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進退兩難
數名甲士騎馬跟在魏長樂二人後面,撲向那幾道遊魂。
對方見狀,兜馬便走。
魏長樂座下是名駒颯露黃,四肢強壯有力,即使在積雪之中,也是迅速飛奔,濺起陣陣雪屑。
沒追多遠,離前面那幾道遊魂越來越近。
反倒是馬牧等人的坐騎遠不能與颯露黃相提並論,很快被甩在後面。
由此卻也可見,那幾名遊魂的坐騎腳力極強,遠勝過馬牧等人的戰馬。
也難怪這些人敢出沒在使團附近,自然是依仗自己的馬匹速度極快,可以輕易甩開追兵。
魏長樂自然不會魯莽行事。
烏支亥對這些遊魂畏懼非常,便可證明這些人實力不弱,自己孤身一人追過去,萬一中了埋伏,後果不堪設想。
而且保不準對方是誘敵之計,使團兩名領隊追的太遠,萬一營地遭受襲擊,回援可就來不及。
他一拉馬韁繩,颯露黃長嘶一聲,一個人立而起,停了下來。
那幾名遊魂也都紛紛勒馬,兜轉馬頭,一字排開。
對方共有四人,此刻距離不遠,魏長樂目力了得,大致看清楚。
那四人都是披著斗篷,面上似乎戴著面具。
「大梁使團,入境便敢誅殺塔靼遊騎兵,真是好氣魄。」對面傳來聲音,「此事一旦泄露,你們前往雲中城,那就是自尋死路。」
魏長樂心下一沉,看來殺死塔靼騎兵的事情確實落入這些人眼中。
魏長樂眼珠子一轉,拱手道:「幾位英雄好漢不知如何稱呼?」
「英雄好漢?」對面發出沉悶的笑聲:「我們是英雄好漢,還是奸惡之徒,你怎能判斷?」
魏長樂笑道:「烏支亥那幫人對你們畏之如虎,能讓殘暴的塔靼人膽戰心驚,你們當然是英雄好漢。而且你們剛才稱呼大梁,而不是梁國,由此可見,你們對大梁並無敵意。」
此言一出,那人笑的聲音更大。
魏長樂聽得對方笑聲震動,知道肯定修為不淺,絕非泛泛之輩。
此刻馬牧等人終於追上來,見得魏長樂佇馬,立刻散在魏長樂左右,也是一字排開。
「回去吧!」對方居中一人目光掃動,終是道:「現在折返回去還來得及。」
馬牧冷聲喝問道:「你們到底什麼人?」
「山陰之戰,塔靼死傷慘重,當年攻攻打雲中城都沒死那麼多人,他們心中的怨恨也是前所未有。」那人聲音發悶,自然是因為戴著面具的緣故,也掩飾了他真實的聲音:「這次你們作為使團前來,又殺了他們一隊遊騎兵。這種情況下,你們還要前往雲中城,是不是真的以為塔靼人都是活菩薩?」
馬牧目光銳利,殺意濃郁。
秘密被這幾人發現,如果不盡數斬殺,肯定是不能再往北走了。
「塔靼諸部已經接到了通報,開春之後,就會開始向雲州集結。」對方繼續道:「最快三個月,最遲四個月之後,塔靼就會大軍南進。」
馬牧和幾名甲士都是駭然變色。
魏長樂也是皺起眉頭。
「你們的皇帝可以選擇放棄朔州甚至河東,也可以立刻開始備戰。」
馬牧沉聲道:「你為何知道這些?」
「尊嚴從來都是打出來,祈求得不到任何尊嚴。」那人發出低沉笑聲,「立刻回頭,還來得及!」
魏長樂還要說話,那人卻已經兜轉馬頭,拍馬便走。
馬牧沉聲道:「不能讓他們走了。」
他正要追過去,魏長樂叫住道:「等一下!」
馬牧回頭,魏長樂道:「他們的戰馬腳力極強,算準了我們追不上。我們不能離營地太遠!」
馬牧低頭想了一下,知道魏長樂言之有理。
方才追趕那幾名遊魂,就遠遠被拋在後面,對方不但馬速驚人,而且對這邊的環境肯定比使團熟悉,貿然追上去,且不說根本不能追上,搞不好還要落入對方的陷阱。
但這幾人都知道了屠殺塔靼遊騎兵之事,就這樣放走,後患無窮。
幾人無可奈何,只能回到營地。
好在營地這邊一切無恙。
「情況如何?」秦淵見魏長樂幾人回來,立刻迎上。
馬牧拱手自責道:「他們馬匹太快,追不上,也不敢追的太遠。」
秦淵眉頭鎖起,知道形勢愈發嚴峻。
本來以為徹底清理痕迹,還有可能隱瞞此事,但如今被那幾名莫名其妙的遊魂發現情況,再繼續北行,確實等同於送死。
「焦大人在等待,先去見大人吧!」秦淵深色凝重,領著兩人到了焦岩帳內。
焦岩已經坐起身,正在一名雜役的服侍下喝熱水。
見幾人進來,焦岩揮揮手,示意雜役退下。
「大人可好些?」馬牧關切問道。
焦岩苦笑道:「水土不服,想不到會突然倒下。已經好很多,你們不必擔心。都坐下吧!」
幾人在邊上坐下之後,焦岩才問道:「晚上外面聲音嘈雜,到底發生何事?」
