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再萬更
章節名:第384章再萬更
香芷才為沐月掀開門帘,就聽到後面傳來女兒的聲音,主僕二人轉過身就看到紫茉抱著衣裳跑了來。
「夫人。」紫茉先向沐月福禮,再轉頭去問母親:「娘,你看這身衣裳行嗎?」
香芷向來為人隨和,隨即點頭應道:「雲姐兒在午睡,你趕緊過去照看著。」她從女兒手裡接過衣裳來。
看著紫茉去照顧夏侯雲了,沐月和香芷也就放心地抬步走進門房裡,見到了一個衣衫襤褸顫抖的背影,主僕二人互看一眼,香芷走上前對敏若道:「翠姑,我家夫人來了。」
敏若猛地轉身跪在了地上,俯首在沐月面前:「夫人,我什麼臟活兒累活兒都可以干,求您發慈悲留下我吧!」
「快起來說話。」沐月讓香芷扶她起來,三人坐在桌旁,又親自問了敏若一些細節,對答倒是流利,可沐月瞧著她回話時總是低著頭不禁覺得奇怪:「翠姑,聊了這麼多咱們還沒見過你的真容呢!可否?」
敏若瞬間反應就是受了驚嚇似的快速起身往後退,直到牆角那兒退無可退才開口說:「夫人,我的臉怕是會衝撞了您,還是別看了吧!」
香芷猜她是自卑才不敢抬頭讓她們看的,便走上前微笑著說:「翠姑,你別怕,讓夫人看看你的臉傷,說不定有法子治呢!」
「真的嗎?」敏若聽此言立刻抬頭看向沐月,這是今天她頭一次直視對方的眼睛。
沐月婉轉地回道:「我雖懂些醫術,但也不是包治百病的,況且你的臉傷也得看過之後才能知道能不能治好。你,信得過我嗎?」
「信。」就一個字脫口而出,敏若暗暗勾起了唇角,然後將面遮接下來。
當看到那張滿布傷痕觸目驚心的臉時,饒是見過不少傷患的沐月和香芷主僕倆都倒吸了口氣,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
沐月穩了穩心神,讓敏若過來坐在凳子上,她站在敏若的面前仔細檢查了一番后,便嘆了口氣:「瞧著像是動物的利瓜所傷,你這是舊傷,應該超過了五年了吧?」
「是。」敏若應聲,緊接著又怯懦地問道:「還能治嗎?」
沐月搖了搖頭,坐下來跟她說:「你這傷我無能為力。」
敏若聞言馬上就重新帶上了面遮又低下了頭,沐月瞅著她確實夠可憐的,便言道:「別難過!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但日子還得過下去。既然你孤身一人沒個去處,那就留在我們這兒吧!」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敏若反應很快,其實她根本不敢相信沐月的醫術能治好她。
沐月忙將她扶起來:「我這兒不興跪拜的規矩,以後你可不許動不動就對誰下跪。」她讓香芷帶敏若到後院安置,並給她一個單間。
香芷領著敏若過去了,沐月心裡牽挂著小女兒,便趕緊回房了。
「這裡就是了,回頭我給你送來新被褥,你再收拾收拾就能住了。我這衣裳雖舊倒很乾凈,你先將就一下,趕明兒我再給你找塊布料來做新的。」
敏若見香芷對自己如此熱情,原本繃緊弦的心這才稍稍安放,上前挽著人家的手臂巧言道:「我能遇到姐姐和夫人這樣的大善人,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香芷見她跟自己親近雖感意外,卻也沒有表現出不悅,只和藹地笑著對她說:「你說得沒錯,夫人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好人了!如果當年沒有遇到夫人的話,就沒有我和舍弟如今的好日子。現在我去給你燒水,讓你洗個熱水澡。」
