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烏雲島坐落於一江碧水之間,這裡鳥語花香,四季如春,樹木掩映,奇花爭芳,勢比五大族系的漫天煙火,爭戰不休,這裡稱得上是一片羨煞仙侶的桃花源境。
烏雲島中民風純樸,島主孫虛文韜武略、禮賢下士、虛懷若谷,在島中更是德高望重,上下一心,將烏雲島建設的如日中天。百姓安居樂業,身為島主的孫虛更是深受島民的愛戴。
島上四季瓜果數不勝數,是以居民多以捕漁遊獵為生,雖是生活單調匱乏,卻也不失隱居安樂、一派祥和的氣氛。
這孫虛育有一子,文才兼備,精通玄法,頗受島主孫虛的喜愛。
這少島主整日修習武技幻術,頗為勤奮,但也免不了少年心性,時常呼朋喚友,攜帶摯交或是手下到山中打獵博弈。
這一日少島主趁著父親與人商議事情便自主喚人野外閒遊,隨著貼身護衛彎弓搭箭追逐一隻羚羊。
那羚羊縱躍飛奔,少島主數箭不中,一時少年英氣勃發,提韁打馬而上,眾護衛吆喝連聲追隨其後。
卻在這時但見林中火勢熏天,肆意瀰漫,接著由天上一團團大如巨石般的火球由天而降,馬兒受驚狂嘶將那少島主拋下身去。
只這一剎,但見一團火球撲天壓至,少島主見狀連滾帶爬地逃開。
卻只這一瞬間那火球轟得罩上馬身,那馬來不及嘶鳴便在火勢之中消了身形。
少島主被這巨大的撞擊之力震得直飛出丈許,咔嚓一聲撞斷一棵環抱大樹,方止住了身形。
這一驚變來得太過突然,那少島主好一陣才緩過心神來,接著沒命價地向島心方向奔去。
卻在這時他聽到林中有人大聲呼喊他的名子:「孩兒!孩兒!」
那少島主聽出是自己的母親的聲音,便大聲回應道:「娘親!孩兒在這裡!」
接著但見一身著鵝黃衣衫的中年女子飄然而至,但見她頭髮凌亂,臉色蒼白,此時驚駭欣喜之情溢於臉上,她撲到那少年身前一把將他擁在了懷中,隨之冰涼的淚水再也壓抑不住奪眶而出。
周圍的火球轟隆迸發之聲不絕於耳,而那婦人卻似充耳不聞,她只是擁著自己的兒子,彷彿擁著她的一切。
少年終於忍不住抬起頭來,問道:「娘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婦人抬起頭來梨花帶雨,儘管這個時候依舊掩不下她那秀麗端莊的容顏,她只是滿面淚水地道:「孩兒,我族大難!」
少年一臉堅毅地道:「娘親!父王他在哪裡?」
美婦人驚魂未定的道:「你父王帶著島上精英在負隅頑抗,娘擔心你便到這裡來尋你!」
少年聞言忙道:「娘親,我們去幫助父王吧!」
美婦人疼惜地撫了撫少年的頭髮,道:「父王只是擔心你的安危,他執意要與此島共存亡!」
少年聽到父親這般的大義,更是激發了內心鬥志,他昂然地道:「孩兒願與父親共進退!」
美婦人聞言欣慰,但仍是愛憐地道:「孩兒,你父王臨走之時囑咐我務必留下你這個血脈,他說這次的敵人非同小可,稍有不慎恐怕便是滅族之禍,他讓你保存實力,他日興起,復我族仇!」
少年聽了不禁淚如泉湧,哽咽道:「父王幻力無窮,誰會是他的對手!就算父王不敵,孩兒大好男兒,也要同父親一同生死,絕不苟且活在這個世上!」
美婦人聞言臉色大變,她只是揮手向那少年扇去。
她手上氣貫真力,一掌下去那少年半張臉登時腫了起來。
她臉上的淚痕未乾,只是冷冷地看著那少年道:「孩兒,你休要說這般沒志氣的話,你父王戎馬一生,何時懼過生死,更是將這一島之人安居於此,何等功績,豈料他的兒子這般不濟,不曉審時度世,只知道勇莽送死。兒啊!娘親知你知曉大義,但你卻不知此等時刻隱忍勃發才是對父王的盡孝,才是對我族的盡忠!若是連你也隨島而逝,試想敵人是何等愉悅。兒啊!你不能像族內凡子俗嗣一般只懂捨生忘死,你寄予族人後望,為父報仇,為島復族,這些你必須擔當地起啊!」
