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楊樹嶺阻擊
第一節失陷
「轟隆隆!」驚天的一聲霹靂,驚醒了還在睡夢中的年輕人們。大都神經緊張的端著槍,站了起來,四下張望。
大冬天的,怎麼會打雷呢?撞了邪了。江正坤睡眼惺忪的走出指揮部,望著陰沉的天,揉著眼睛,「怎麼回事?」
國少君部是離指揮部最近的一個營,「只是打雷。不過邪了門了,大冬天的還打雷。」
「今兒元旦!老天給咱放炮歡慶呢。」林勁超的話逗笑了周圍的士兵。這個不知愁的小子仍然是那麼大大咧咧。因此如果日本人打過來,我最擔心的就是他所在的防區。
臨時營部設在了交通戰壕裡面最偏僻的位置,從昨天下午到現在,我一直沒有睡,只是天亮時打了個盹眼睛有些澀。悄悄的拿出蕭瑾桐送給我的那枚紅繩玉墜兒,仔細研究著。那應該是一塊好玉,裡面還略帶了點血紅,這塊玉被雕成了彌勒佛,手工精美,堪稱鬼斧神工。彌勒佛的逼真的笑容,圓滾滾的肚皮,憨態可掬。他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個女孩子送給我的,一個美人送給我的。
下午,旅部又召集了我們開會。雖然我們已經習慣了這類會議,但是總是感覺這大戰在即,連連開會,只會耽誤些事情,影響些情緒。
梁國英在臨時指揮部,看著手中剛剛接到的一紙命令。
日本人終於如所有人料到的,日本山海關守備隊和所謂的偽滿洲國國境警察隊在榆關製造事端,鳴槍挑釁,反誣為中**隊射擊,並通牒中國守軍撤出山海關,山海關中國駐軍第9旅第626團所部斷然拒絕。日本人已經開始進行下一步的計劃,戰事一觸即發,甚至有可能就在今天晚上。而今我們的任務已經不再是堅守在楊樹嶺,而是駐紮在楊樹嶺隨時待命。
2日,陽曆年的年味兒還沒有散去,日本人終於開始行動了,斷然以優勢兵力進攻山海關,守軍第9旅626團奮起反擊。由於裝備差距較大,3日626團傷亡過大,不得不撤出山海關,山海關陷落。日本人一路南下,猶如瘋狗下山,迅速將隊伍鋪向山海關外。日軍進攻榆關附近五里台、石河的第9旅陣地,受挫。10日,日偽軍攻佔九門口,守軍第15旅退守石門寨。15至16日,日軍進犯要隘石門寨未逞,轉入對峙。
一連一個星期,我們每天都是兩個例行的作戰會議。僅僅幾天時間,日本人就佔領了關外附近大片的地區,瘋狗猛於虎也。
日本人瘋狗一樣,戰事突起,山海關失陷,華北平津局勢堪憂。
每天緊張的情緒讓我們已經忘記了日子是怎樣過的,不知不覺中,1月就在這突來的戰事當中過去了,每個人的腦子都是一片空白,有的只是驚訝,和些許恐懼。驚訝的是日本人的戰鬥力,戰事僅僅十幾天,關外大片土地已經淪為他們之手;恐懼的是,守軍均是傷亡慘重,軍事實力對比差距較大。這些東北軍尚且如此,我們這些常被外界稱為「乳臭未乾」的年輕人又能如何呢?
瘋狗猛於虎也。
「瘋狗猛於虎也!這小日本真他娘的厲害,現在看來還真有點害怕。」王錦德口無遮攔的話,正在打消著士兵們的鬥志。
「瘋狗猛於虎!你們就要猛於瘋狗!!!」不知道什麼時候梁國英帶著江黎二位團長來到了戰壕。全體起立,王錦德也對剛剛的話感到羞愧。
「日本人,中國人,都是娘生爹養的。怕什麼?他們是瘋狗,那麼我問一下大家都喜歡吃狗肉嗎?那是大補的。瘋狗們來了,你們就給我痛痛快快的殺了吃肉!你怕他們,他們就會將你咬死,你跑了他們追上你還是要將你咬死。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殺!大家都是年輕人,這些日本人侵略我們的國土,殺害我們的同胞,我們該拿出比他們還瘋的勁頭,向他們討血債!弟兄們,日本人已經開始進攻赤峰了,張副司令命令,堅決抵禦。而且特意給各個前線部隊撥發了彈藥,和大刀!我們殺他個小日本!我們的軍訓是什麼?!」
「青軍策馬!!!旌旗飄揚!!!橫刀殺場!!!熱血報國!!!」
近千個聲音不約而同的將青年軍的軍訓叫響,響徹整個楊樹嶺。
第二節慘烈
日本人大舉進攻赤峰,赤峰守軍死拼到底,最終奉命撤退。
大批東北軍紛紛撤退路過楊樹嶺,看到了這邊青年軍的陣地。紛紛穿進來要水要糧。這些衣衫襤褸的士兵,身上的衣服已經看不出是軍裝了,只剩下幾塊破碎的布條遮掩著身體。每個人都不會說話,只是見到水就沒命的喝,見到乾糧沒命的啃。
一個全身挂彩,滿面確黑的人邊啃著乾糧便問:你們是青年軍的?
