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驚艷了時光
那一年,是她一個人從混天黑地到彩霞朝暮守歲的一年,雖然以往如此,但是總感覺少了點什麼,房間里空落落的,連最後一絲溫存都蕩然無存。
樂冰第一次到這個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家時,使著渾身的氣力嗅著空氣中熟悉的香味看著她莫名的展露笑意,樂冰在房間的每個角落都走了一遍,最終得出一個結論「沒想到,小媽你對古龍水也情有獨鍾啊」
她想,不,情有獨鐘的是那個驚艷了她時光的人。
小北的電台,她是熟客,她把關於她整個青春的事都在電台里重播了一遍,小北的聲音溫和中帶著暗自傷神讓她每次聽,每次都揪著胸口間的紐扣,骨節泛白。
那是她從杭州大廈到銀泰,然後氣喘吁吁的跑到百大旁邊的絲芙蘭,買到正品的男士香水,以往她對這類都是十分不屑一顧的,然而思念一個人遠比自身的原則更加脆不可堪。
史郁這個潮人八零后發揮了她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事,雲朝為此腰包大出血,忍痛割肉的用這個月僅有的一點收入,雄赳赳,氣昂昂,跨過孤山路,保回憶,為思念,就是為廖可蘇,那,僅存的等待。
樓外樓,古老的風格建築,翹起的屋角,還有那塊老字號的牌匾,立足了很多風塵歲月。
史郁大口揮耗,一點兒為她掙腰包的意思都沒有,倒是樂冰,兩人較起勁來,一個點菜,一個反覆研看甚久,隨後還沒等服務員應聲,便奪過點菜單一筆筆劃過。
兩人就吵了起來,畢竟店主還是要聽掙錢的話,不久一盤盤的菜端了上來。
到後來,兩人都喝醉了,從樓外樓出來她還心疼的抱著空落落的荷包,坐在已關門的店鋪階梯上。
史郁醉了后說話也口無遮攔,她問說雲朝,你不會用一輩子去等一個,或許不會再回來的人。
如果她還算有點腦筋的話,她後面的話讓雲朝許久,許久的仰頭看天。
她說,或許,他早已不再這個世界上。
她不願面對的事實就這麼被攤在暗夜裡,沒有赤骨般的攤漏無遺。
她願意等,是因為她那一絲蜘蛛網般搖曳在空中的希望總是探出嫩芽。
多年前紫霞仙子的一句話讓她像只泄了氣的球,把衣袖都哭的濕漉漉的:我猜對了前頭,可是我猜不著這結局。
讓她真正喜歡的,是前一句話: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的雲彩來娶我。
他會,踩著七色雲彩,來娶我!
她可以夜晚刺激著鼻腔,聞著滿屋子裡的味道,她在外漂泊的慌亂的心終於找到了落腳點。聞的多了,終於住進了醫院。
就在她嚷嚷的要出院,醫院刺鼻的味道她不是沒有聞過,甚至於已經成為她腦海中的某些記憶片段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電話,響起了。
「雲朝,可蘇想你了,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離開你這麼長時間……我想說聲,對不起……」
她的情敵?好朋友?跟自己說對不起?對不起什麼?對不起她夏雲朝像個傻子一樣被她騙嗎?還是,她把可蘇帶走了,感到虧欠?
她並沒有覺得歐儂淼有什麼地方對不起自己,如果可蘇愛她,那終有一天他會回來。歐儂淼追求幸福的權利不是她說可以剝奪就能剝奪的了得。
她願意等,可是,她卻忽略了一件事。
時光,不願意也不會等。
史郁把盛好了的綠粥端到她床前,聽到那聲久違了的聲音,她就一反常態的搶過,諷刺的聲音在詭異的空氣中蕩氣迴腸。
良久之後,泄了心中的氣憤,史郁癱坐在病床上,嚶嚶的小聲低哭。
時光,總是殘酷的,相遇的兩個人不一定相戀,相戀了,不一定相愛,相愛卻不一定能在一起。
你看,時光雖然能在人的心口開一道永遠不會磨滅的傷痕,但是它教會了你成長,教會了如何去愛,如何,把自己殘缺的未來,畫上一筆絢爛,那是,每個人生最忍痛般的記憶。
收拾好行李,史郁攙著她走到醫院門口等著車。
側面看著雲朝無比蒼白的臉色,心裡陣陣的酸澀,許願是她年華里擱淺了很久的朋友,不,可能,根本算不了朋友,只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而她史郁,可以自豪的回望自己的人生,雖然愛過了幾個人渣,不過,在過程中收穫了值得一輩子去擁有的友情,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你打算去多久」坐在何必處的車上,史郁透過反光鏡看到雲朝低著搖頭。
「我不知道,或許,幾個月,幾年,也可能,是一輩子」她的手微微顫抖著,努力剋制住眼淚才沒有狼狽的哭出來。
何必處手握著方向盤打著轉,聽到這裡不禁插一句話「小姐你也別消極,少爺會沒事的,老爺那也是意外不是」
史郁白了他一眼,低語「你閉嘴,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不說話本來就是啞巴嘛」他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壓抑的空氣。
史郁邁過頭,便在遮光的後座看到,那個肩膀顫抖的女孩兒,捂著嘴,另一隻手死死的掐著胳膊,雲朝的隱忍真的讓她心疼。
到家后,史郁堅持要陪著她,她滄慌的轉身「不用了」,說完便快速的打開門,又關上。
沒有人知道,那一晚,她是怎麼度過的,她蹲在牆角,把頭深深的埋在臂彎間。
孤獨,思念,絕望,滾滾而來。這些年都過去了,她終是明白,能一輩子陪你的只有回憶。
她看著鏡子,第一次這麼認真的看自己,推掉了稚嫩,剩下的是沉澱了的腐朽歲月,侵蝕著她的面貌,她突然發現,她不會笑了!
是什麼時候,她的笑隨著他不見了,她試圖扯扯嘴角,彆扭的笑扭曲的可怕,這是她嗎?如果他看到自己這幅樣子,是不是就不回來了。
她翻倒著每個抽屜,可是,除了帶CIQ和中文說明的進口香水,她連一個化妝品都沒有。
當她翻遍了整個卧房后,終於,她坐在鏡面前,內心一陣一陣翻滾著巨浪,沒有一個礁石,是她棲息的地方。
那支淡粉色的檸檬香氣的口紅,是可蘇送她的。
她的生活,沒一個記憶不是他連在一起的,她顫抖的手勾勒著唇瓣,在暗夜裡唯一晶瑩的眼淚像脫了線的珠子,落到鼻尖,再到唇角,很快,空氣便吸幹了水滴,她扯扯臉頰卻綳的很是緊。
她說,遲早,她會還一個微笑給自己,給他。
那晚,她睡得極其安穩,她到了一個畫廊,畫上的少年一身白色的T恤,暗色的乞丐褲,藍底的運動鞋,他站在木棉樹下,花紛紛著落,他的指尖捻著一株花瓣在微笑的唇角,漂亮的眼睛笑進了她的心裡。
她醒來了,自然的睜開眼睛光芒萬丈的射進來,刺痛著每一段回憶。
臨走前,她把存了十幾年的積蓄給了廖樂冰,樂冰摟著她的脖頸,哽咽的聲音說「小媽,你會回來嗎?」小媽,你要記得,練帶著我的那一份,一起給爸爸,告訴他,他的女兒,從來沒有恨過他。
他有著清泉似的眼瞳,每次看她,都有無限的溫柔。
廖可蘇,你這輩子,都別妄想要逃出她夏雲朝的魔爪。
可蘇,我,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