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他人悶坐我酣睡

第114章 他人悶坐我酣睡

若是分生死的交手,早就結束了。但四人切磋,直到黃昏才停了下來。

王仁祭出了一方亭子懸於海上,四個人有三個一人一邊靠著,劉暮舟則是坐在亭子口兒,喝著酒。

酒葫蘆搭在嘴上,嘴角的淤青便略微刺痛。

沒法子,劉暮舟只能運轉靈氣去散淤,還罵道:「王仁,你還是個讀書人,怎麼打架盡往臉上招呼?」

丘密嘴角一扯,氣笑道:「你還是閉嘴吧,就你拳頭最狠,你看那禿驢都被你打成豬頭了。我跟王仁,我鼻子歪了,他跟食鐵獸似的。」

黑衣和尚道衍一邊散著臉上淤青,一邊問道:「你的真氣好生古怪,像是劍氣,又像是真氣,到底是什麼?」

劉暮舟一樂,「我無所謂,你們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

王仁聞言,淡然道:「劉兄,唯心是也?」

丘密生怕王仁又開始講道理,便趕忙開口:「你那是桃花酒?別自個兒喝呀,給我們也來點兒。」

劉暮舟便取出一罈子酒,給丘密與王仁各一隻碗。

萬萬沒想到,道衍眉頭一皺,問道:「你什麼意思?貧僧不配喝酒?」

劉暮舟更是一愣,「不是,你他娘是和尚啊!」

儘管如此,劉暮舟還是又取出來一隻碗。不過此時,丘密說了句:「以前是不喝,三年前我跟他打了一架,沒想到禿驢開始喝酒了。」

算是不打不相識,四人對彼此頗有好感。

於是丘密問了句:「那個趙典,跟你有過節?編排那麼一則故事,你劉暮舟一下子就成了偽君子。」

劉暮舟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大概是他覺得,我搶了他什麼東西了。」

王仁埋頭喝酒,權當沒聽見。但道衍卻問了句:「那到底是搶了還是沒搶?」

劉暮舟灌了一口酒,望著西去太陽,呢喃道:「這麼說吧,一樣東西本來在某個地方,最開始是他進去那個地方,所以那東西只有一個選擇。但我卻意外出現在了那個地方,以至於那東西多了個選擇。」

幾人聞言,都沒著急說話。過了小片刻,王仁率先開口:「那就算不上是你搶,因為你本心不是去搶。」

可道衍卻說道:「如果人家是花費了巨大精力才促成這件事,你作為不速之客,讓那東西選了你,的確是搶。王仁,難不成無意間殺了人,就不算殺人了?」

未曾想王仁抖了抖衣袍,起身笑道:「道衍,你這一手偷換,不錯。但……」

話未說完,丘密趕忙起身,擺手不止:「得得得,你們兩家最啰嗦,要吵吵去別的地方,我跟劉暮舟要喝酒。」

結果此時,一道聲音傳入王仁耳中。

王仁聞言,皺了皺眉頭,暗罵一聲混賬,然後望向劉暮舟,沉聲道:「你此前闖古井國行宮,斬古井國太子,雖然是為救人,但壞了規矩。四先生說,功過抵不盡,要你坐獨台三日。」

劉暮舟舉起酒葫蘆灌了一口酒,搖頭道:「你又何必罵街,獨台我坐便是。但我想問問,彭壁管我,我若不殺古井國太子,誰管那些受欺負的女子?」

王仁沉聲道:「所以說混賬。」

頓了頓,王仁又道:「三日獨台,你我同坐。」

丘密見狀,一口飲盡碗里酒水,笑問道:「聽說那獨台可問心,我也想瞧瞧我丘密裡外是不是一個人。」

劉暮舟一樂,緊接著三人同時望向道衍,黑衣和尚見狀,一口飲盡碗中酒,道:「怕甚?」

劉暮舟笑了笑,起身抱拳:「多謝三位。」

王仁擺了擺手,「明年玄風春闈,我要參加。此時正好問問我自己,是求功名,還是求入世之行、聖人之道。」

月落西山,天色微暮,一行四人到了聞道山下。

落地之時,劉暮舟便瞧見門房成了一片廢墟,那個彭壁盤膝一側,口鼻之中皆有鮮血溢出。

中年人眯眼望向劉暮舟,冷哼一聲。

劉暮舟懶得理他,只是以心聲說道:「沁兒,我要去坐一坐獨台,這三日不能陪你了。」

半山腰處,鍾離沁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放心,沒你劉公子,我也能活。」

說罷,鍾離沁還是額外叮囑一句:「不要太鑽牛角尖,我信你言行一致。」

劉暮舟一樂,「別的不敢說,但我起碼不是個兩面三刀的人。」

登山路上,道士丘密將胳膊搭在劉暮舟肩頭,笑盈盈問道:「你這傢伙,挺招女子喜歡的,我那陸師侄就時常念叨你呢。」

劉暮舟先是一記肘擊,隨後言道:「不會說話,就少說話!」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扯這麼遠!我這一路上遇到多少女子,照你這麼說,我以後真就不能跟女人說話了?

