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VS最上恭子FinalRound
「星野小姐——」
(糟糕,)
(糟糕,)
(糟糕。)
明明意識到了腦海深處傳來的警報聲,身體卻是不聽使喚。
「導、」無法逃避面前之人乾淨的眸子,冬月能做的只有輕喚對方的名字:「啟文……」
「嗯,」
十分開心的握著冬月的手,啟文整個人比平時精神了不少。
「我可以叫星野小姐『冬月』嗎?」
白衣麗人的笑容如同月光一般,明亮皎潔,柔美又帶著一絲夢幻。然而正是這美麗到極致的笑容讓冬月產生了渾身上下的血液都要凝固一般的動搖。
(不能。)
(不行。)
(不可以。)
「……可以。」
從嘴巴里發出的是違背思考結果的肯定聲音。
冬月可以確定自己和緒方啟文再這麼繼續下去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事。
從最初的兩人晚餐發展到晚餐之後散步,接著很快變成了休息日兩人一起研究《Darkmoon》的進度,偶爾去看電影、參觀美術展、受邀出席某些活動或者是派對。
不知不覺中陷入了啟文的步調之中,冬月既無法拒絕啟文的邀約,也無法甩開啟文拉著自己的手,更無法讓啟文和自己保持距離。無法對啟文說「不」的冬月開始逐漸無法細數自己和緒方啟文究竟單獨相處了幾次。
這對於冬月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的前兆。
「我還以為你會回來的更晚一些。」
當被啟文送回到暫住的居所的冬月走進自己的卧室時,趴在冬月的辦公桌上看著電腦屏幕的奇奇正懶洋洋的甩著自己的尾巴。
「……吶,奇奇,」
明知自己這麼問有裝逼的嫌疑,冬月還是想聽聽旁人從客觀的角度所說的話。
「你覺得我現在是什麼狀況?」
「被人攻略的狀況吧。」
肉墊按著滑鼠,不時用尖尖的爪子雙擊兩下,薄荷色的眼眸中倒映出推理向的文字遊戲畫面的奇奇無所謂的道。
「……」
對於奇奇十分肯定的話感到脫力。雖然一點都不想承認,但冬月必須要說奇奇說的一點都沒錯。
(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
『星野小姐。』
最討厭的姓氏被人用那麼溫柔的聲音呼喚。
『冬月。』
那種滿含著感情的聲音教人無法呼吸。
『……《Darkmoon》的拍攝結束后,我有話想對冬月說。』
不想猜到他想說什麼,希望一切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自我意識過剩。
閉眼,帶著一種讓奇奇整個後背發涼的氣勢睜開了眼睛,冬月冷聲道:「速戰速決吧,奇奇。」
再這麼拖下去,難免自己這個攻略別人的人不會被意料之外很能抓住攻略女性要點的人給攻略掉。
(所以在事情變成那樣以前,我必須結束掉這份工作。)
「這次的工作我們已經拖的太久了。」
電視劇《Darkmoon》還在拍攝之中。成功克服了無法塑造嘉月這一形象的敦賀蓮復歸劇組之後整個劇組都處於絕佳的狀態,拍攝現場更是前所未有的氣氛熱烈。
為了配合蓮即興發揮的演技,冬月一再更改劇本。對自己給負責劇本的冬月添了不少麻煩的事心知肚明,向所有工作人員都道過歉的蓮主動找到了冬月,並鄭重其事的對冬月單獨道歉。
令人意外的是沉寂了幾個月的V.G.強勢回歸。像是故意的一樣,V.G.的新單曲發售日和不破尚的新單曲發售日撞期。銷售排行榜上不破尚的新單曲被壓制在了二位及二位以下,一向手到擒來的冠軍寶座此時對尚來說顯得無比遙遠。
「你能想象嗎!?在我上面的居然是那群以量取勝的抄襲者!」
「不需要我想象吧?這不是既成事實嗎?只要看看這期的排行榜就知道了。」
坐在床上,用肩膀抵住攜帶電話,以空出雙手來使用平板電腦的冬月如此回答著電話彼端的人。
「你還真是沒血沒淚啊。普通人類這個時候應該是安慰別人的。」
聞言,冬月反問:「你是想聽我安慰你才打電話來的嗎?」
「如果是那樣,恕我還有工作,不奉陪了。」冬月說著就要掛電話。
「喂!給我等一下!」
「嗯?」
拖長了鼻音,冬月暫時停下了要掛電話的動作。
「我——」
電話彼端的人顯得有些猶豫。
「什麼?」