一個士兵指著遠處高高飄揚的青天紅旗。
「你們長官是誰?」
士兵似乎被這些撤下來的人嚇到了,沒有說話。
「我是他們營長。」國少君走過來。
「你們團長是誰?」「江正坤。」
他強咽下一口乾糧,輕輕拍了拍國少君,「帶我去見他。」
國少君有些不屑,這個已經看不清楚軍銜的人似乎在命令他,就因為看不出軍銜,所以國少君雖然有些不屑,但是還是將他帶到了先鋒團臨時指揮部。
「江正坤!!!」他一進到指揮部就大喊。
江正坤正在查看地圖,和幾個參謀商量著兵力部署。忽聽到一個直呼其大名的黑人,略微有些不舒服。
「我是蕭敬義。」他不緊不慢的報了自己的姓名。
江正坤愣了一下,立即放下手中的鉛筆,走到了他面前,「真的是你!」兩個東北講武堂的同窗竟然在此相見,蕭敬義一身狼狽相讓江正坤大驚失色。
蕭敬義給江正坤講了赤峰的戰況,讓江正坤覺得有些意外。前方的戰鬥打得很慘烈,日軍像瘋狗一樣,拚命的衝擊著蕭敬義的防線配合著猛烈的炮火,蕭敬義的陣地僅僅用了半天就傷亡過半,頑強的蕭敬義團一直苦苦堅守,電台也被炸壞了。
「也許撤退的命令早就下達了,可惜我們電台壞了。」蕭敬義有些沮喪。
本來,蕭敬義是準備堅守直至全軍陣亡的。但是隨著日軍越打越多,蕭敬義料定,其他防線的守軍已經撤離,日軍才會集中優勢兵力包圍他。蕭敬義面對傷亡過半的人馬,決定突圍。「日本人的戰鬥力很強,他們的精神也值得我們敬佩!他們的炮火也很猛,裝備也比我們先進。唉,可惜了我那一個團的弟兄,突圍出來就剩下這麼多了。」
江正坤沒有說話,望著指揮部外陣地上一直在啃著乾糧的士兵,「那你們打算怎麼辦?撤回去?」蕭敬義喝了口水,看著江正坤,「撤回去?我沒有接到撤退命令,我怎麼撤回去。正好這路上碰上你們了,乾脆,就和你們一起了。」江正坤笑了,他做了一個深呼吸。可以看出他的表情有些複雜。
下午2點,日本人終於來了。浩浩蕩蕩的隊伍,整整齊齊的行軍步伐,堅定有力的遁地,震得有些地動山搖。行軍隊列很有層次,最前面是輕裝步兵可用於應急快速反應,一但遇到襲擊,輕裝步兵可以馬上投入戰鬥進行阻擊;大隊的中部就是一些重裝步兵,配有迫擊炮,榴彈,輕重機槍,只要前邊的步兵可以展開阻擊,給這些重裝步兵留下時間,那麼這些人就可以迅速展開重磅還擊;而在最後就是坦克,步兵車載山炮。
指揮部立即部署了兵力,命令先鋒團楊承生部高聖才部迅速迂迴到日軍行軍隊列的兩側,將隊伍鋪開;國少君部做主力;章振山部做預備隊;近衛團一營陳德恩部配合國少君部將阻擊陣線拉長,一但日軍衝鋒可將日軍的兵力分散開;我的二營也做了預備隊。
蕭敬義則向梁國英請命,悄悄繞到日軍後方伺機搞掉日軍的重型裝備。
戰鬥率先在國少君的正面阻擊陣地打響。狡猾的日本人迅速將前衛的輕裝步兵鋪開,展開小規模的反擊。待後面的輕重機槍迫擊炮展開,密密麻麻的炮彈向國少君的正面阻擊陣地狂轟濫炸,硝煙未盡,輕裝步兵嘶喊著衝殺過來。
一切是那樣的迅速而有條理,雖然我們預料到了,但是卻總是慢了日本人一拍。國少君的阻擊陣地半晌沒有動靜了。站在遠處,遠遠觀望這戰況的軍指揮部十分焦急。正面阻擊陣地側翼的陳德恩部打響了。面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隊伍,狡猾的日本人並沒有料到。成群的鬼子兵倒下。這樣一個突然襲擊讓國少君的陣地稍稍鬆了口氣,而這口氣並沒有緩和多久,日軍的迫擊炮群調轉炮口轟向了陳德恩的陣地。轉而又一隊輕裝步兵沖向了國少君。日軍的炮火讓國少君和陳德恩無計可施。日本人沖了上來,雙方展開了肉搏戰。憑藉陳德恩包抄過來的部隊,青年軍憑藉人數的優勢將日本人的這輪進攻算是打下去了。
