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煮酒論事(下)
借著月色,我們借著酒勁都有些醉意,並排的坐在小院的屋檐下,肆意的抽著煙。
「天翼,你有什麼打算?」陳志康問道。
我望著天上皎潔的月亮,難得在這樣一片殺得昏天暗地的土地上能有這麼清晰的月亮,而且還能有這樣的閑情雅緻來觀賞它。
「不知道,能有什麼打算。說不定哪天就死在戰場上了呢。」我解開領口,大口吸著煙。酒過之後的煙,抽起來十分的舒服,難怪有人說: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
安詳的夜色,適量的香酒,加上一支大前門,我有些飄飄然,借著酒勁兒,我哼起了家鄉的民歌。
「老婆孩子熱炕頭。我現在已經沒了當初參軍那股勁頭了。只想儘快打完這場戰爭,把日本人打回去,我就去過我的日子。我老婆孩兒讓我趕到湖北去了。那裡安全點。」陳志康如釋重負般,靠在了槍傷,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似乎在憧憬著他平淡而又美好的未來,有飯吃,有酒喝,有熱炕頭睡,還有媳婦在身邊……還需要什麼?很簡單,可是如今卻變得如天堂一般,難以實現。
「哥幾個放心吧,這日本人早晚都要被咱們給打回去的。等抗戰勝利了,我還想去念書,學學知識,像老張一樣。」戰新江吸了一口煙,緊接著又吐了出來,明顯一副不會抽煙的樣子。
老戰眯著眼睛,看了看我,「老張,你那個美人呢?」
老戰的一句話讓我的心緒再次陷入了愧疚,「美人,你是說蕭瑾桐。北平一別,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後來我們回去過一次也沒見到過她。」
「那那個蕭老爺子呢?」戰新江問道。
我搖搖頭,不再說話。
「蕭家的三個兒子可謂是各個都是英雄。你知道嗎,老張,蕭敬仁現在就在延安。」戰新江的一句話再次讓我產生了異常的反應。
「蕭敬仁在延安?」我詫異的問道。
戰新江點點頭,「前些日子,我們連護送一批革命學生去延安,交接的時候,我收到一份名單,上面我看到了蕭敬仁的名字。我不認識蕭敬仁,也就沒有問。」
蕭敬仁在延安,那麼他肯定是知道他姐姐蕭瑾桐的下落。這小子怎麼自己一個人跑到延安來了?
「你幹嘛去啊?」見我晃晃蕩盪的站起來要往門外走,戰新江急忙扶住我。
「我去找這小子,他把他姐弄到哪裡去了。我要找他算賬。」
一陣微風吹來,我的腦子猛的一驚,一陣涼意透進我的身體,瞬間我的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讓他睡。就那麼點出息,一提到女人就找不到北。」林勁超說道。
戰新江語重深長的說道,「要不是戰爭,我們也都該當爹了。」
陳志康和戰新江這兩個老戰友老朋友聊到很晚,陳志康講述了承德突圍之後青年軍遭遇的一些事情,包括在剝魂谷,在小山一戰剩子的陣亡,再到進駐北平與青年軍大隊會合,再到七七事變永定河阻擊日軍板城聯隊,退守燒鍋村,協助中統進北平除漢奸,大鬧北平城......
「老張,我們已經和太原的青年軍軍部聯繫上了,一個姓潘的長官讓你立即帶隊奔赴太原。」第二天一早,老戰便讓小崔和林杉叫醒我。
老戰的話再一次讓我的心裡產生了一絲異常,我爬起來,輕輕的揉了揉腦袋。林杉投了一張濕手巾遞給我。
清醒了之後,我帶著複雜的眼神看著老戰,冷冷的笑了笑。老戰仍然是非常親切的沖著我笑。
我整理了一下軍容,
「小崔,林杉,立即跑步通知各連集合。隊伍向北,向軍部靠攏。」
……
臨別的時候,老戰集合了他的隊伍,列隊相送。為了表示謝意,我留下了五箱手榴彈,雖然我也不富裕,但是畢竟在山谷是老戰來救我們出去,畢竟還是老戰出的主意讓我們安全撤離,畢竟…我們還認為他是青年軍的人。
「老戰,兄弟我也不富裕,五箱手榴彈,一挺機槍,你別嫌少。大家兄弟一場,雖然現在同路不同道,但是畢竟大家都在青年軍出生入死過。我們各自保重!記住,把鬼子打跑了之後,聚聚……」
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將這些話這樣講出來,講得如此從容,如此洒脫,當我再次轉身的時候,戰新江正在擦拭著眼淚,不過他立即恢復嚴肅,靜靜的看著我。我將執旗手和幾個連長叫到身邊,青天白日的青年軍軍旗和對面的八路軍的軍旗朝相輝映,伴著部隊行進整齊的步伐聲,伴著兩面軍旗迎風招展雄壯的「嘭嘭」聲,我們不約而同的向對方行了個標準的軍禮。然而沒想到這一次竟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我們的情義也永遠的定格在了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