像是放棄了在冬月面前裝模作樣的表現出一副酷帥型男的派頭,正在和冬月通電話的人、不破尚發出了嘆息一般的聲音:「……我今天弄傷了恭子的臉頰。」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聽到恭子說我這個本尊的地位會被搶走的那一瞬間,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就這樣對她動手了——」
躺在沙發上的尚伸手,看著燈光從自己的指間落下。
回想起自己弄傷恭子臉頰的那一瞬,尚下意識的皺起眉頭,閉上了眼睛。
「你真是個人渣混蛋啊。」
電話那頭不出意料的傳來了冬月的數落聲。
「明明知道恭子是女演員,你還有本事弄傷她的臉。」
「……嗯,對不起。」
沒有找任何的借口,也沒有把責任推到挑釁的恭子身上或說「這是一個意外」,尚難得率直的道歉。
「道歉的對象找錯人了吧?」
冬月嫌棄的口吻更甚。
不過這種口吻尚並不討厭。
冬月正直,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地點都不會偏袒尚,更不會偏袒其他的人。雖然她說自己很主觀,不過在尚眼裡,冬月總是客觀的。
客觀的指責,客觀的評論,客觀的去看待真實的尚。
在冬月的面前尚不用裝作那個高高在上的人氣偶像,可以做一個只是喜歡唱歌的歌手。
「有時間找我當你的知心姐姐,不如自己去對最該道歉的人道歉。」
在冬月的面前尚也可以不必有任何保留的與冬月討論有關於恭子的事情。
包括對恭子的獨佔欲,包括好面子不願意承認對恭子有這種獨佔欲,包括對恭子的歉疚,包括曾經相對恭子說、但卻怎麼也無法說出口的真心話。
——在冬月的面前,尚什麼都不用隱藏。
「現在新曲不在第一名的位置上,工作也有了閑暇不是么?自己去找恭子道歉吧。記得要跪在地上好好磕頭認錯。」
「我才不會對區區的恭子磕頭認錯。」
否定了冬月的後半句話,言語之前卻是肯定了要去親自對恭子道歉的事,不知怎麼的和冬月交談過後心中稍微輕鬆了一點的尚輕輕微笑起來。
「死鴨子嘴硬的傢伙。」
「要你管。」
或許是一開始兩人對彼此的印象就差到了極點,因為不可能再更討厭對方一些,所以在知曉更多有關對方的事情后彼此刮目相看。
雙方都沒有要和對方好好相處的意思,但事實上兩人還是之間還是以一種奇妙的平衡不斷的加深著聯繫。
『你啊,意外的是個好女人嘛。』
在尚第一次當街演唱之後,看著冬月背影的尚不由自主的開口。
回答他的是看起來覺得尚這麼說頗為無聊的冬月的背影。
『那是當然的吧?』
翌日,到片場來找恭子的尚引起了大騷動。恭子和尚把治療傷口用的軟膏摔來摔去、不斷摔倒對方手中的畫面很多人都目擊到了,蓮也是其中之一。
之後冬月用了點手段支開其他人,讓換好衣服休息中的恭子和待機中的蓮同處一室。
「是我的錯覺嗎?星野小姐。」
站在休息室門外,蓮的經紀人社幸一望向了靠在門旁牆上的冬月。
「社先生的直覺那麼敏銳,怎麼可能會是錯覺呢?」
對此,冬月報以似笑非笑的表情。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在對方的眼眸中讀出了同樣的訊息:眼前的這個人是同伴,是戰友。
星野冬月和社幸一都是站在撮合蓮和恭子這一戰線上的人。
「再過個五分鐘就該蓮上場了。」
「十分鐘后社先生再喊敦賀先生吧,幾分鐘的時間我還是能爭取到的。」
兩人對視一眼,社代替原本守在休息室門口的冬月守在了門口,冬月則是快步離開。
「敦賀先生有點怪怪的……」
(來了。)
恭子的話讓疲憊的冬月強打起了精神。
電視劇拍攝收工后,拿恭子做擋箭牌推掉啟文那令人難以抗拒的邀約后冬月跟著恭子來到了達摩屋。
此時在達摩屋吃過晚飯的冬月正和恭子在恭子的房間里進行著十分符合兩人年齡的女孩談話。
「怎麼了?」
冬月故作不經意的問道。
「……今天、在休息室里,」恭子有些許的遲疑。
(哦……看來是有進展呢。)
在恭子低下頭前,冬月看到了「少女的表情」。
「我對敦賀先生說了『請慢走』之後,敦賀先生他——」
恭子的頭越來越低,這個時候幾乎快要像鴕鳥那樣在地上挖個坑把自己的頭給埋進去了。
「之後?」
冬月端起茶喝了一口,風輕雲淡的樣子像是這件事和自己無關。
「之後……」
「嗯,之後?」
眼角瞥見恭子的耳朵和脖子都紅的不行,冬月猜想驅魂的影響已經進一步的表現了出來。因為就蓮那驚人的自制力都不在聽使喚,就證明驅魂已經壯大到了一定的程度或者是驅魂感覺到了威脅。
「敦賀先生他——」
「他?」
(就時間來考慮的話……強吻嗎?)
