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燒餅皇后(7)
梅吟雪的心咚地一跳,耳根已經燒得發燙,下意識地想要縮回手。龍海萍腦中的那根弦還緊繃著,想也沒想,條件反射地一把攥緊了梅吟雪的手,脫口道:「別走!」
梅吟雪望著她猶如驚弓之鳥的神情,心臟不受控制地猛縮了一下,整個胸腔都跟著刺痛起來。心痛很快像潮水,一**地無聲無息地淹沒了理智。她一時忘了抽手,反而情不自禁輕輕回握住了龍海萍的手,低顫著聲音道:「我……不走,我……沒有要走……」
龍海萍凝視著她在月光的映照下皎潔的臉,失而復得的狂喜和難以言喻的悲傷將她的五臟六腑攪成了一團,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莫名其妙過,同時想哭又想笑。她能想象得到自己臉上的熱情有多狼狽,想到這,她不由得難為情起來,一把將梅吟雪攬入懷中,將她的臉埋到自己頜下,不讓她繼續看自己,嘴裡低喃道:「你不走,也別讓我走。」說著,她的鼻尖蹭到了梅吟雪的髮絲,一股屬於梅吟雪的特有的體香撲鼻而來,令她不由自主地精神恍惚起來。
過了良久,龍海萍才意識到梅吟雪一直沒有回應,她的心一緊,不安地輕聲道:「吟雪……?」
梅吟雪伏在她懷裡,輕輕地「嗯」了一聲。
龍海萍聽她那一聲極為平靜,不知為何,心裡卻更加不安起來。她不確定梅吟雪是否清晰地認知了自己對她的心意,也不確定她是否已經接受了這份心意。她沉默了一下,心一橫,咬牙道:「吟雪,其實我早就想告訴你,我喜歡你……不是朋友間的那種喜歡,是想和你一輩子在一起的那種……喜歡……」龍海萍覺得自己的嘴巴笨極了,不知該怎樣表達清楚那份愛。下意識里,她卻不敢輕易使用「我愛你」這句話,生怕嚇壞了梅吟雪。
梅吟雪伏在她懷中,聽著她語無倫次的表白,感受到她全身肌肉的緊張和心跳的紊亂,她的心也亂得很,可她不忍心讓龍海萍陷在那無休無止的折磨里。於是,她暗暗吸了口氣,慢慢抬起了頭,望著龍海萍,心再次抑制不住地疼痛起來,連她自己都奇怪自己的這種每每看到龍海萍便心痛的感覺了。她定了定神,勉強微笑了下,用一種安撫的口氣道:「我明白。」
龍海萍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說清楚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不好意思地放開了梅吟雪,像個孩子似的一陣手足無措。她不敢看梅吟雪的眼睛,低著頭臉紅脖子粗地囁嚅道:「那,那我們……」她想問,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在一起了?
梅吟雪低聲打斷了她的話,道:「我們的事情以後再說好嗎?眼下咱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龍海萍忙點了點頭:「好,我聽你的。你說接下來怎麼做?」
梅吟雪一怔,她以為應該是自己聽龍海萍的安排才對。這時她才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早已經習慣了由龍海萍來安排一切。而龍海萍突然調換了角色,眼巴巴等著自己來發號施令,她不由啼笑皆非,歪著頭好笑道:「你說呢?」
龍海萍這才如夢如醒,忙道:「哦!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晚,明早我們先去找紅石,通過丐幫找到撾靚花渣,先給你師姐找到解藥。等解決了你師姐的問題,咱們便出發去參加武林大會。」
梅吟雪看到龍海萍又恢復了往日的有條不紊,不由得一陣欣慰,與之相伴的卻又是那股莫名的心痛。她吸了口氣,將那股隱痛壓了下去,點頭道:「好。」
