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你成不了他
能上大青山,表明鍾離鴻與陳箏接納了劉暮舟。
也是登山之時,劉暮舟才知道鍾離姓不得與樓外樓弟子通婚,但祖師婆婆給後輩女眷留了一條可自己選的路。每個鐘離家的女孩兒,十二歲時都能選一個鑄劍師,要是她決心要嫁給誰,便讓誰去找那個鑄劍師打造一把劍。劍只要鑄了,女子父母不能不收,但可以設三關去考驗。
這種鑄劍闖關的人,不問出處。
不過劉暮舟有些疑惑,便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會拜入樓外樓的?」
鍾離沁挽著劉暮舟的胳膊,算是攙扶他,也是獎勵他。
「我怎麼會知道,我只是相信你一定會鑄好劍,將劍送來山外山的。不過你這雷霆劍氣,真的可以修繕肉身嗎?」
劉暮舟聞言,點頭道:「師父教的,雷霆的湮滅與復甦,在一念之間。節氣之中不是有個驚蟄嗎?春雷乍動,萬物復甦。師父說,這是一種物至極的絕處逢生。」
說著,已經到了半山腰的一處宅子外。
鍾離沁鬆開劉暮舟,壓低聲音說道:「可以惹我爹,千萬不要惹我娘,不然她要教你拳法了,我可就沒轍了。」
劉暮舟眨了眨眼,也壓低聲音,反問道:「那我還需要注意什麼?」
鍾離沁搖頭道:「沒什麼注意的。」
可走到門前,劉暮舟思前想後,還是不合適,空手能行嗎?
可現在,兜兒里除了酒,好像沒別的了。
於是他取出兩罈子桃花酒,與鍾離沁並肩走進了宅子。
可一進院子,劉暮舟就愣住了。
因為有個年輕婦人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而不遠處的半間瓦房下方,是系著圍裙的鐘離鴻。
劉暮舟沒忍住轉頭看向鍾離沁,鍾離沁伸手將劉暮舟的頭掰了回去,並以心聲說道:「我娘可不會做飯。」
正此時,陳箏笑盈盈望向劉暮舟,問道:「暮舟來了呀?客氣什麼,還提著酒?一看就是給他的,我呢?我可不喝酒。」
鍾離沁接過劉暮舟手中的酒,拉著劉暮舟過去將酒放在院子的桂樹下方,然後自個兒跑去陳箏那邊,笑嘻嘻道:「陳大宗師,你怎麼這樣呀?想要啥我給你買成不?」
結果此時,鍾離鴻菜刀猛的劈在砧板上,可把劉暮舟嚇一跳。
鍾離鴻轉頭瞪了劉暮舟一眼,問道:「傻站著幹嘛?幫忙啊!」
劉暮舟連忙哦了兩聲,小碎步跑過去,問道:「我……我干點啥兒?」
鍾離鴻也沒看劉暮舟,只是指著邊上說道:「把那老母雞斬成塊兒,魚肉改刀,配菜切了。你那手,能行嗎?」
劉暮舟二話不說便要上手,結果一家三口齊聲一句:「洗手!」
某人跑去一邊把手洗了,又翻出來一道白紗纏住了手。倒不是怕疼,是怕飯做完后,吃著自己的肉。
打小兒就做飯的劉暮舟,切菜自然不在話下,哐哐哐的,速度極快。
一大一小在這半間房做飯,母女二人並肩坐在屋檐下,都笑盈盈的望著。
陳箏伸手捅咕著鍾離沁,問道:「穩固劍意固然重要,可人家萬里迢迢來找你,你不陪著走一段兒,不合適吧?」
鍾離沁微笑道:「娘,我陪他走一趟學宮,陪他一年半載再回來。他要去震澤一趟,一路上少不了四處逛逛,我回來之後盡量一年之內穩固修為,然後就去震澤找他,完事兒我南下,他繼續遊歷嘛!」
陳箏聞言,掰著手指頭算了算,然後說道:「時間會不會太緊了,你趕二十二歲前,要去一趟昆吾洲的呀!」
鍾離沁一笑,「不怕呀,他要去南邊浠水山,還要去某個山頭兒,估計要在那裡耽擱一年半載。所以我都算好了,我去扶搖樓,至多兩年就能返回,正好也是他返鄉時間。」
陳箏點了點頭,笑道:「反正你自個兒算好時間就成,我跟你爹這邊,算是接納了這個女婿。但別想太早成親啊!這事兒你們結丹之後才有的商量。」
鍾離沁使勁兒翻了個白眼,嘟囔道:「娘!你想哪兒去了,我沒那麼著急呢。」
母女二人在這裡說的起勁兒,做飯的劉暮舟可半點兒不敢放鬆警惕,連往鍋里灑鹽巴都得看鐘離鴻眼色。
忙碌了一個下午,吃飯時已經到了黃昏了。劉暮舟在飯桌上,多餘的話都不敢說。就連夾一塊兒雞肉,都得先抬頭瞄一眼。