「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熟悉一下這裡,免得以後自己出去迷路鬧笑話。」敏若這麼說,香芷也不好拒絕她,帶她去廚房的路上。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里,敏若『老老實實』地在瑞祥山莊里倒夜香,沒有任何行動,可把留守在外面的兩個護衛給急壞了。
她覺得以沐月的精明對自己這個新來的陌生人肯定不會毫無保留地完全信任,說不定會在暗中觀察,等著她露出破綻來。六年她都等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
瑞祥山莊里的空地雖然種了蔬菜,但施肥也用不了天天幾大缸,故而敏若隔個兩三天就得推著糞車到山莊南面的坑裡倒掉,也正是藉此之便給兩個護衛遞了信兒。
「大,大……鵝,鵝……哥,哥……」夏侯雲小胖丫頭看著三個哥哥練功很起勁兒地拍著手叫喚著。
她現在只會說單字,大指的是大哥夏侯正,鵝指的則是二哥夏侯泰(她不會發二字的音),最後的哥是指三哥夏侯旭。
夏侯燁不在,沐月就請自己的師傅(當年青雲寨的三當家)教他們練武,就連只有四歲的夏侯旭也伸著小胳膊喝著小腿的跟在哥哥們的身後比劃,看著孩子們練得那麼認真很是欣慰。
紫喬和三當家成親多年一直未育,夫妻倆非常遺憾卻又無法強求。他們沒有子嗣,就去疼愛沐月的孩子們,尤其紫喬特別照顧夏侯旭,畢竟是自己從看大的,她站在旁邊瞧著生怕夏侯旭摔著磕著的,手裡帕子被她擰出了條條皺褶。
石桌上擺著隨手可及的一壺白開水和三個杯盞,還有托盤上放著三塊錦帕,這些都是給三個孩子預備的。
三當家是沐月的師傅,內力和劍術雖不及夏侯燁和齊洪,但輕功了得,孩子們都想學飛檐走壁的輕功。不過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功夫也要一天一天的練,學武不可能一蹴而就,三當家讓孩子們先練好基本功。
夏侯正本就從小跟沐月學功夫,加之後來夏侯燁和齊洪又教他,如今他的武功連青楊都不是對手。但他對母親的師傅仍然虛心受教並且十分尊敬,跟兩個弟弟一起練基本功。
現在瑞祥山莊里,三當家是最忙的人,一邊對孩子們毫無保留的傾囊相授武功,另一邊又要負責整個山莊的安全。畢竟連青楊都跟夏侯燁走了,家裡女眷多,要不就是小孩子,他不敢掉以輕心。
沐月很慶幸自己當年認了三當家這個師傅,心中滿是感激。兒子們在練武,懷裡的女兒也不老實,沐月只好將女兒放到地上,從小丫頭專用的籃筐里取出學步帶來,還沒等給她穿上,這小胖丫頭就蹬蹬蹬地跑了。
本來三兄弟練得好好的,誰知突然一個小胖丫頭扭著小身子就沖了過來,完全打亂了他們的節奏。
「雲兒,你做什麼?啊!」夏侯旭最小,基本功還不穩,突然被妹妹這麼一推,來不及反應地一聲就跌倒在地了。
紫喬急忙沖了過去:「三少爺!」
眼看著夏侯雲小姑娘歪歪扭扭地也站不穩了,離她最近動作最快的夏侯泰立刻伸手去拉她,誰知妹妹又向他撲來,結果倆人順勢一倒。
「鵝,鵝……」夏侯雲趴在給她當了肉墊的二哥身上,雖然身上沒哪兒疼,但這麼突然一摔自己也害怕了,肉乎乎的小手緊緊拽著夏侯泰的衣裳不撒手。
夏侯正生怕妹妹傷著哪兒,趕緊把夏侯雲抱了起來,仔細檢查著:「雲兒乖,不哭不哭啊!告訴大哥,你身上哪兒摔疼了?」
沐月沒想到女兒連番把兩個哥哥給撞倒,真是無語了!剛才她目睹了全過程,好在小丫頭沒磕著碰著,只是苦了兩個兒子。她搖了搖頭,快步走過去扶起了沒人管的二兒子。