國少君部已經傷亡過半,一名連長陣亡。而陳德恩部,也損失了盡一個連。
梁國英緊皺著眉頭,面對如此窮凶極惡的日軍,也許應該換一種方式了。江正坤急急忙忙的走進軍部,摘下帽子甩在桌子上,「旅座,在這麼打下去,用不了多久咱們隊伍都打光了。這小日本的炮太猛了,我們該避開他們的炮火攻擊。硬碰硬我們不是對手。」看著自己的主力營還不到兩個小時就傷亡慘重,江正坤有些惱火。
梁國英從電台旁拿起了一紙電令:務必堅守楊樹嶺六小時,為後方阻擊部署贏得時間。江正坤有些莫名其妙的看這梁國英,「旅座,上峰的意思,是讓咱們不惜代價?現在日軍還沒有摸清我們的情況,一但他們了解到我們的情況,肯定會大舉進攻,到時候就來不及了。」梁國英始終沒有說話,以剛剛的那場戰鬥來計算,日軍一次進攻就可以以相對較小的代價換取我方將近一個營的損耗,而且那似乎只是日軍的一次相對較小的規模的進攻。
那麼一但日軍全面攻擊,用不了一個小時,就會突破正面防禦。「把你的預備隊拉上去。命令在日軍側翼的那兩個營,伺機進攻。」梁國英思索許久,終於下達了新的作戰命令。江正坤抓起軍帽,長嘆一聲,走出了軍部。
日軍開始了第二次衝鋒。而且這次的兵力要比第一次多上一倍,目的就是想對國陳兩營的阻擊陣地進行全面進攻。後面的迫擊炮群一直在不停的轟炸,日軍似乎只是想依靠炮火的掩護衝上陣地和我們肉搏。的確,日軍的一對一單兵拼刺刀的能力遠遠在我們之上。
國少君有些無計可施,大喊道:「弟兄們!!!放小日本過來!!!上刺刀!!!跟他們拼!!!」置之死地而後生,國少君已經報著拚死的念頭,不再打槍,一但日軍衝上陣地和我們攪在一起,後面的炮也就不再轟炸。陳德恩已經顧不上去增援,和日軍殺開了,軍裝上噴慢了鮮血,有自己的也有日軍的。
正當國陳兩部和日軍殺的難解難分之時,章振山的三營猛的衝上來。青年軍再次考人數上的略微優勢打退了敵人的第二次衝鋒。
打炮,衝鋒,肉搏……日本人輪番的採用這種戰術,不斷的消耗我們的戰鬥人員。章振山部也正式接手了國少君的陣地。
國少君領著殘部撤回軍部,當初整潔筆挺的軍裝已經不堪入目。江正坤拿著望遠鏡,盯著國少君撤回來的只有一個連的人馬,緊緊的咬住牙關。他是多麼心疼這些年輕人,沒有了當初的生龍活虎,沒有了用激情和熱血澆灌的軍容軍威,慘烈的戰鬥讓他們恐懼,陣亡戰友的屍體讓他們無法相信只在幾小時,甚至幾分鐘前他們還在開著玩笑。
章振山已經調上去了,而我這支預備隊仍然沒有接到命令。四個連長站在我的身後,靜靜的觀望這前方的阻擊陣地。不知道他們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第三節瘋狼
章振山聯手陳德恩已經經歷了日軍幾番轟炸。在這樣下去,只能是一種填坑式的阻擊,一個營一個營的往裡面填,永遠也填不完。無奈,江正坤私自下令,日軍側翼的楊承生高聖才部開火,專打日軍的重裝步兵,全力摧毀日軍的迫擊炮,射殺迫擊炮手。
又是突如其來的打擊,日軍有些手足無措。佩服的是日軍的軍事素質,雖然死傷了不少炮手,但是日軍馬上組織起反擊。利用炮火的掩護,直衝楊承生和高聖才的陣地。
大概日軍已經了解到我們一點一點暴露的火力和人馬,知道我們並不是小股阻擊的中**隊。於是在正面阻擊陣地,日本人終於將他們的山炮推向了前面,準備炮轟正面阻擊陣地。
「張天翼!你的營給我火速繞到敵人後面,從後面發起攻擊。記住!!!要給我打得狠一點!」接到黎團長的命令,我火速帶人繞道摸到了敵人後面,切斷了他們的退路。