鍾離沁見他畏首畏尾的,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夾了一塊兒肉放進劉暮舟碗里,故意一副氣呼呼的模樣,說道:「這飯有什麼好吃的,下次咱在小青山自己做吧,反正又不是不會。」
鍾離鴻聞言,眼皮一抖,乾脆雙手端起一盤菜遞給劉暮舟,「來來來,吃,我給你喂?」
劉暮舟趕忙起身,擺手道:「不不不,我……我自己夾。」
還好陳箏瞪了鍾離鴻一眼,這位鍾離家主才板著臉坐回去。
也是此時,陳箏說了句:「暮舟,你的劍術山外山不能指點,你的雷霆劍氣太過特殊。拳法,我也一樣教不了,因為咱們路子不一樣,我教你,不一定是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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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暮舟點頭不止,「有人跟我說,路是自己走出來的。可以學別人,但不能像別人。」
陳箏聞言,笑著點頭:「那就行。」
結果話鋒一轉,陳箏又說道:「另外,光是一把劍可拐不走我閨女,不過我覺得,以你的本事,十幾年闖出一番名聲,不是難事。兩情相悅固然好,但不要過於兒女情長,你當下該做的事情,不用想也還有很多吧?」
劉暮舟趕忙點頭:「伯母放心,我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的。況且我自己還有許多必須要做的事情,都是需要自身足夠強大。而且……想要沁兒不受先前那種圍攻,我也得先自己強大起來。」
陳箏笑著點頭:「這才對嘛!行了,曉得你在這裡不自在,吃完要是不想留,就連夜走吧。」
一頓飯下來,鍾離鴻就說了一句話。
直到劉暮舟洗完碗筷將廚房收拾好后,都要走了,鍾離鴻這才走到劉暮舟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家沒什麼大人,蓋塵前輩又不是你能時常見到的,所以以後遇事,不要自己硬抗。哪天碰上那種沒皮沒臉的喊家中大人,我說的是那種你根本無法與其較量的,一定要喊我。老丈人不是喊的挺順嘴嘛?那我也不能白收你兩罈子酒。下次再有仗著家世欺負人的,你就告訴他,誰家裡還他娘沒個大人?」
明明是板著臉說的,可不知為什麼,劉暮舟鼻頭一酸。
直到兩人下山了,鍾離沁才笑著說道:「我爹脾氣好,我娘脾氣才差呢,所以裴邟打小就怕我爹。只不過,我爹是滿面冷心熱。」
劉暮舟笑了笑,點頭道:「小時候在外面被欺負,我不敢找宋伯,我怕宋伯跟我一塊兒被欺負。後來走江湖,時不時的扯一扯虎皮,可實際上我也只能扯虎皮,真要喊人,我喊誰去?」
鍾離沁咧嘴笑道:「現在有了呀!」
說著,鍾離沁微笑道:「我還挺想念那時候的江湖路呢,你記得我第二次醒來洗澡的地方嗎?我看過了許多風景,就那處地方最讓我念念不忘。我能陪你走差不多一年,走慢點兒成嗎?」
劉暮舟記下了鍾離沁的話,點頭道:「當然可以。」
此刻兩人到了半山腰的花圃,白老頭頂著星月,還在照料他的寶貝花兒。
老人一抬頭,見劉暮舟與鍾離沁走來,便笑著問道:「怎麼,連夜走啊?」
劉暮舟點了點頭,抱拳道:「白前輩,我們想去尚秋河入海之處,看旭日東升。」
白老頭笑著點頭:「年輕人真會玩兒,去吧。」
不多久,兩人便走下了山外山,攜手北上,往學宮去了。
而此時,有個拄著拐杖的老者走到了鍾離鳳台身後,輕輕拍了拍自己孫兒的肩膀。
「鳳台,不必耿耿於懷,你確實輸了。」
鍾離鳳台嗓音沙啞:「爺爺,年紀大、修為高,不是我的錯。」
老者聞言,沉默了半晌,然後說的:「我要告訴你,當年虞丘寒殺你爹,不是失手,而是另有隱情呢?」
鍾離鳳台猛的抬頭,「爺爺!你說什麼?」