龍海萍伸手拉起了她的手,在她的潛意識裡,她們的關係已經進展到了可以牽手的地步。果然,梅吟雪也沒有拒絕。
龍海萍對京城裡面的布局早已經了如指掌,帶著梅吟雪直奔東南角一家看上去還不錯但又不是很起眼的酒店。
路上,梅吟雪想起了心中的一個疑問,忍不住問了出來:「你說,皇後娘娘為何知道萬歲看到燒餅便會放我出宮呢?」
龍海萍微笑道:「說起來,這還有一個典故。朱……咳,當今皇上當初還未登上皇位,只是起義軍里的一個小官的時候,被他的上峰陷害關進牢里,不給吃不給喝。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當時沒人敢去幫他,只有馬皇后。為了給他送口熱飯,馬皇后將剛剛烙好的煎餅藏進懷裡,偷偷帶進監牢給皇上吃,皇上這才不至於被餓死,但馬皇后自己的胸口卻被燒餅燙傷。這件事情傳到後世便成了一個著名的典故,所以後人也稱馬皇後為燒餅皇后。」
梅吟雪聽完了,怔怔道:「……原來如此。」
「所謂患難見真情,當今皇上對皇后的感情還是很深的。而皇后也是女人,哪個女人不期望得到自己的愛人一心一意的愛呢?我想皇后今晚也是想證明,看皇上對她的感情是否還是一如從前?」龍海萍吁了口氣,道,「幸虧她賭贏了。」
梅吟雪喃喃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龍海萍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兩人相視一眼,都是由衷讚歎馬皇后的智慧和勇氣。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這家名為「友緣客棧」的酒店。店小二睡眼惺忪地開了門,張著嘴看了兩人半天,彷彿見了鬼一樣。
兩人低頭一看,一個人身穿太監服侍,一個人一身宮裝,一看便是宮裡出來的,加上兩個一個俊秀,一個清麗,一看便不是普通身份,店小二更搞不清楚兩人來歷了,他不敢攔也不敢隨便放他們進來。
龍海萍看出他的猶豫和擔憂來,忙從馬皇后給她的包袱里拿出腰牌,給店小二看了一下,道:「我們是皇后的人,奉命出宮辦事。」
店小二壓根沒看懂那腰牌,但一聽是皇后的人,不敢怠慢,忙跳到一邊讓開路,點頭哈腰:「兩位……姑娘,請,裡面請。」
龍海萍跨進店裡,順手塞了一錠銀子給店小二,道:「給我們開一間大一點的房間。」
店小二捧著銀子,眼睛再次瞪大,嘴裡忙不迭地應道:「是,是……」
梅吟雪聽龍海萍只要一間房,愣了一下,扭頭去看她,卻發現龍海萍完全沒注意到這個要求的不妥,只是自顧抬頭四處觀察店裡的環境布置。看她一臉坦然,梅吟雪不禁自慚多心,輕輕吐了口氣,心裡卻泛起一股揮之不去的淡淡的悵惘。
店小二將她們帶到樓上最裡面的一間僻靜房間里,為她們點上了蠟燭,道:「兩位客官稍等,我去廚房打點熱水來,供兩位梳洗。」龍海萍道了謝,店小二立刻退了出去。
龍海萍走到窗戶旁,推窗看了看外面,樓下便是街道。關上窗戶,她這才走到床邊,看了看床,回頭對立在桌子旁沉默的梅吟雪道:「床足夠兩個人睡的,一會你睡裡面,我睡外面。」
梅吟雪垂下眼帘,含糊地唔了一聲。
這時店小二已經打了熱水上來,又問:「兩位客官還有什麼吩咐?」
龍海萍道:「麻煩你再抱一床被子過來。」
店小二眨了眨眼,似乎覺得兩個女人沒必要,但他沒有說出來,而是痛快地答應了一聲,反身又走了出去。
龍海萍往木盆里的冷水裡摻了熱水,試了下,覺得水溫剛好,這才回頭招呼梅吟雪過來洗漱。梅吟雪不知在想什麼,正在怔忡出神,聽到她的招呼,才猛地回過神來,定了定神,強作若無其事地走到水盆前。
這時,店小二已經抱了一床被子回來,龍海萍上前接了被子過來,親自抱到床前,將原有的被子往裡捲成一個鋪蓋卷,又將手裡的捲成另一個卷。