尋常人家差不多都是最重視長子,然後就是最疼老幺,可這四個孩子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沐月是同樣的愛,可是別人就另當別論了,你看紫喬只管抱著夏侯旭,正大少也只顧妹妹,他們根本不鳥夏侯泰。
「泰哥兒,你伸伸胳膊動動腿,要是哪疼就告訴娘。」沐月將兒子攬在懷中。
豈料夏侯泰才抬起一隻手來,旁邊的夏侯雲有樣學樣揚起手,也不知道自己手裡攥著什麼,她就直接將夏侯泰腰帶的活結給抻開了。
「啊!」夏侯泰吃驚地大叫,第一反應就是立刻把腰帶從妹妹手裡搶回來,然後提著褲子重新繫上。
夏侯雲小姑娘沒顧自己手裡空了,眨巴著溜圓晶亮的眸子瞅著她二哥。
她沒吭聲,倒是夏侯正先出言責備夏侯泰了:「二弟,你別一驚一乍的行不行?搶什麼搶,這麼使勁兒若是弄傷雲兒的手怎麼辦?」
可憐見的夏侯泰真不知道這樣是倒霉還是幸運,別看夏侯正說了他,紫喬只管夏侯旭,但是她娘看到他耳後有血后便將自己抱了起來,這可是三弟沒享受到的,就連全家最疼的唯一妹妹這會兒都沒這待遇呢!於是他用自己手圈著母親的脖子,埋首在肩窩,閉著眼睛幸福地笑著。
「娘,娘……」夏侯雲急了,邁開步子就去追。
夏侯正看著心驚肉跳的就怕她再摔了,還好他手長腳長動作又快,跑上前一把就將妹妹撈起來。
夏侯雲扭著小身子掙扎著要下來,還著急地指著屋裡叫著:「娘,娘……」
「我知道你要找娘,大哥抱你進去。」夏侯正可不敢讓她再亂跑了。
沐月把次子抱回屋后,先把孩子放在榻上,自己找來葯匣子,經過一番把脈問切之後確定兒子沒事,便親自給他上藥。
夏侯正才將夏侯雲抱進屋裡,佔有慾特彆強的小丫頭就伸手去擋開她二哥的腦袋:「娘,我,不,你……」
誰知被沐月一巴掌拍飛她的小手,這妞馬上開始癟嘴,很快就嚎啕大哭,覺得娘不喜歡她不要她了。
「正兒,把你妹妹放下,讓她去面壁思過。」沒人比沐月更愛孩子們,尤其夏侯雲這個唯一的小女兒更是寶貝中的寶貝,可慈母多敗兒,再怎麼疼愛也不能溺愛,沐月絕不會縱著慣著他們,犯錯了就要受到懲罰,誰都不能例外。
但別人不這麼想啊,如果夏侯燁在家,那他就第一個出來為女兒求情,直到沐月瞪眼真的動怒了,他才磨磨嘰嘰地把寶貝女兒放到牆角去面壁。
父親不在家,視妹如寶的三兄弟自然要站出來護著妹妹的。
小丫頭很會看人臉色,雖不會說明白,但也聽懂了,以前也被母親罰過,她最討厭面壁了,那時候有爹爹陪著她。這會兒爹爹不在,聰明的她只好求助於大哥,趴在她大哥的肩頭也不回頭看母親,裝不知道。
「娘,雲兒還小,她最害怕在牆角面壁了。您看二弟和三弟也沒傷著,不如」夏侯正感覺到妹妹的小手用力揪著自己的衣裳,很明顯小丫頭緊張了。
不等大哥說完,二哥夏侯泰也說話了:「大哥說的是,娘,您看我一點事兒都沒有,就別罰妹妹面壁了!」
三哥夏侯旭緊跟著兩位兄長跑到沐月身前,小手去拉母親的,仰著頭笑嘻嘻地說:「娘,都怪我不好,要不我替妹妹去面壁吧!」
紫喬站在旁邊瞧著這三兄弟真是一個比一個會說話,心裡羨慕不已,也走上前為夏侯雲說話:「夫人,四姑娘才多大啊!她又不是故意的,您就看在三位少爺真摯懇求的面子上,還是」
沐月直接打斷紫喬的話,不是她冷麵無情不給誰面子,而是教育孩子縱必須要有原則,就好象培養孩子好好吃飯的習慣,不能整天滿地追著她喂飯一樣。
「誰再求情,雲兒面壁就多加一柱香。」沐月這麼一冷臉,大家縱然再心疼再捨不得小傢伙也不敢再提了。
於是夏侯正、夏侯泰和夏侯旭三兄弟默默地守在妹妹身邊,陪她一起面壁思過。
女兒還太小,站都不穩,就讓她坐在椅子上,上面鋪著厚厚的棉墊,不到時間不準下來。小丫頭向來是好動的,她這麼坐著不動真是難受極了,小身子像蟲子一樣扭啊扭的,卻不敢在母親准許之前下來。