老者深吸了一口氣,以心聲言道:「鳳台,我交給你一件事,做好了,我們就是鍾離家的功臣。做不好,咱們爺孫灰飛煙滅。你,願意做嗎?要是願意,就得學會隱忍。」
不回城以北的一處小鎮之中,有個一身白衣的年輕人歪頭看向天幕,見兩道劍光自南向北,嘴角便緩緩向上挑起。
年輕人身後有個中年人,一身黑衣,面露不解神色。
「殿下,你不是也喜歡鐘離沁嗎?咱們就這麼干瞅著?」
趙典聞言,嘴角一抽,氣笑道:「莫少保,我是賤骨頭還是怎麼著?人家揍我兩頓,我還喜歡人家?我那只是噁心噁心劉暮舟而已。」
說著,趙典又問:「青瑤那邊,如何了?」
中年人聞言,笑著答覆:「殿下,她到底不是人,也實沒什麼閱歷。這點,人與妖沒什麼區別,把她捧到一個很高的位置,她就忘了自己是誰了。」
趙典咧嘴一笑:「這就是個開胃小菜,我說了,第二場我布局他破局,比的是頭腦。真正裝他的口袋,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中年人略微沉默,忍了忍卻還是沒忍住,於是說道:「殿下,鹿山主說的話,還是要往心裡去的。」
趙典扭了扭脖子,淡然道:「那就是噁心噁心他,武道中人要頂天立地,我記住了的。我要做的,是讓他左右手裡的東西一般重,哪個都捨不得丟,卻必須要丟掉一個。」
趙典往街上走了幾步,望著天幕,微微一笑。
你破局不成,就是我贏,你若破了,也不是我輸,咱們找個地方再打一場,才是最終輸贏。
正此時,有兩人拖著個老頭子自客棧走了出來。
那老頭兒起碼是個凝神地方,此刻卻滿臉鮮血,半跪在趙典身後,叩頭不止。
「殿下……饒命,老朽鎮宣山上下,此後聽候太子殿下調遣。」
趙典臉上笑意瞬間消散,他轉頭望向那老人,冷哼一聲:「我用不著你聽我調遣,起先我懶得理你,明明不要你赴國難,也不必你赴一洲之難!哪怕你憋著將鎮宣山南遷,玄風王朝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你個老東西,就不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嗎?」
老人聞言一顫,「殿下,老朽此後必定守口如瓶。」
趙典面無表情,淡淡然一句:「來不及了,但你給我提了個醒,理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不說都會。」
轉過身,趙典隨口一句:「把這老東西宰了吧,順便滅了鎮宣山斷其道統。明日以太子名義擬一道告玄風仙家書。只說一句話,玄風治下,上至仙門下至散修,凡妄言南遷者,皆滅門毀山,殺無赦!」
中年人深吸一口氣,剛要開口,卻有人御風而來。
那人落地之後,沖著趙典一抱拳,沉聲道:「殿下,大軍已經開始集結,使團也隨時可以出發,陛下讓我問問你,后禮還是后兵。」
趙典笑了笑,輕聲道:「告訴那些使臣,他們在前,大軍在後,所以他們只需要記住一句話,並將話傳達給諸國皇帝。稱臣進貢者國恆在,不臣則國滅之。」
那位莫少保望著年輕人背影,神色凝重。
「殿下,手段是否可以溫和些?若真是這樣,將來殿下登基,世人……」
趙典擺了擺手,「怕有人說我暴君是吧?無所謂。」
瀛洲若在,千夫所指又有何妨?死千萬人於我而言,也就那麼回事。
若天下不存,趙典是否暴君,誰能去評判?指望那些在自己的天下活不下去的傢伙奪了我們的土地之後,再給我寫帝王本紀?
後方老者,已經身首異處了。
趙典眼睛都沒眨一下,卻笑著問道:「莫少保,近來國師總拿我跟劉暮舟比,你覺得我與他,有的比嗎?」
那位莫少保沉默片刻,只說了句:「慈不掌兵,劉暮舟不可能成為殿下這樣的王者。」
趙典轉過身,笑問道:「但?」
中年人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但殿下也永成不了劉暮舟那樣的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