店小二在一旁嘿嘿笑道:「我看兩位都是姑娘,其實擠一個被窩反倒暖和,現在夜裡也涼了……」
龍海萍沖他禮貌地笑了笑,沒有接茬。
背對著他們,梅吟雪彎腰捧起一把水,將臉埋進了水裡,眼窩處的水立刻被淚水加溫成了滾燙。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心酸難過得流淚,是因為自己的猶豫和對龍海萍無端的懷疑,還是因為對未來的無助和恐懼?梅吟雪感覺眼淚更洶湧了,她忙連續捧起水來澆在臉上,洗去源源不斷的淚水。
店小二等龍海萍收拾好了床鋪,殷勤地問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龍海萍搖了搖頭:「沒有了,多謝。」
店小二摸出銀子,為難道:「客官這銀兩太大,小的一時找不開啊。」
龍海萍道:「不用找了,只是要麻煩小二哥明天一早去對面的成衣鋪買幾套普通的士子服,剩下的銀兩便當是對你的酬謝了。」
店小二大喜,完全顧不上猜測她為什麼要買男人的衣服,立刻滿口答應,千恩萬謝地出了門。龍海萍跟上去閂好了門,回過頭來,梅吟雪已經洗漱完畢,上了床,鑽進了裡面的被子。她也不敢耽擱,忙匆匆洗了把臉,吹熄蠟燭,走到床邊,小聲問道:「吟雪,你睡了嗎?」
梅吟雪裹著被子面朝里,看不清臉,模模糊糊地嗯了一聲。
龍海萍只當她已經快要睡著,忙掀開外面的被子和衣鑽了進去。她歪頭悄悄看了一眼梅吟雪的背影,心裡又安寧又滿足,積累了幾天的緊張后的疲憊趁機襲了上來,眼皮很快沉重起來,她不知不覺便陷入了沉睡。
梅吟雪一直蜷著身子,假裝已經睡了,實則毫無睡意,只是迷惘地望著牆壁,無意識地咬著食指,腦中好像劃過好多念頭,卻又什麼都想不清楚。漸漸的,她覺得疲憊不堪,卻又掙脫不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只覺腦仁都生疼起來。
直到身後傳來沉沉的悠長的呼吸,她迷亂的思緒才被打斷。那是龍海萍沉睡的聲音嗎?那呼吸聲那樣鬆弛,有種讓人心安的力量。梅吟雪情不自禁側起耳朵,傾聽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她發現心中那些撕扯她的雜念都漸漸消失了,她的呼吸和心跳都跟著那有韻律的呼吸聲一起平靜了下來。她猶豫了一下,悄悄轉過身,面朝外,看到了沉睡中的龍海萍的側臉。夜色中,她看不十分清楚,但卻發現那臉根本不需要光線便可清晰地浮現在眼前,龍海萍的一顰一笑不自覺地一一浮現在眼前……
梅吟雪不由自主地一點點湊近那溫暖的臉龐,每湊近一點,都覺得心裡多一分安定。就在她快要湊到跟前的時候,一種異樣的感覺突然湧上心頭,她猛地一個激靈,一下睜開眼清醒了過來。而此時,她的唇離龍海萍的臉已經不到兩寸!梅吟雪倒吸了口氣——天哪,她竟然想去親吻龍海萍!
梅吟雪感覺自己的臉像著了火一樣,慌忙退了回來。
龍海萍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身子一動。
梅吟雪緊張得渾身都僵住了,屏住了呼吸恐懼地瞪著她。
但龍海萍只是蠕動了一下身子,嘴裡嘟囔了一聲,很快又恢復了平穩的呼吸。
梅吟雪這才輕輕吐出一口氣,立刻將臉埋入被子,只覺羞得無地自容。黑暗中,她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劇烈的心跳聲,只是這心跳和呼吸彷彿不受自己控制,莫名地被耳邊傳來的龍海萍的呼吸聲漸漸安撫下來,不知不覺跟著她呼吸的頻率而呼吸和跳動起來。
就是在這股令人心安的韻律里,梅吟雪竟然不知不覺跟著放鬆下來,又在不知不覺中跟著陷入了深沉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