秦淵看了魏長樂一眼,只能將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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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岩臉色本就蒼白,越聽臉色越是難看,到最後已經是冷汗直冒。
「龍......龍驤尉,你怎能如此意氣用事?」焦岩有氣無力,責怪道:「殺了他們的人,一旦暴露,咱們一個都活不了。」
秦淵苦笑道:「本來想清理痕迹,但突然冒出幾個不知來歷的人,他們肯定發現了情況。我們追過去,卻被他們走脫。」
焦岩更是面色慘白,連聲道:「大禍臨頭,大禍臨頭!」
「焦大人,接下來該怎麼辦?」秦淵根本拿不定主意,「是繼續北行,還是......!」
焦岩無奈道:「消息肯定會走漏出去,再往北行,那就是送人頭。」
「折返回去?」秦淵小心翼翼道:「現在折返,塔靼人肯定來不及追趕。」
焦岩也是苦笑道:「折返回去?要是那麼簡單就好了。聖上派咱們出使,臨行前諸般囑咐,甚至讓我們不要在途中耽擱片刻,由此可見聖上對這次出使的重視。而且滿朝文武都已經知道咱們出使塔靼,現在折返回京,你覺得咱們會是什麼下場?」
秦淵和馬牧都是面色凝重。
「聖上對顏面看得極重,這次出使他親自安排。」焦岩嘆道:「咱們半道折返,連右賢王的面都沒見著,你覺得聖上會如何發落?前腳進京,咱們幾個後腳就要被送到法場。」
秦淵和馬牧都知道,如果是換做皇帝陛下剛登基那會兒,寬厚仁和,也許還有一絲絲活命的機會。
但如今的皇帝異常敏感,甚至有些神經質,戾氣也是越來越重。
出使半途而廢,性命肯定是保不住,搞不好還要株連家人。
帳內氣氛壓抑到極點。
「幾位,回京肯定是必死無疑,但北上還有一線生機。」魏長樂掃視三人,終於開口道。
秦淵對魏長樂已經滿腹怨言,聞言冷笑道:「魏長樂,你當塔靼人是活菩薩?他們都是屠夫,殺人從不手軟。殺了他們的人,還想活著回去,簡直是異想天開。」
「秦大人是擔心那幾個莫名其妙的傢伙會走漏消息?」
秦淵道:「難道他們會守口如瓶?」
「大人,我倒以為,那些人未必會泄露消息。」魏長樂平靜道:「而且他們也絕不是塔靼人,更不會為塔靼效命。」
「你怎能確定?」
魏長樂並沒有急著回答,向馬牧道:「雲騎尉,斗膽請你將方才捆綁的塔靼兵帶過來,先帶一個過來就成。」
馬牧也不知道魏長樂意欲何為,但到了這步田地,只能想辦法應對。
他也不廢話,起身出帳,很快就推搡著一名塔靼兵進來。
一進帳內,馬牧從後面抬腳踹在塔靼兵膝彎,塔靼兵悶哼一聲,跪了下去。
「你們在邊界巡邏,多久點卯一次?」魏長樂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塔靼兵已經領掠過這些大梁人的兇狠,曉得這夥人動手也是毫不留情,一臉恐懼。
聽得魏長樂詢問,有些疑惑問道:「什麼.....什麼是點卯?」
「你們巡邏,就不用稟報?」
塔靼兵明白過來,忙道:「你是說盤哨?有的,我們在邊境沒有你們一樣的堡壘,但.....但有哨點,三日可以巡邏一圈,然後回到哨點輪換。」
「為何我們沒有發現哨點?」
「就是擔心被你們發現,設置哨點的地方很隱蔽。」塔靼兵忙道:「我們的哨點在一處密林中,出勤一趟,帶上乾糧和酒水,巡查三天,然後返回。」
魏長樂心知如此重要的情報,大梁邊軍竟然絲毫不知,看來塔靼人行事與他們粗蠻的外形大不相同,還真是頗為狡猾。
這樣重要的情報,魏長樂自然不會錯過,立刻問道:「你們在邊界沿線設有多少哨點?」
「我不知道。」塔靼兵搖頭道。
話聲剛落,「嗆」的一聲響,馬牧在他身後已經拔出刀,刀刃已經架在他脖子上。
「真不知道.....!」塔靼兵魂飛魄散,「我們只知道自己的哨點,其他哨點絕不知道。每個月都會有人送給養,巡邏半年,雲中城就會派人輪換。」
魏長樂心知這塔靼兵應該所言不虛。
畢竟哨點既然很隱秘,當然不可能讓一名普通的遊騎兵知曉所有哨點。
「昨晚在林外你們發現了那幾個人,他們是什麼來頭?」魏長樂盯著塔靼兵眼睛,目光如刀,一副隨時都要殺人的氣勢:「你們人多勢眾,為何不敢去追殺他們?」
塔靼兵面色更是顯出恐懼之色,「他們.....他們是厲鬼,兇殘的厲鬼......!」
「什麼厲鬼?」秦淵冷著臉,「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