誰家的孩子誰心疼,沐月亦如此:「好了,下來吧!」
豈料夏侯雲轉過頭來淚珠兒在紅紅的眼眶裡打轉兒,十分委屈地向母親伸出小手:「娘,抱抱……」
沐月見她如此便走上前溫柔地抱起小女兒來:「雲兒乖!」
三個兒子也圍了上來,和和樂樂的哄著妹妹,很快地轉移了她要哭的情緒。
而敏若站在院牆邊偷窺著沐月及其子女幸福的模樣,心裡更加恨意滔天,尤其夏侯雲的眉眼之間太像她娘了,她將目光定格在小丫頭的身上。
「喂!」香芷從身後突然出現拍了一下敏若的後背,差點兒沒嚇死她。
敏若倒吸一口涼氣,幾乎都要出手了,結果一回頭看見香芷的笑臉,很快就反應過來,於是拿出了一樣東西:「這是我在花園拾到的,拿來給你看看知不知道是誰的,沒想到你不在,我又不敢進去,只好站在這兒等你。」
「好,我看看。」香芷從敏若手上接過來一支金耳墜,仔細端詳了一番,便認出它的主人是誰了,笑著對她說:「前幾天老夫人那邊說是掉了耳墜子,沒想到你給找著了,而且你拾金不昧交上來,主子定會賞你。走,我帶你去見夫人。」
敏若搖頭推拒道:「不不不,小事而已,你幫我交給主子就成了。小主子們都在裡面,我這麼進去萬一嚇著他們就不好了。你快進去吧!我先回去了。」
「哎!」香芷見敏若慌忙地跑了,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進了屋裡,將手裡的金耳墜呈給沐月:「主子,這是翠姑撿到的,奴婢瞧著像是老夫人前幾天丟的那支。」
秦穆氏已升格為老夫人了,她吃齋禮佛多年,向來打扮素雅很少穿金戴銀。
沐月夫婦每年都孝敬給她幾套首飾,她也都是束之櫃中,唯一從不離身的就只有亡夫當初送給她的定情之物一對金耳墜子。哪怕在她被困於慈雲庵最難熬的時候也不曾點當出去,也不敢戴出來怕別人惦記搶了偷了去,便小心翼翼地收著,留個念想。
年底臘月才剛下了場小雪,秦穆氏前幾天看著孩子們在院子里玩雪,回去后就發現金耳墜掉了一支,回來怎麼找也沒找到。
孰不知敏若撿到藏了幾天並未聲張,直到剛才被香芷從背後這麼一拍,這才以此為由拿了出來。
沐月讓香芷把這金耳墜給母親送過去,等三個兒子沐浴更衣回來,便讓長子帶著兩個弟弟去書房念書練字。
「娘,吃,吃……」夏侯雲眼睛眨光地注視著桌上圓盤裡的水晶桂花糕,吧唧著小嘴口水都流出來了,伸著肉乎乎的小手就去夠,可惜她人小手短夠不著,便求助於母親。
沐月瞅著女兒這副饞樣兒很無語,這早膳才吃完不到半個時辰,她就又瞄上了糕點。哎!不管了,孩子小正在長身體,不讓吃也不成,好在這丫頭活潑好動,再大些讓她跟著哥哥們練武,到時候應該就能瘦下來。
她心裡很美好的想著,畢竟自己算是苗條的,夫君身上也沒一絲多餘的贅肉,何況三個兒子這麼大的時候雖沒女兒能吃,但那時候也肉乎乎的,現在還不都是隨他們爹了。不管了,就讓她吃吧!於是將盤子往邊上拽,讓女兒夠得到。
其實沐月主要是擔心女兒萬一過胖了會出現三高症,其他的倒是無所謂。這會兒看著女兒一手拿一個往嘴裡送,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也就在吃的問題上縱著她了。
夏侯雲把兩塊桂花糕都吃完了,再拿起兩塊來送到母親的嘴邊:「給,娘,吃。」
看著寶貝女兒這麼懂事,還知道孝順她這個娘,沐月很是欣慰:「真好,乖女兒!」她親了親夏侯雲,接過那兩塊被女兒捏得已經掉渣兒的桂花糕。
夏侯雲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再瞅瞅那盤子里最後剩下的兩塊桂花糕犯愁了,她明白再吃自己就撐著了會不舒服,那怎麼辦呢?
