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仙夢

浩瀚神洲，多的是山川河流，平原盆地，荒漠戈壁，各種地貌可謂是應有盡有。

南疆素有十萬大山之稱，山脈連綿，起伏不止，東至汪洋大海，西至荒原沼澤，北連平原，南連天淵。

十萬大山重重疊疊，巍峨雄奇有之，低矮無力有之，但大都有著青翠樹木林立，百花鬥豔。此時一陣山風乍起，萬木傾倒，如同一片綠洋起了波濤，百花傾倒，其香十里可聞。

大山之中，野獸毒蟲不難見，百丈之木也不少，但最讓人敬畏的卻是那關於大山中的傳說，如花仙子魅人心魄的歌舞，人首獸身山大王的杯中血酒，人仙的道場.......

在這詭秘的群山之中，有一低矮山峰，山高不過十丈，其狀如「人」，上半邊猶如利劍，下半邊很是臃腫，這樣的山峰在十萬大山之中可謂是毫無出奇之處，其上低矮雜草稀稀拉拉的生長著，草最高高不過腳腕，這是被大地之母遺忘的子民。

山峰被大地遺棄，但卻不知被哪位高人拾起，高人在半山之上的峭壁上刻畫著萬獸圖案，這些圖案很是奇特，是因為它們皆是面朝一個方向，這讓得它們彷彿是斜插入峭壁之中的，而且雙目中還時不時的有光芒刺出，白日里看不真切，可在夜晚，星辰漫天之時，萬獸之芒可與繁星爭輝，無月無星之時可當星位，照耀著黑洞洞的天穹。

在那滿是萬獸圖案的峭壁中間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形圖案，這兩個圖案更是神異非凡，位置不斷變化之下似是有真人被困於其中，遲遲不能脫困一般。

神異山峰下炊煙裊裊，有百多戶人家在此安家樂業，這些人家在此居住，組成一個村落，叫做「神峰村」，得名於這座奇異的山峰。

在這野獸、妖物縱橫的南疆地帶有著這麼個村落本就是不平凡之事，而且看他們修建的房屋，雖然一家挨著一家很是密集，但建造的很是粗糙，可當遮風避雨之職，卻無抵禦百獸之力，連村子周圍都沒有建圍欄之類的防止野獸入侵的路障，彷彿他們絲毫不擔心有野獸入侵似的。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只是在這村落周邊都是些人蓄無害的飛鳥走獸，沒有一隻高大威猛的野獸在此逗留，一片祥和，此般神異可謂是山中仙址。

.........

農家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傍晚時分，村口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下時常有位鬚髮蒼白的老者靠坐，見天地之暮色，望群山之艷紅，聞炊煙之油膩，徜徉紅塵中，盡此生餘力。

今日也不列外，老者杵著一根竹筒顫顫巍巍的行來，靠著樹榦，席地坐下，他先是打量天地一番，再慢悠悠的自腰間摸出一個袋子。

隨後他打開袋子，自袋子中拿出一些干葉，干葉呈絮狀，他將這干葉揉成一束之後放入左手握著的竹筒的末端位置。

「啪」

隨後老者右手兩指一擦，一簇紅色火焰倏然出現在他指尖上，火焰與夕陽的光芒，讓得他蒼老的面容有種妖異之感。

他右手遞出，放在干葉底下烘烤，待干葉被烤的呈現火紅之色，冒出一縷青煙之時，他再收回右手，那一簇火焰也是漸漸暗淡，直至消失。

老者將綠竹筒前端伸入嘴中，吸了一口氣，只見竹筒另一端一縷縷青煙冒起，其上白灰掩蓋的干葉再次變得火紅。

「呼」

老者吸了一口之後，抽出綠竹筒，口中一口黑煙吐出，掩蓋住竹筒另一端復現的一縷縷青煙。他比之剛剛更有精神了，看著手中的綠竹筒，開懷大笑道，「好煙配好杖，庸兒的技術越來越成熟了。」

「呼呼」

如此不間斷的多吸了幾口之後，老者眯著眼，喃喃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改天給幾個老傢伙也送點過去。」

干葉漸漸燃盡，過了片刻睡意瀰漫在老者身軀各處，滲入魂魄，迫得他歲月風霜刮遍滿是皺紋的臉頰漸漸靠著胸前掩去，幾乎在皮包骨頭的腦袋觸碰到脖頸之時，老者又費力撐起自己的腦袋，眯著眼看了看這個世界之後，頭額又低了下去。