少年聽了不禁內心澎湃,他望著美婦人那雙澄澈的雙目,將雙唇咬得滲出了鮮血來。
周遭的火勢衝天,更有轟隆隆震耳欲聾的駭人奇攻,他的內心比這一切都要劇烈,都要令他震撼。
良久他才抬起頭來迎著美婦人期盼的雙目絕然地道:「娘親,孩兒明白了,只是求娘親帶我去看看我們的敵人,孩兒要牢牢地記住這些人的樣子,將來為父王,為我們的島報仇雪恨!」
美婦人聞言洒然一笑道:「怪不得你父王說定可與你說通!看來還是他比較了解你呀!孩兒,為娘為你驕傲!為娘答應你,帶你去見見這些該死的惡魔!為娘將你封印在異世結界之中,這樣你便可以看到島上的一切,卻是什麼也幫不上,什麼也做不到!你要想好了,這一切將是多麼的痛苦,你一定要忍受這般的苦楚嗎?」
少年凜然道:「如若我連這個都承受不了,又如何完成父王的心愿?」
美婦人釋然一笑道:「孩兒比為娘強得多了!好吧!」她說著手掌燦然生光,真氣流轉,風勢急嘯,卻見她周遭如陰雲籠罩,濃濃的化不開,接著四周風搖聲嘯,四周的圈圍越來越大,轉勢愈加強大。
那少年站立其間,看著四周低低壓下來的雲霧般的結界,結界之外火球轟得擊了上來,卻如同煙霧一般炸裂開來,那炸裂的火光由兩人的身前飛掠而過,但是結界內平緩如初,甚至連兩個人的衣袖都未曾吹動。
接著美婦人手指捻訣,喃喃低語,結界那濃重的顏色隨之急轉,漸漸減淡變小,慢慢變成只容兩人大小的一個透明之體,美婦人輕呼一口氣道:「孩兒,我們此時十分安全,現在就去島中尋你父王吧!」
少年用力點了點頭,跟在那美婦人身後急急行去。
路上的火球愈見密集,時而有攻擊上來的火球在兩人的腳邊炸開,卻是穿透結界而來,迸散一地,只將地面燒出一處處焦黑恐怖的大坑。
四周林木盡毀,房屋建築立為廢墟。而這結界之內卻似一團異域的空氣一般飄蕩在這片空間內不受任何的影響。
島上四周炸烈之聲、慘呼啼鳴之聲不絕於耳,少年只聽得心如刀絞,閉了雙目捂住雙目不忍再看。
美婦人冷冷的聲音穿透而來:「孩兒,這般場面你便見不得了,若是你看到全族盡數毀於敵手,看到你的父王喪生於敵人之掌,你將如何面對?」
少年聞言終於緩緩地放下雙手,瞪大了眼睛向著這慘絕的世界看過去。他的內心根本承受不了思維定義的堅強,幾欲暈厥。
走了一段時間,那少年終於聽到了美婦人顫抖的聲調道:「孩兒,我感應到了你父王的靈力,你做好準備了么?」
少年全身一震,不知該如何回答,而內心的抵觸之情讓他欲拔腿逃離,但是他依舊咬緊牙關撐持道:「娘親,孩兒準備好了!」
美婦人並不回頭,只是嘆道:「好孩兒!」
接著那結界斗轉,卻是疾向前衝去,美婦人並不敢將結界停在太過接近的地方。
她只是將結界懸停在不遠處的屋頂之上,她俯看下面正與一灰一白兩個人交戰的丈夫,眼睛一瞬不瞬地再也不願離開。
那彷彿是最後一眼的別離,更像是一世情感的牽絆。
那少年看著身為島主的父親手中的虎紋刀在手中急轉,那虎嘯龍吟般的幻力伴著奇幻的異彩在那灰衣和白衣人之間游斗,他的身上已然處處鮮血,而對面的兩個人卻是坦然自若。
那灰衣人不使用任何的幻術,只是那驚人的速度和攻擊之力讓少年的雙眼看不真切。
而那白衣人卻是碧青的幻力罩著這方圓之處的空間,他的每一次幻術施展都是靜若無聲。
但是父王那虎嘯龍吟般的幻力在那空間中卻如同被溺死了一般消於無形。
美婦人盯著那一切,不帶一絲情感地道:「那個灰衣人並不具備幻術,但他的近身之術已然登峰造極,他的近身術鷹翔虎躍龍騰獅嘯,無不達到化境,而且此人詭計多端,下手狠毒。而那白衣人幻術渾然一體,是極其強大的水族幻力。孩兒你記住,不到驚天之力絕不可與此二人當面對峙,尤其是那個灰衣人,更要萬分謹慎!」