沐月看著女兒盯著桂花糕若有所思的樣子,以為她還想吃,便將盤子推遠些,耐心地對寶貝小女兒說:「雲兒再吃會肚子痛痛。」
夏侯雲聽母親說完就捂著自己的肚肚,回想之前撐著確實很難受,猶豫一會兒,馬上又像豁然開朗的樣子,指著糕點對母親說:「糕,給,爹。」
這話要是被護她如命的三位兄長聽見,非得傷心死得不可。父親不在家,她怎麼不說給他們留著呢?
「雲兒真孝順,爹爹一定會很開心的!」沐月陪著女兒玩了會兒,香芷就跟著秦穆氏一起回來了,夏侯雲見著外婆就撒開小腿奔這邊來了。
秦穆氏俯身將她抱起來:「雲兒,慢點兒!」
沐月怕母親累著,忙迎上前:「這丫頭越來越重了,您還是把她放下吧!」
秦穆氏畢竟上了年紀又沒什麼力氣,倒是沒有逞強。
沐月接過小傢伙來,把孩子放在靠牆的矮榻上,弄了一堆積木給她玩,然後和母親各坐兩邊護著夏侯雲,以免她掉下去。
「幸好這耳墜子失而復得,不然我心難安啊!」秦穆氏感嘆道。
知母莫若女,沐月自是了解母親特別看重珍惜父親送給的這對金耳墜,也藉此事覺得敏若拾金不昧品性不錯,便對香芷道:「你去包十兩金錁子賞給翠姑。」
香芷福了福,轉身去辦。
敏若見到香芷忙起身相迎,接過對方給她的金錁子一時懵了,抬頭問香芷:「這是?」
香芷拉著她笑呵呵地坐下來說話:「你撿到那隻耳墜子對老夫人非常重要,這是夫人賞給你的,快收好。」
敏若裝模作樣的把耳墜子往香芷手裡推:「不不不,那是我應該做的。夫人給我一個容身之所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我怎麼還能要賞呢!」
「哎呀!沒事沒事,夫人向來賞罰分明,這是府里的規矩,你只管收著就好。如果你不收,夫人會怪我沒好辦差的。」香芷這麼說,敏若也就不好再拒絕了。
敏若一直沒找到機會下手,不過她留在瑞祥山莊有吃有喝有暖炕睡,除了倒夜香這活兒不好乾以外,其他倒還行。可就苦了守在外面的倆護衛,風餐路宿倆多月,是吃不好睡不好還整天提心弔膽的,他們甚至在心裡暗暗發誓回去以後就請辭,再也不給敏若當差了。
眼看著就到年關了,沐月的屋子燒著地暖沒有明火熱鼎,秦穆氏看著夏侯雲小姑娘蹬蹬地跑來跑去追著三個哥哥玩耍得好開心,便問正在看賬本的沐月:「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回來過年?」
沐月正好看完最後一頁便合上賬冊,抬起頭來先看了孩子們一眼,然後回母親的話:「相公他們在禹源的事情還沒辦完,怕是趕不及回來過年了。」
秦老太爺和沐陽夫婦是肯定要回來過年的,那麼秦穆氏口中的他們自然指的就是夏侯燁他們了。
「香芷,你去問問梅太太他們需要置辦什麼年貨?」沐月遵照夏侯墨的囑託很關照梅姨娘母子。
秦穆氏覺得女兒很不容易,真是面面俱到。自從秦老太爺和沐陽夫婦帶著孩子離開后,沐月不放心她一個人住,勸了好久她才終於點頭,昨天總算是搬進了沐月的院子,母女倆互相照顧。