「你們四個連,給我鋪開了,聽到我的命令,要以最快的速度衝上去,只認衣服不認人。見到鬼子就給我殺,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甭講什麼道義,用最直接的辦法殺死他們,迅速給我融到鬼子大隊裡面,人多了,就給我用機槍掃!明白沒?他們是瘋狗,咱們就是瘋狼!!!」
「得令!瘋狗猛於虎也!瘋狼猛於狗也!」林勁超從長槍上卸下刺刀,從腰間拔出兩把短槍。王錦德有些緊張,畢竟第一次面對真正的考驗,又是面對如此兇殘的日本人,我輕輕的拍拍他,「帶好你的隊伍,記住,心要狠,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殺你!」
佔有略微地利優勢的楊承生和高聖才打得很聰明。直等到日軍衝上了小山坡,離陣地只有十幾米時才開火,將敵人壓下去。
日軍正在將幾門炮推向前方。如果讓他們把炮擺好了,那麼前方阻擊的章振山和陳德恩日子就更不好過了,現在正是時候。
「瘋狼們!!!給我殺!!!」一聲令下,二營的人馬如洪水一樣沖了出去,日軍第三次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他們真的該考慮,我們到底有多少人。
「砰砰砰!!!」槍聲快如閃電,乾淨利落。面前三個鬼子還沒有明白過來就倒下了。我回過頭,是剩子!這個已經盡三十歲,在我們當中算是「老年人」的人的確有著一手好槍法。
林勁超握著兩隻短槍,左右開弓,打得好不痛快。一時間,我們就和鬼子攪在了一起。喊殺聲震耳欲聾。對於這次的突襲,日軍似乎反應得有些慢了,即便反應過來也沒有好的辦法。日軍現在的形勢已經被我們包圍了,看樣子日本人準備要突圍了。也許這是他們沒有預料到的,盡一個旅的人馬對付他們盡兩個大隊的人。
我們的任務是要攪亂他們,想要消滅他們我們還沒有那樣的實力,況且,楊承生和高聖才那裡還在頂著日軍的瘋狂進攻,日軍似乎是想搶佔那片小高地轉過頭來阻擊我們。
喊殺聲陣陣,二營的人真的像瘋狼一樣撕咬著日軍,有個士兵身上被砍了數刀,仍然滿目猙獰的看著刺他最後一刀的日軍士兵,照著他的脖頸狠狠的咬下去。
日軍迅速組織了反擊。前方的山炮,也因為我們的攪亂而沒有把炮彈運過去。大批的日軍開始猛撲向我們這裡。不指望楊承生他們了,他們那裡也在吃緊,「林勁超,他們打掩護!撤!」我一聲令下全營迅速撤離。林勁超帶著幾挺機槍,猛突突了一陣,也撤出了戰鬥。
雖然我們的很好完成了攪亂敵人的任務,但是我們也仍掉了一個排的人員。
我剛剛回到團部,黎團長已經收拾好一切,「上峰命令我們馬上撤離楊樹嶺,撤至平泉。旅部已經安排章振山率所部兩個連阻擊敵人,掩護全軍撤離。你馬上整理隊伍,保護好旅部和團部的安全。」也是突如其來的命令,讓我有些手忙腳亂,馬不停蹄,我整理好隊伍,楊承生和高聖才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悄悄的撤離了側翼阻擊陣地。
章振山和幾名部下望著青年軍遠去的背影,有些無奈,有些悲傷。軍令如山倒,我只能希望章振山能夠早些完成阻擊任務,追上我們大隊。
黃昏靜悄悄,一支青年軍也悄悄的撤離了剛剛還硝煙瀰漫,轟隆震天的戰場。
一群年輕人永遠的躺在了這片土地上,用他們的鮮血,用他們的激情,他們是青年軍的驕傲,他們是國民革命軍的驕傲!在青年軍的軍史上將會永遠銘記著他們的名字,銘記著這場並不為太多人知的楊樹嶺阻擊戰。那面青年軍軍旗,將會因為他們而繼續高傲的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