她的聲音冷得如嚴冬的寒冰一般,遙遠的如同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下面的打鬥聲斗然尖嘯,那孫虛已然漸落下風。
但是他的虎嘯龍吟卻更見威風之勢,那漫天低壓的幻力在兩大高手的施壓之下如九天玄世的悲鳴。
那白衣人身周的水族幻力如江河滔滔,那一波一波的狀勢如百萬奔馬,雖不及龍虎之威,卻別有一翻壯闊。
而那灰衣人疾若星矢的身形只教人捉摸不定,而他那般簡單純粹的攻擊,總是使那龍虎之勢頹然變勢,扭曲崩解。
那少年直看得雙目血紅,手掌心處被指甲刺得淌出鮮血。
美婦人望著夫君卓然之姿,傲拔蓋世之態,直將淚水吞落腹中,她的雙手撫著心口,那心中的刺痛如萬千蟻噬,直教她心如刀割。
孫虛終於在兩大幻力高手的壓制之下落了敗勢,他面目扭曲,仰面怒吼,但見聲勢如潮,那灰白兩人在這強力的聲浪之中堪堪被推離了丈許。
隨之那烏雲壓頂,天色驟變,島上半空驚雷閃現,頓時烏雲遮罩,一時間天雷滾滾,雲層低得如同舉手可探。
那灰白兩人站在當地,一臉驚駭。
那灰衣人不由地朗聲大笑道:「孫虛,果然不愧為黑暗之神,恐怕這島命『烏雲』亦是拜你所賜,果然了得!」
那少年方此時才看分明這灰白兩人的面目,他再不敢稍有分神。
他只是不停地在那灰白兩人的臉上注視著,他要將這兩個人的容貌牢牢地鎖在自己的腦海里,當有朝一日將之碎屍萬段之際,再將這兩張面孔放出來,以祭這全島之生靈。
那島主孫虛嘯聲悲切,直如九天幽鳴。
他身周的光彩幻生照得四周如異世剝離,那光彩讓他身周的世界斷成了無數個面。
那少年看著這異樣的父王不禁淚如泉湧,他緊緊閉上了雙目,再也不願睜開,再也不願見到這悲苦驚世的父王。
美婦人冷冷地聲音卻在這個時候再度響了起來:「孩兒,你睜開雙眼,你要看著你的父王如何死在這些惡魔的手裡,你要記住你父王此時的悲苦和痛楚,你要加倍地還給這些人!」
那少年淚水無法抑制地崩流,他瞪大了雙眼,眼珠也似乎要奪眶而出,他緊緊咬著嘴唇,雙手死命地扣住掌心。
孫虛的悲鳴持續了盞茶功夫,那聲浪漸漸地弱了下去,奇異的光彩也隨之渙散,他的全身如失去了骨架一般灘在了地上,如同一具皮囊,再不復之前的威風。
白衣人面有不忍,而那灰衣人卻舉掌推去,但見一股強勁的風勢擊去。
孫虛的身體瞬間崩裂,再也不復存在,他的身軀如灰般消散在空氣之中,遁於無形。白衣人有些不忍地道:「你又何苦做到這般地步?」
灰衣人冷然一笑道:「舉島盡毀,留下他的全屍還不是要餵了魚蝦,這樣倒省下一番水族蝦蟹的麻煩!」
那少年看到這裡再也無法抑制地大聲嚎哭起來,他奮力地衝撞著這片結界,無數次地被結界那韌性的邊緣反彈回來。
他哭叫著不停地向外衝去,卻是毫無起色。
他的聲調沙啞,叫著一些無人能聽懂的囈語般的詞語。他哭得雙目生血,鼻孔、嘴角也不住地向外淌血。
但是他的聲音外面的人聽不到,他的舉動外面的人也看不到。
包括這結界之內的母親,她似乎也什麼都看不到,也聽不到,她只是痴痴地望著那丈夫崩碎的地面,眼神空洞,彷彿站在另一個世界一般,安靜的懾人。
遠遠的那灰白兩人轉身離去了,不一時由風中傳來那灰衣人冷酷的聲音:「孫虛還有一妻一子,卻不知被他隱匿何處?」
接著白衣人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又何必斬盡殺絕?」
那狂怒的黑暗戛然退去,島外的潮聲如舊,暖人的風吹著幾株未燒盡樹枝上的嫩葉,島上四周焦黑混亂,再不復往日的詳和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