如此反覆了幾次，卻是怎麼也驅趕不了這份睡意，這時他聽見腳步聲，微抬起頭，眯著眼睛看去，只見一夥孩童躡手躡腳，鬼鬼祟祟的出現在他的眼中。

他望著這伙孩童，蒼老的臉上，笑容爬起，他用手撐了撐身軀，隨後拍了拍地板，道，「坐。」

望著提起精神的老者，這一夥孩童連忙快步走到老者跟前，圍繞著他席地而坐，歪著小腦袋，做傾聽之狀。

只聽老者娓娓說道。

「天地初開，世界荒亂，沙塵漫天，狂風不止，電閃雷鳴不斷，世界了無生機，一派死寂。」

「枯砂堆砌，形成大地，厚土載物，世界演變的步伐不斷，歲月更替，大地深處孕育金石」

「金石一出，收斂紛亂之氣，化作初水，水重而下降，江海大川成形，侵濕枯砂，滋潤大地..........」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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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老者咳嗽了一下，眯著眼接著道，「接下來的事爺爺也不.....怎麼會不知道，且聽我道來。」

望著周圍孩童由失望變得高興的神情，老者撫了撫花白鬍須，笑道，「有山有水，世上就有了孕育生靈的本錢，世上添了綠意，有了生靈，有了人與獸。」

老者頓了頓道，「這就是天地萬靈的起源。」

「故事聽完了，都去玩吧，讓爺爺休息一會，明日再來」，老者揮揮手讓眾人離去。

「好，尚爺爺再見」

一夥孩童見老者如此說，也不糾纏，嬉笑打鬧著離開，獨獨剩下一位孩童。

「小垣子，不和他們去玩嗎？這時候正是你們撒歡之時」老者望著留下來的孩童笑著問道。

孩童笑著道，「爺爺，孫兒陪陪你。」

孩童名為尚垣，是老者的孫子，一身白色衣裳夠不到奢華兩字，但也尚可，他抬頭望著老者，雙目中充滿了莫名的神采。

「你這小子，又有問題了，說吧，想問什麼？」

「爺爺，你剛剛怎麼點的煙？」

「什麼？」老者眯著的眼睜大，驚訝道。

「爺爺，你剛剛怎麼點的煙？」尚垣重複了一下自己問題。

「怎麼點的煙？這有什麼奇怪的，自然是從自家中點了柴，然後拿到這兒點上的」

「那柴呢？」

「這.......剛剛還在這兒的，是不是被他們幾個帶走了，咦，你們不會合夥給爺爺下套吧」老者往四周找了找，隨後道。

「爺爺，你可別不承認，我可看見了的，您老人家的右手忽然就出了火焰」尚垣認真說著，雙目緊緊盯著自己爺爺的眼睛。

老者神色不變，渾濁的雙目一如既往，他搖了搖頭道，「唉，你這小機靈鬼，看來是瞞不過你了。」

「啊，那爺爺你是承認了，你就是書上寫的神仙嗎？」尚垣見老者承認，眼睛睜得大大的，嚴肅的小臉剎那充滿了驚訝，隨後驚訝變成喜悅，他搖晃著老者的胳膊歡天喜地道，「哇，我爺爺是神仙，那我也可以成為神仙嗎？我也能夠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嗎？」

「唉」老者望著抱著自己的手臂，歡呼的孩童，心中嘆息一聲，攤開自己的右手，笑道，「孫兒，你看我手裡的是什麼？」

尚垣聽聞，疑惑看去，只見爺爺手中握著兩塊火紅色的石頭，出聲問道，「爺爺，這是什麼？」

「火石」

「爺爺騙人，這怎麼是火石來著」尚垣低頭看著這兩塊石頭，道，「我們的火石有黑色，有灰色，但就沒有這般顏色，而且火石不得都打好幾次才出現火焰，你要是不想我知道你的身份，那也不用騙孫兒啊，你是這樣，父親也是這樣，我都看見你們神奇的能力好幾次了，你們還是這樣說，不告訴就不告訴。」

說到這尚垣目光中充滿了委屈之色，嘴嘟起，偏過頭，父親與爺爺兩人這般神奇的能力他已見著不下五次了，但皆是被搪塞過去，今日無意間見著爺爺這般無中生有的神奇能力，讓得他更加確定兩人對他說謊。

