間。
拜拜了您嘞!
中介不理他了。
秦朝陽浪費了半天工夫,深感生活不易。
他看著地鐵里形形色色的人,看著在郊區的工地上幹得熱火朝天的工人……
他才發覺自己一點都不懂生活,也不懂人生艱難。
他決定住到樂隊排練室,那裡有張沙發床,有桌子。
先湊合幾天,等音樂平台的結算到賬了,他再租房子。
走進排練室,他彷彿聽到了和朋友們在一起的歡聲笑語。他一直以為朋友們是他音樂路上志同道合的夥伴,可這些夥伴……是爸爸很早就篩選出來的么?
手機響了,是陸記者給他回的郵件。
【你好,感謝關心,請問你要爆料哪方面內容?並不是所有內容都可以被發出來,我需要斟酌。】
很好,上鉤了。
秦朝陽很有耐心地回復道:
【我想跟你爆料的是跟蒼穹創始人有關的事情,他竊取了我的科研成果。另外,關於公司後續的發展計劃,我也可以跟你分享。】
這一次,陸記者很快就回復了:
【我們可以見一面嗎?你在哪裡?什麼時候時間方便?】
秦朝陽捻著手指頭,在心裡盤算了好幾遍,給他回了信:
【我住在良才大學城附近,明晚見一面吧。】
陸記者:
【好,良才創意大廈,一樓有個咖啡廳,明晚七點,我們就在那裡見吧。】
秦朝陽:
【好,明天見。】
秦朝陽發完郵件,時間還早,他來到了百年禮堂。
只要在人群中,他就暫時忘記了被父親趕出家門的痛苦。
祝高星還在琴房裡彈鋼琴。
她的風格跟胡薇薇很像,溫婉細膩,很能打動聽眾。
她彈完一首曲子,推開門,很欣喜。
「咦,學長,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剛剛路過。」
「學長,你有什麼事嗎?」祝高星細細地打量著他的臉龐,他的嘴唇上冒出了毛茸茸的鬍鬚,黑眼圈很重。
「心裡很亂。」秦朝陽說道:「總感覺自己的人生被操控了。」
「你的父母操控你的人生?」祝高星若有所思:「他們逼著你做什麼事情了嗎?」
秦朝陽一愣。
父母好像從來都沒有逼迫他。
他初中時瘋狂愛上了吉他,以至於有一次跌下了年級第一的寶座。但是父母也沒有訓斥他,只讓他自己規劃時間;
父母希望他跟李知圓交往,但是也沒有把兩個人硬湊在一起。
父母做的最強硬的事情,就是不同意他跟孟雙琪交往。
但也僅僅是「不同意」而已,並沒有強制介入二人的感情世界,更沒有指責過孟雙琪。
……
祝高星又說道:「你的父母是否像我媽媽一樣,讓我必須轉到尚文學院?如果我考不上,她就要斷絕一切親屬關係,要跑到國外去。」
秦朝陽目瞪口呆:「哪兒有這樣當媽媽的?」
「還真有!」祝高星苦笑道:「我現在學的是教育,可我媽媽總是跟別人說,我就讀於尚文學院……如果我考不上,我大概就要以死謝罪了……」
「別這樣。」秦朝陽認真勸道:「人生又不是只有考進尚文學院這一件事,能上就上,即便上不了……你現在也很好啊。」
「我也覺得我很好……」祝高星小聲說道:「但是我媽媽總會告訴我,我不夠好。」
跟祝高星一比,秦朝陽又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話說回來,學長,你到底為什麼心事重重?」
「可能是有點兒矯情……?」秦朝陽也苦笑:「我給我爸闖了禍,我們都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我懷疑,從小到大的朋友,都是我爸安插在我身邊的。」
「怎麼會呢?」祝高星歪著頭問道:「學長,你對你自己不自信嗎?」
「嗯?!」
「大家都說你性格好,有領導氣質,但是沒有領導的架子。在藝術團裡面,不管男生還是女生,大家都很喜歡你。」
「唔……這樣啊。」秦朝陽又紅了臉。
「如果是安插的,那就是你爸爸的眼線,是沒有感情的工具人……」祝高星說道:「如果是真正的朋友,那些真情實感,總騙不了人。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一顆真心。」
秦朝陽又被點醒了。
真心,確實騙不了人。
想起跟朋友的點點滴滴,他熱淚盈眶。
祝高星又委婉地說道:「薇薇姐已經走了,你千萬……別再傷了其他朋友的心。」
秦朝陽感覺背後冷嗖嗖的。
幸虧他昨晚沒有跟朋友發脾氣,沒有說難聽的話,他的壞情緒沒有破壞他們之間的友誼。
「謝謝你啊,祝同學。」秦朝陽說道:「跟你聊聊天,我的心情好多了。」
「不客氣。」祝高星笑道:「學長,你對我的幫助更多。」
當天晚上,秦朝陽就搬回寢室住了。
室友們憋了一肚子問號,但秦朝陽讓他們繼續憋在肚子里,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們說。
「挑戰杯的決賽,我們必須全力以赴,最好能拿下全國總擂主。」秦朝陽頓了頓,繼續說道:「等比賽完,我打算去國外學習一段時間。」
眾人都大吃一驚。
許望東說道:「你打算申請交換生的項目?不會吧?剛開學就已經申請完了,你現在申請,對方學校還要審核,你哪兒來得及辦簽證?」
「我今天問國際處的老師了,麻省理工……正好空出了一個名額。」秦朝陽喜滋滋地說道:「或許這就是我跟麻省理工之間的緣分。」
室友們沉默不語,誰都笑不出來。
秦朝陽很納悶:「你們不為我高興嗎?」
高興?!