梅姨娘帶著兒媳婦一起跟著香芷過來的,進門就先道謝沐月心裡牽挂著他們,還說他們也想在年前去趕集看看。
沐月想著他們難得出去轉轉,正好寨子坨在除夕前的臘月二十三還有今年最後一個大集。雖然每個部落過年的儀式不一樣,但是人們都出來辦年貨,一年到頭寨子坨的大集就屬這一回最熱鬧,便答應了。
家裡有孩子,沐月脫不開身,便列了張清單給香芷,讓她去寨子坨大集採買,由三當家護送大家去。
本來紫喬也要跟著同行的,誰知前一天她崴了腳,只好留在家裡。
這天一大早夏侯正和夏侯泰兩兄弟就跟著三當家等人一起出發去了寨子坨,夏侯旭和夏侯雲在院子里瘋玩了小半天,午膳時都胃口大開吃了不少,沐月讓倆孩子在院子里散步約莫一刻鐘,才讓他們午睡。
秦穆氏年紀大了也犯食困,她睡覺輕很容易醒,便回自己屋去休息了。
沐月帶著女兒在屋裡午休,夏侯旭則在自己屋裡由紫喬照看著。
就在大家剛剛入睡半夢半醒之間,突然從外面由遠及近傳來很大的喧嘩聲:「不好啦!走水了!」
沐月猛地睜開眼睛直接抱起躺在自己身旁的小女兒跑出去,到了門口正好看到同樣被吵醒的夏侯旭扶著一瘸一拐紫喬往她這邊來。
「娘,怎麼回事啊?」夏侯旭站在母親身邊,並未顯得手足無措,只是皺著眉頭。
這大白天的看不到火光,只隱約瞧見南院的方向有濃煙升起,緊接著一個護院來稟報:「夫人,南院廚房走水,火苗子借風引到別的屋子,梅太太被困在了裡面。」
「什麼?」沐月大驚,只好將老母和兒女暫時交給紫喬照看:「你趕緊叫娘出來!如果火勢蔓延到這邊,你就帶著她們娘仨兒去溫室泡在水裡。」
紫喬知道事急馬上應是,沐月這才急匆匆地跟著那護院走了。
沐月到了南院就看到梅姨娘剛剛被救出來,人已經暈了,滿煙黑灰,她趕緊跑過去給人急救。可惜梅姨娘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只來得及請求沐月照顧好自己的兒孫便就撒手人寰了,任憑沐月再怎麼努力也救不回她了。
「太太!」沐月沒想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這麼一場風就奪了梅姨娘的命,她看著被火吞沒了好間房的院子,平常瑞祥山莊秋冬季最是注重防火了,怎麼今天就平白起了這樣的大火呢!
豈料事情容不得她多想又來了一個護院,說是火勢蔓延到了沐月和夏侯燁所居的中院,而且老夫人被困在了房裡,此時沐月放下梅姨娘不顧一切地施展起輕功來。
回到自己院里,紫喬正要往房裡沖,沐月直接縱身躍過去,足間輕點護院和紫喬的肩膀而過,留下背後餘聲:「快去打水救火!」
提著水桶的護院一個接一個的往屋子裡潑水,結果發現這火非但不滅,而且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大伙兒都搞不懂是怎麼回事。
「先別潑水了。」紫喬覺得這水不對勁兒,拎過一桶水用手舀出來聞了聞大駭:「這水中酒味!」
那還得了,大家都納悶他們每天喝的水裡怎麼會有酒呢?誰這麼缺德?