道衍笑著說道:「讀書人不是說,食色性也?」

劉暮舟與丘密一同轉頭看向王仁,後者神色坦然,笑盈盈開口:「去你娘的!」

丘密咧嘴一笑,對劉暮舟說道:「咱倆以後多聯繫。」

劉暮舟點頭道:「嗯嗯,千萬別帶他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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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想道衍氣笑道:「丘密,按讀書人的話說……」

話未說完,王仁又是一句:「和尚閉嘴。」

此時此刻,山巔處,大先生與四先生望著那四個年輕人,皆笑了出來。

顏夫子搖頭道:「聽說師兄的關門弟子不光讀聖賢書,也研讀釋道兩家典籍?」

大先生聞言,笑道:「他很不錯,覺得事物皆要由心而起,唯心而論。意思是有的,但還很不成熟。他求我幫忙,讓他也有生老病死。若不悟道,死則死矣。」

也就是說,今日之後,他王仁也會變老,若悟不出他心中的大道,甘願老死。

顏夫子一樂,「早就聽說他一門心思要成聖,這個悟道,難啊!」

風口浪尖常在,弄潮兒卻是一茬兒又一茬兒,眼前四人最終能有幾個在歷經潮起潮落之後還在那個位置,不好說的。

顏夫子點了點頭,轉而問道:「玄風王朝是想要一統瀛洲?」

大先生沉默片刻,點頭道:「看樣子,確實是。」

他往棲客樓望去,呢喃道:「每每有老九這樣的人出現,做老九想做的事,都是對學宮不作為的無聲怒吼。」

顏夫子也望向棲客樓,嘆道:「大師兄何必自責?想必先生,也有難言之隱。」

大先生擺手道:「不怪先生,那場爭鬥,畢竟是我輸了。」

而此時,一行四人,已到棲客樓后。

所謂獨台,不過是一道在山崖之上突出來的石台,但其上有青磚鋪設。

四人站成一排,皆抬頭望去。

劉暮舟灌了一口酒,隨後笑道:「我去也。」

說著,一步躍起,落在石台之上。

其餘三人見狀,也相繼踏出。

他們在踏上石台的一瞬間,便不由自主地盤坐,各自陷入了一種沉寂,彷彿魂魄被抽離一般。

鍾離沁還是十分擔心,所以也到了獨台之下。

姑娘忍不住嘀咕,「他這個人,幹什麼事兒都先求個問心無愧,會儘力而為,你們這破檯子,對他可沒用。」

顏夫子淡淡然開口:「鍾離丫頭,你就不想知道,他到底是喜歡你,還是因為你姓鍾離才喜歡你的?」

鍾離沁冷哼一聲:「這個答案,我早就知道,若是為我這個姓,他就不會……」

話未說完,鍾離沁突然聽到哪兒傳來了打鼾聲音。

她抬頭看向獨台,只見和尚道士還有讀書人,面色都十分凝重,唯獨劉暮舟,橫劍在膝,鼾聲不止……

山巔傳來一陣爽朗笑聲,大先生樂得合不攏嘴,轉身面向顏夫子,作揖道:「夫子自己看吧,我先走了。」

顏夫子作揖回禮,笑容無奈。

「也罷,古井國之事,再不追究了。」

另一處山頭兒,季漁一臉疑惑,問道:「先生,他怎麼會睡著呢?若是表裡如一、問心無愧,該有一份文運饋贈才是呀!」

季漁身邊,一位中年人笑著說道:「他是第二個在獨台睡著的人。」

季漁疑惑道:「第一個誰?為何會如此?」

中年人微笑道:「當年有個虯髯客,姓張名三,大俠也。之所以會睡著,是因為於事他不該有愧疚,但他自己卻覺得所做不夠多,自己心中愧疚。也就是說,他回絕了獨台所贈文運,獨台便贈他三日心安。」

但中年人覺得,太過年輕上獨台,不是什麼好事。人生一世,他們才過了多少年?