宋好問把一本書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
張瀚文也一聲不吭地轉過身去,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弄得很大聲。
許望東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雞,像是失去了靈魂。
「朝陽,這麼大的事情,你要提前跟我們商量啊!」許望東半天才說道:「好端端的,你怎麼突然就要走?」
「我很想去麻省理工,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秦朝陽還沒有體會到室友們的心情,笑道:「我本來也沒報希望的,但是正好有一個名額空出來了,這不是天賜良機嗎?而且,我又不是一去不回,半年之後我就回來了。」
張瀚文冷聲道:「薇薇走了,你也要走。樂隊還有什麼意思?乾脆解散算了。」
宋好問也很不高興:「我們都是沖著跟你做朋友才來南州的,你把我們騙過來,你就要走嗎?」
這一刻,他們的難過和憤怒,肯定是出自真心。
秦朝陽也很傷感,但也為這份真心而感動,而慶幸。
「樂隊……自從胡薇薇走了之後,已經名存實亡了。」秦朝陽嘆氣道:「我之前想招新的鍵盤手,可你們都沒有答應。」
「沒有鍵盤手,我們三個也能玩轉樂隊。」張瀚文說道:「我是感覺,你根本不在乎我們。」
「……我就是當交換生而已,怎麼能扯到不在乎你們?」秦朝陽哭笑不得:「我再說一遍,只有半年!你們連半年都等不了嗎?以後大學畢業怎麼辦?不一樣要各分東西嗎?」
「沒有打算各分東西。」宋好問小聲道:「我是想跟著你乾的。你讀研,我也讀;你創業,我跟著你打工。」
這幾句話,就是對友誼最好的表白。
張瀚文默不作聲,他大概也是相同的想法。
許望東笑道:「除非我能考上研究生,否則我一畢業就得去部隊。所以……能多相處,就多相處。我一走,那跟你們可是真的天南海北。」
秦朝陽漸漸體會到了好朋友們不舍和埋怨的心情。
他說道:「我是尊重你們的想法,所以才提前跟你們說的。如果我真的不在乎你們,那我完全可以瞞著你們,等挑戰杯結束了再告訴你們。」
……
寢室恢復了寂靜。
熄燈時,張瀚文在黑暗中遞過來一句話:「你真拿我們當朋友,就該告訴我們你昨晚為什麼出走。」
「哦,這個啊……」秦朝陽簡單解釋了一遍,說道:「總之,就是因為那個陸記者的報道,給我爸的事業帶來了沉重打擊……我爸罵了我,我也感覺對不起他……就這麼簡單。」
「我準備會會那位陸記者。」秦朝陽說道:「他給我家帶來那麼大的損失,我總要當面罵他一頓,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嚇我一跳。」許望東說道:「我還以為,你見面要打他。」
「怎麼可能打他?」秦朝陽無奈說道:「我二叔是警察,天天叮囑我們不要違法亂紀。打他一拳,我就要被關五天,間接讓我爸損失幾千萬……我怎麼敢動手。哎,當個遵紀守法的好人真難!」
「還行,有腦子。」許望東說道:「我們跟你一起去會會他。」
「不用了。」秦朝陽說道:「這是我自己犯下的錯,我自己來承擔。」
「不不不,我想去!」宋好問來了精神:「我好久都沒罵過人了,心裡不痛快!」
「對哦,我老弟小時候還被人叫做小鋼炮呢。」張瀚文笑道:「他如果穿越到三國,也能把王朗給罵死。」
「讓老許打頭陣。」宋好問說道:「他最像體育生,一看就有一身好武功!他開路,我來罵!」
許望東笑道:「……行吧,小宋同學,你千萬不要害怕,你儘管輸出,我給你當保鏢!」
朋友們熱情高漲,秦朝陽只好答應帶他們一起去。
在這個夜晚,他再次感受到了朋友們的真心。
這些人,是朋友,不是被安插的眼線。
老許和張瀚文都睡了,秦朝陽的心也踏實了。
他正準備睡覺,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是宋好問發來的信息。
【陽哥,我幫你罵那個無良記者,我會狠狠罵他。】
【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去麻省理工啊?】「5000多字,肥肥的一章~
論文還沒整完,所以明天的更新大概也在下午哈~
抱歉啦,希望早點兒回歸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