「你不試怎會知曉這不是火石來著，你父親不是和你說實踐出真知嗎？」

「試試就試試」

尚垣拿起火石，做氣一般，將兩塊石頭分別握在雙手之中，用力將兩塊石頭狠狠擦起。

「噗」

一聲輕響發出，卻是見著雙石之上皆是燃起一簇火焰。

望著這般情形，尚垣喃喃自語，「不應該啊。」

說著，他將火焰吹滅，將兩塊還是高溫石頭單手握起輕輕擦了一下，灼熱感傳來，尚垣連忙攤開手掌，只見一縷火焰在雙石之間燃起，一陣微風吹來，使得火焰搖弋了一下。

尚垣望著掌心處熊熊燃燒的火焰，臉色變幻數次，「這世上真的沒有神仙嗎？」

尚垣輕聲喃喃，許久，火石發燙，驚醒了尚垣，他抬頭，望向老人道，「爺爺，這火石哪裡來的？怎麼不把村裡那些難用的火石給替代了呢？」

「這，這當然是你父親的手筆，只是他才找到這兩塊火石而已，是以沒有在全村推廣，爺爺也是見他藏著掖著，敲打了一番才得到的」老者解釋道。

「原來如此」尚垣嘆道，小臉上布滿了失望，他隔得遠，只是見著爺爺手中的火焰，卻是不見他手中是否有火石，但能點起火焰應該是這兩塊品質上好的火石的緣故。

老者感受到尚垣的失落之意，認真看著孩童，出聲道，「垣兒，你真希望父親和爺爺都是神仙嗎？」

「希望啊」尚垣說道，「書上說神仙擁有無限的生命，飛天入地無所不能。」

「這世上哪有永生不死之人」

「爺爺，你怎麼知道神仙會死的？」尚垣疑惑問道。

「書上說的」

「這，或許我們看的不是同一本書」

「垣兒，你真的如此嚮往神仙嗎？」

「當然了，神仙多好」

望著孩童肯定的面容，老者笑了笑道，「真有這麼好嗎？你若當了神仙想做什麼？」

「我要飛過這大山」

「可以」

「我要走遍這個世界」

「甚好」

「我要，我要為楓報仇，為叔嬸報仇，可.....」

說到這，尚垣語氣一變，帶著恨意，雙手緊緊握起，可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握起的雙手鬆開，泄氣一般，頭也慢慢低了下去，許久，他抬起頭，小臉充滿悲意，眼眶中，充滿了淚水，小嘴抖動著。

淚珠掉了下來，不久，他的小臉已然被淚水覆蓋，前方的爺爺在他朦朦朧朧的眼中變了，爺爺的身軀彷彿帶著光芒，耀耀生輝。

「神仙，你可以鏟惡鋤奸，為他們報仇嗎？你能渡我嗎？」尚垣細小的手臂前伸，前方散發著光芒的生靈是他一腔情緒的寄託。

「噗」

尚垣前傾的身軀轟然間倒下，老者伸出手臂，不見他有絲毫動作，卻是尚垣的身軀忽然橫移一段距離，倒在老者的懷中，小孩的身軀雖比不過成人，但也有不低的重量，卻沒有衝擊到老者，只見老者分毫未動，要是尚垣清醒，必定會更加驚訝，也會坐實老者的不凡，但他已然渾噩。

老者低頭看著自己的孫子，那張稚嫩的小臉藏不住的是他的恨意，更有一聲聲囈語之聲時斷時續，他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小垣子，這不怪你」老者輕聲安慰道。

老者抱著尚垣的雙手之間漸漸出現一層霧氣，霧氣四散，將他包裹住，隨後霧氣濃縮，化作水幕，一縷縷的注入尚垣體內。

..........

這刻夜幕已然降臨，點點星光灑下。

老者袖袍一揮，水幕流速一下變快，眨眼間已是沒入尚垣的身軀之中。

猶如乾裂的土壤忽逢大雨，尚垣皺起的眉頭被漸漸撫平。

「呼」

天地間起了一陣微風，懷抱著尚垣的老者，在這股微風之下慢慢脫離了地面，這陣風過後，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大樹之下，再次現身之時，已然到達自家院子之內。

「父親」

「噓」

老者剛剛觸地，一男一女連忙到來，當看到他懷中的孩童，正要出聲詢問被老者手勢打斷。

「垣兒睡著了，你帶他進屋吧」

老者對女子吩咐道，女子連忙上前接過尚垣，回到屋中。

「父親，怎麼回事？」男子在女子走後出聲問道。

「幾日下來小垣子還是沒有走出陰影」老者嘆息道。

「垣兒於這裡出生，鄉親們喜愛他，他自然也也如此，秦楓一家雖非他所殺，卻是因他而亡，他自然是愧疚的，也期望復仇，只是........」男子說到此處停了下來。

「庸兒，我們來到這裡多少時日了？」老者知曉男子沒說清楚的話，如此問道。

「已有三十年之久」

「這麼些年，你身上的勢毒已是消除，雖然『勢』還未完全復原，不過只要不參與他們的爭鬥，護著小垣子離開不難」說到這，老者看了燈火搖曳的房間，道，「有些東西，該舍還是應當捨棄。」

「好生護衛垣兒安全，為父去為垣兒尋得天緣」

說罷，老者身軀倏然間到達空中，他望了望方向，身軀在空中飛掠，眨眼間已是消失不見。

老者消失，男子佇立一會兒，隨後回到屋中，看著熟睡的稚童，心中鬆了一口氣。

...........

這一夜，尚垣做了一個夢，夢中他飛天入地，無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