為了快速救火,大家都是直接從缸里舀的水,紫喬見狀只好連忙叫他們從井裡打水。
眼看整間屋子快要崩塌之時,沐月抱著母親總算是跑出來,她將母親輕輕放下。
此刻秦穆氏已然被濃煙嗆得嗓子發不出聲音來,只張著嘴對沐月無聲說了兩句便閉了眼,握著女兒的手也驟然滑落。
「娘!」沐月痛徹心扉抱著母親哭喊著。
而一直隱在暗處的敏若見此情景勾起唇角來轉身離去,她似乎很高興看到沐月這樣。對於瑞祥山莊她早就熟門熟路了,直接到溫室……
今天有風使得火苗亂竄且越來越猛,不僅秦穆氏所在的房子坍塌了,這院子里所有的房屋盡數被這場大火毀掉。
紫喬看著周圍全是火,流著淚水後悔萬分地跪在沐月面前:「夫人,都怪我沒能保護好老夫人,都怪我!嗚嗚……」
本來紫喬一看到火苗竄過這邊的院牆來,就馬上帶三少爺和四小姐跟老夫人一起去溫室的。誰知秦穆氏說她的耳墜子落在了房裡並堅持回去取,還說隨後自己就過去,讓紫喬先把夏侯旭和夏侯雲送到溫室。
豈料等紫喬送完倆孩子回來就看到秦穆氏被大火困住,她萬萬沒想到秦穆氏因此而喪命,她真是悔恨交加,早知如此她一定不會單獨留下老夫人的。可惜這世上沒有賣後悔葯的,人已經去了。
「火苗竄到溫室那邊了!」就在沐月悲傷至極之時,身旁的護院指著東面的溫室急喊。
這時紫喬也顧不得後悔請罪了,騰地一下站起來看著那邊:「三少爺和四小姐還在溫室呢!」她拔腿就跑,卻快不過沐月的輕功。
「雲兒!旭兒!」沐月頭一個衝進溫室環視四周卻沒發現兒女的身影,她大喊著子女,甚至跳下了水池依然沒找到。
紫喬隨後跑進來也傻眼了,叫著兩位小主子也沒人應聲,她急得直哭,自言自語地說:「我回去接老夫人的時候,他倆明明在這兒的呀!」
沐月從水中躍起,想著兒女那麼聰明可能看見火苗就跑出去了,她立刻拽著紫喬跑到外面,馬上下令所有護院搜遍山莊每一個角落,無論如何好都要找到兩個孩子。
但事情往往事與願違,直到三當家等人回來也沒找到夏侯旭和夏侯雲。
「這?出什麼事了?」大家回來后看到殘垣斷壁一下子就懵了。
等他們知道秦穆氏和梅姨娘雙雙殞命以及兩個小傢伙失蹤的事後,所有人都驚了,夏侯正和夏侯泰最是著急。
「怎麼會這樣?你們確定每個地方都找過了?」
「沒準兒他們跑到山莊外面了,我去外面找。」
夏侯正往外跑,夏侯泰緊跟其後:「哥,我跟你一起去!」
三當家讓紫喬照顧好沐月,自己追著那哥倆跑出去了,結果仍然是白費勁兒,根本找不到。
瑞祥山莊燒毀了大半,只有空著的南院幸免於難,大家暫時先去那邊安頓。
「這好好的怎麼會突發大火呢?」三當家想不通。
紫喬心裡再怎麼著急難過,腦子也是清楚的:「用來救火的缸中水居然是加了酒。」
「那這麼說就是有人蓄意縱火了,到底是誰如此可惡?」三當家皺緊眉頭回想著瑞祥山年這幾年來也沒跟人結怨啊!
