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祭典
章節名:五十八、祭典
作為村中人心中最至高無上的神明,村中一年一度的為其進行的祭典代表著的不僅是村民們對其無上的敬意,同時也承載著村民們新一年的希望。
除舊迎新,去厄運納百福,祭典的存在對村民們來說本身就是一個不可替代的唯一。當然,在這一個宛如中原人過的新歲的重大節日里,由神宮舉辦的祭典上那些神秘華麗的儀式、平時難得一見的宮主華麗的出場、宴席上豐盛美味的食物等等,每一樣,都是構成完整的祭典的獨特又不可缺少的存在;每一樣,都是讓人移不開驚嘆目光的美好。
但之前所舉行過的那些每一次都令村民們祭典,都只是為神宮而存在的;為「神女」而舉行的祭典,從來都沒有過。甚至連「神女」這個稱號,也是村民中之前從沒有聽過的陌生代名詞。尤其再加上昨晚看到的那一些奇怪的言論,祭典真正開始之前,村民也就在心中藏有隱隱的不安。
不過,人類終究是容易被動搖的感性動物;當另一件當前比較新奇的事情發生的時候,即使當時再煩悶,也會很輕易地就被那一件新奇的事情暫時帶去所有的目光。
夜幕降臨,篝火妖艷。在第一聲代表著祭典正式開始的鼓聲響起的時候,早已經聚集到了神宮門前那空地上的所有村民全都停止了正在做的一切的動作,齊刷刷地透過空地中央燃起的篝火,將目光都投放到神宮的正門處。
按照往常的慣例,在鼓聲響起不久之後,盛裝打扮的宮主就會從那裡面緩緩走出,走到篝火前,帶領著他們舞上一曲只為神宮裡的神明而綻放的曼舞。
與武林大會上全都是那需要被架起的巨鼓不同,村中祭拜儀式上所用到的鼓,大多數都是可以被人隨身提攜著的腰鼓;當然與武林大會上更不同的是,彼處所必須有的鏗鏘有聲如萬馬奔騰的渾厚密集的鼓聲,在這裡,需要的則完全是不同的格調。
「咚!」,第一聲由大鼓敲出的厚重之音,有先聲奪人之意,更是最具有震懾力的預備音;大鼓一響,鼓動全場。「咚!咚!」大鼓二響,早已經圍在篝火周圍的身攜腰鼓的人全都高高地舉起了兩手,擺出了同一的姿勢;然後僅幾秒之隔,擁有完美默契的鼓手們齊動,腰鼓聲大鼓聲齊發。
「篤篤、篤篤、篤篤篤篤……」在鼓手歡快的舞姿之下,經由靈動的雙手直接拍打出來的腰鼓之聲聽起來其實更像那在草原上肆意奔跑的小馬駒,瀟洒洒脫,快意無窮;作為伴奏偶爾響起的厚重的大鼓聲,則讓氣氛平添了一絲肅穆感,不過於莊重,又不過於肆意,恰到好處地控制著一切剛好只能在兩個極端之間悠哉游移。
然後,在氣氛漸漸地被炒熱了之後,一直直勾勾地望著神宮正門處的眾村民,終於瞅到一點門路了。
捧著鏤金香爐的侍女、懷著各色鮮果的女童魚貫而出,倏爾就將手中的東西全都擺滿了臨時搭建起的高處寬大的案桌之後就靜靜地立在了一旁;隨著兩頂高高大大的明黃色大傘漸漸從門后隱現出來,隨後出現的,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兩抹妖艷大紅。
以天人之姿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兩人,就這樣一起穿戴著比喜服還喜慶耀眼上幾分的艷紅,頂著所有人驚艷的目光,一步一步,手連著手,慢慢地向著那不遠處的篝火緩步前進。
其實自邁出神宮的第一步開始,看著那不遠處黑壓壓的眾人,三三就已經有了退縮之意,但周思寧那握著她的溫暖收緊的大手和轉過頭來臉上和煦的笑容,讓她一時忘記了害怕;而等她看到那熊熊燃燒著的篝火起了顫抖之意的時候,周思寧那乾脆將她整個小手包住的大掌和臉上愈發溫暖的笑容,則已經成為了她依舊能夠無恙前行的所有動力。