看著滿面通紅的恭子用濕潤的快要滴出水來的眸子凝視著自己,冬月不僅如此想著。哪知下一秒恭子流出了淚來。
「敦賀先生他抱住了我……」
你這孩子究竟是要純潔到什麼地步、不!究竟是要晚熟到什麼地步啊?!區區一個擁抱就能讓你哭出來了嗎?!那麼要是敦賀蓮控制不住自己對你霸王硬上弓你要怎麼辦啊?!
腦海中一陣咆哮,冬月覺得要是有長輩對恭子說「小孩是從包心菜里長出來的」,恭子一定會相信小孩就是從包心菜里長出來的。
「你這麼討厭他嗎?」
恭子睜大了無意識流出眼淚的雙眼。
「否則你為什麼要因為他抱了你一下就流眼淚呢?」
「……!」
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恭子急忙抹去了自己的眼淚,同時不斷地搖頭。
「不是的!絕對不是的!」
「我怎麼可能會討厭敦賀先生?!就算——」
就算全世界的討厭敦賀先生,我也不會討厭他。
話語噎在喉嚨之中,恭子因為竄過自己腦海的想法而渾身僵直的坐在原地。
(……?)
並不是悲傷,更不會是討厭。只是好像有什麼遺忘已久的鼓動在胸口處孕育,苦悶的讓人潸然淚下。
然而心底有一個聲音在拚命的吶喊:「不行!!」
曾經被尚背叛的畫面一幕幕的浮現在眼前,尚曾經說過每一句「拋棄宣言」都迴響在耳邊。
但是,是什麼「不行」呢?
恭子的直覺告訴她,一旦察覺到這個「不行」指的是什麼,自己一定已經陷入了「不行」的狀況之中。
「恭子,」
手帕紙按上了恭子的臉頰。透過紙張傳來的體溫讓恭子找回了自己丟失的三魂六魄。
「……?」
「不要告訴自己『我不知道』和『我不想知道』。」
「在弄清楚自己即將要知道的是什麼之前,不要抗拒去『想知道』這件事。」
(你有資格對恭子說這種話么?)
冬月也想這麼問自己。
(……不,恭子和我的情況不同。)
(我不可能生活在這邊的世界,但是恭子一定要在這邊的世界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試圖以這樣的理由說服自己,最後發現自己僅僅是想逃避自己不願意見到的畫面。冬月無法再對恭子說教下去。
RRR——
正好這個時候恭子的攜帶電話響了起來。看著恭子急急忙忙的去拿攜帶電話,知道這會是敦賀蓮打來的冬月起身道:「明天去輕井澤,恭子要好好整理行李啊。」
「我先走了。」
「唉?」
指指恭子手上還在震動個不停的電話,示意恭子接電話的冬月拿起自己的包走出了房間,還順帶幫恭子關上了門。
(……)
垂下眼,冬月知道要與這個世界說再見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另一方面,僅憑一句「晚安,是我」就聽出給自己電話的人是蓮的恭子有些緊張了起來。
不過比起緊張,蓮會打電話給自己的事情更加讓恭子高興。
「……啊啊……沒有,我只是有點在意你而已……」
聽到蓮這麼說的那一剎那,恭子發現自己鼻酸的差點再度掉下淚來。
(咦……?)
自己是這麼容易哭的人嗎?
為什麼自己會因為這麼一句簡單的話而哭呢?
「明天的行李都準備好了嗎?」
「有沒有忘記帶什麼?」
「你有重新檢查一遍嗎?」
(總覺得……)
好安心。
彷彿全身的重壓都在這一刻消失,心情整個都變得輕鬆了起來。
就連先前那種想哭的衝動都變成了笑意。
(我——)
現在的自己完全沒有道理可言。
對現在的自己來說什麼道理都不管用。
「最上小姐?」
「你有在聽嗎?」
不想再去管心底那個喊叫著「不行」的聲音。不會再去理會那些不時浮現在眼前、耳邊的被尚甩了的畫面以及尚的「拋棄宣言」。
恭子微笑:「……是的!」
對自己的心情什麼都不明白也無所謂,對敦賀蓮這個人的事什麼都不了解也無所謂。只要能聽到他的聲音,只要與他如此交談,心中乾涸龜裂的池子就會一點點的受到雨露的滋潤。
即使池子中的水遲遲無法蓄滿,即使或許沒有能讓池子中的水蓄滿的一天,不再乾涸的池子周圍也有了綠意生機。
(沒有敦賀先生的話,我一定已經迷失了。)
正是因為遇上了敦賀蓮,最上恭子才不會只是一個飽含怨念,除了怨恨不破尚之外一無所有的人。
(如果沒有敦賀先生的話,我一定不會知道演戲和做演員是那麼快樂的事。)
正是因為遇上了敦賀蓮,最上恭子才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那麼想做的事,那麼想實現的夢想。
(一切都是因為有敦賀先生——)
感謝、感激。
尊重、尊敬。
嚮往、憧憬。
還有在那之上的——
比任何人都想更加靠近蓮的心情。
「……最上小姐?」
「謝謝您給我打電話,敦賀先生。」
溫柔於心頭滿溢。
「晚安。」
「晚安。」
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