夏侯羽夫婦和夏侯武跪在梅姨娘的旁邊痛哭悲泣,紅著眼眶惡狠狠地說:「我要是抓到那個人一定讓他為我娘償命!」
沐月面無表情地跪在母親的身邊,突然目光有了焦距,起身轉頭過來對香芷吩咐道:「你去清點人數,少了誰又找不到的立刻來報。」
不多時香芷就回來稟報了,她心裡很忐忑:「主子,廚娘死了,救火的護院也都在不少,只有一個翠姑不見了。」
「翠姑?」沐月踱步到門口看著外面的夜空,攥緊拳頭打在門板上:「她到底是誰?」
罪魁禍首都找不著,怎麼報仇?為了追查兇手,沐月不再隱世,親自拿著自己的金牌找了駐紮在越都嶺以南的北嵩祁城的守將,向他報案,讓他調兵幫忙找尋夏侯旭和夏侯雲的下落。
祁城守將以前在北嵩都城時曾經見過沐月自然認得她,也知道她和三公主的交情,何況北皇特別器重她,自己不敢有絲毫怠慢,馬上就給三大部落頭領寫了書信,讓他們幫忙尋找,畢竟瑞祥山莊在越都嶺以北。
另外沐月還給北皇發了快馬加急奏章,北堂傲收到后立刻下旨在出北嵩的各個關卡里嚴查,這一招果然奏效,沒幾天夏侯旭就被送回到沐月身邊。
沐月和夏侯正、夏侯泰母子三人激動地抱著平安回來的夏侯旭,沒見著夏侯雲,便急切地問道:「雲兒呢?」
其實四歲的夏侯旭能活著回來已經是奇迹了,這幾天他和妹妹過得很不好,他為了護著妹妹挨了不少打,那個蒙面的女人太壞了。
「旭哥兒,你可認得綁走你們的那個蒙面女人嗎?」三當家問道。
夏侯旭搖頭,主要是敏若在瑞祥山莊期間把自己弄得跟透明人似的,幾個孩子壓根就沒見過她,也就無法認得了。隨後夏侯旭將自己如何逃脫的過程跟大家詳細地說了……
原來那個蒙面女人和兩個手下綁走他和妹妹后,就帶著他們離開了北部落,據他們所說是要去禹源。他們給倆孩子灌了葯,孰不知夏侯旭身上有薄荷香囊並沒有不醒人事,終於他等來了一個好機會。
過城門時,夏侯旭拚死推開看守自己的人滾下馬車惹來城門守衛的注意,可惜壞人見勢不妙直接掉頭就走,他根本來不及救妹妹,表明身份后便被人送了回來。
「難道是禹皇派來的人?目的就是以兩個孩子來要挾相公和怡軒的嗎?」一身縞素的沐月這會兒還完全沒往敏若的方向思考,只覺得他們抓了倆孩子又要去禹源,應該是這個原因。
其他人更沒有頭緒,皆認為沐月所說的不無道理。
本來在北嵩都城寶祥商號的秦老太爺聽聞這事兒當場暈倒,玉雯只好留下照顧他。
而沐陽一接到母親去世的消息就獨自騎馬先行急急忙忙地趕回來,他安慰沐月道:「姐,他們現在出不了北嵩,咱們一定會找到雲兒,將她平安救出來的。」
但是女兒還在那些壞人的手中,沐月一刻都不能心安,她讓沐陽通令寶祥商號幫忙找尋夏侯雲,沐陽立刻去辦。
夏侯旭低著頭很是愧疚自己沒能救出妹妹來,加上大哥二哥看自己的眼神,他覺得無地自容便悄悄地跑了出去。
紫喬手裡拿著跌打葯走到夏侯旭的身旁,輕聲勸慰:「三少爺,別難過,你能平安回來已是萬幸了!四姑娘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夏侯旭幾乎是紫喬抱大的,除了父母以外跟她感情最好,轉身抱住紫喬默默垂淚。過了好一會兒他哽咽著說:「我當時應該拉著妹妹一起滾下馬車的,可她昏睡著,我怕她摔壞了,而且我倆中間還隔著人,我根本夠不著她的邊,我真的沒有扔下妹妹不管。」
紫喬輕輕拍著夏侯旭的背,柔聲安撫。
失火那天,山莊里一片忙亂,敏若才得以趁機綁了倆孩子離開。可如今沐月布下天羅地網,敏若帶著夏侯雲是寸步難行,根本走不出北嵩,更別提去禹源找夏侯燁了,不得已只好臨時改變了原來的計劃。
敏若簡單寫了幾個字交給自己的一個護衛:「你找個人把這封信送到瑞祥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