季漁點頭道:「九先生曾說,心魔都是自找的。」

四個年輕人被推上風口浪尖,看的人,自然多。

兩日光陰,很快過去。

日頭再次落山,鼾聲猶在。鍾離沁坐在棲客樓下,右手托腮,左手捻著一根狗尾巴草,有些無聊。

他劉暮舟倒好,時不時就滿臉笑意,也不知道做了什麼美夢了。

結果此時,石頭之上有人悶哼一聲,緊接著便是噗的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鍾離沁一轉頭,只見道友睜開了眼睛,滿臉疲憊。

和尚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起身後看向一同登台的三人,面色越發的凝重。

沉默幾息,和尚對著三人雙手合十,然後踉踉蹌蹌的走下獨台。

道衍往棲客樓望去,又恭敬一禮,而後言道:「多謝夫子,道衍受教了。」

樓上有人答覆:「不必,人各有道,論事不論心便是你的道,你想要做些什麼,做便是了。至於別人如何看待你,那是別人的事。你家師祖讓我告訴你,不必著急折返靈洲,想好你要做什麼,去找能幫你做成這件事的人。若下地獄,下便是了。」

和尚聞言,沉默良久,而後笑道:「多謝。」

黑衣和尚對著鍾離沁一點頭,轉身便往山下去。

至於去處,還得看看。

次日清晨,晨鐘響動之時,王仁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道只有他看得見的文運饋贈,靜待他收入囊中。

但讀書人深吸了一口氣,起身揮手打散了文運,而後對著劉暮舟與丘密作揖,之後才邁步下了獨台。

王仁並未對著棲客樓作揖,但樓上卻傳來了聲音。

「你所學,倒也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你當然可以不認同。尋路去吧。」

王仁一言不發,下山而已。

鍾離沁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覺得此刻下山的讀書人,似乎有些倔強。

到了正午時分,丘密也終於睜開了眼睛。

瞧見眼前文運,道士一笑:「我可是個道士。」

一樣揮手打散了文運,轉身對著劉暮舟一稽首,而後飛身落在棲客樓下,沖著高樓再次稽首。

此刻樓上,有人笑道:「你家祖師讓我問你,何謂真人。」

丘密咧嘴一笑,一邊往山下走去,一邊擺手:「不知道。」

人都走光了,現在就劉暮舟還在檯子上打鼾。

直到太陽再次落山,鼾聲才停下。

鍾離沁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人家都坐得端正,就你鼾聲如雷,睡得舒服不?」

劉暮舟眨了眨眼,轉身之時見身邊已經沒人了,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他起身背好風泉,望向棲客樓,問道:「我扒磚了啊!」

樓上答覆:「十二塊,多了不行。」

劉暮舟點了點頭,二話不說便開始扒磚。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將十二塊青磚裝進了乾坤玉里。

跳下獨台,劉暮舟對著棲客樓恭恭敬敬抱拳,沉聲道:「多謝夫子。」

樓上只說道:「能守本心固然好,但一成不變,未必是好事。」

劉暮舟笑道:「受教。」

說罷,劉暮舟轉身抓起鍾離沁的手,微笑道:「走吧,我要找一找顏夫子,問問我宋伯的事情。」

山巔之上守了三日的老儒立刻傳來心聲:「到山雨亭中尋我,我所知道關於宋橋的事,自會悉數告知於你。」

鍾離沁望著劉暮舟,問道:「他們都經歷了些什麼,你就真的只睡了三日?」

劉暮舟想了想,撓著頭說道:「我就回了一趟北峽鎮,見了見小時候的我。小時候的劉暮舟,與現在的劉暮舟,除了個頭兒有差,好像沒什麼區別。我在船上跟他聊著聊著,就睡著了。後來他的船到了蛟河,我便醒了。」

鍾離沁一臉不信,「真的就這樣?」

劉暮舟使勁兒點頭:「真的!」

就在此時,棲客樓上,再次有人聲傳來。

「劉暮舟,我尚未關門,你可願意做那個十四?」

鍾離沁瞪大了眼珠子,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尚在山中的各位祭酒,此時面色各異,都在等劉暮舟的答覆。

但背劍的年輕人只背對著棲客樓,擺手道:「不願,我有師父了。」「錯別字麻煩各位道友提醒一二呀!

至於風格……恐怕很難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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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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