因為是在祭典這個特殊的日子裡,所以村民們一律都不用跪拜宮主;而也正因為所有人都能夠清清楚楚地看清此時那行走著的兩人臉上每一個表情,那昂然的姿態,那充滿寵溺的互動,才會讓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是誤入了一個盛大的婚宴現場。
局外人驚艷的目光、局內人旁若無人的互動,都蔓延了一路。
直到在周思寧的帶領之下兩人在那堆篝火的不遠處停住了腳步,依舊有點畏怯的三三才想起來臨行前周思寧對她說過的那番話:「你不是說到了這裡之後就將我們接下來的事情告訴我嗎?現在我們已經到了,我接下來要做的是什麼?」
不知道三三依舊是害怕還是只是礙於在這麼多人面前不好太過張揚,不過她主動湊上前來輕聲詢問他的這個姿態,實在令周思寧非常受用。
周思寧原本拉住三三的手似不經意地一拽,微不可為地低呼一聲之後三三就猝不及防地更加貼近了他。隱著嘴角已經快要溢出的一抹笑意,玩心大起的他低低地在三三耳邊吞吐著溫熱的氣息:「接下來你要做的是,帶領著我跳祭拜儀式開始前的篝火舞。」
「什麼?!」事情來得太突然以致於原本還小心翼翼的三三也丟棄了偽裝大聲地再次低呼起來。
濃妝艷抹的艷冶臉蛋上掛上那樣一副驚悚的表情,不僅絲毫沒有違和感,反而還有種直逼人心的撼人真實。
「可是我不會啊?!」顧不上揣測周思寧眸底突然閃過的那抹亮色代表的究竟是什麼意思,這才是目前三三最關心的事情。
「可是我會啊,你隨著我的動作而動就好。」周思寧的嘴角終是忍不住漾出了笑意。
然後,在三三疑惑的目光中周思寧舉起的手向下一放,剛剛自他們的腳步停住后也同時靜止的鼓聲就再一次在鼓手的手中盡情釋放。周思寧放下來的右手與左手一樣快速地與三三的左手也交纏之後,隨著與之前一樣歡快的鼓聲響起,他果然帶領著三三隨著鼓敲出的韻律舞動起來。
與剛剛不同的是,這一次依舊以腰鼓發出的聲音為主調的旋律中,還巧合得融合了悠遠的笛聲和神秘的嗩吶聲。不過腦中唯餘一片空白的三三,當然不會注意到其中的差別之處。
驚訝、不知所措,一開始全身僵硬的三三就只是只對周思寧無條件順從的木偶,向前向後,向左向右,毫無美感的動作沒有絲毫看頭;不過,漸漸的,在周思寧臉上一如既往的溫暖安全的笑容之中,在他漸漸火熱的手心當中,防備慢慢被融化的三三,心房的律動被感染也逐漸變快的三三,緩緩地,隨著那醉人的氣氛,幻化成絢爛耀眼的花。
每一次悠遠的笛聲響起,三三就會無意識地被周思寧一隻手牽引著在原地轉圈,長長的翻飛的大紅裙擺,驀地就在原地開出了一朵嬌艷的花;緊接著神秘的嗩吶聲被完美接入之後,那朵彷彿欲飛的花又會重新歸到那與之糾纏不清的同樣艷紅卻異常溫暖的懷抱當中,默契十足地共舞一曲又一曲,至死方休。
也許只是被樂曲感染,也許只是順從本能,又也許是無意識中就受了篝火旁那兩抹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剪影蠱惑,逐漸加入到舞動隊列之中的村民們,舞姿也比以往來得更熱烈,情緒也比以往來得更高漲。彷彿舞動的從來都不僅僅是身,還有心。
一曲接一曲變幻莫測又歡快無比的樂曲,一波又一波無法複製且永不重複的歡聲笑語;火紅的人,火紅的唇,火紅的心,紅火的火,就這樣在那眾人中間兩抹大紅身影的帶領之下,帶著鋪天蓋地的氣勢,瞬間燃燒了這一方小小的天地。
然後,當意料之中的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的時候,震天撼地的歡呼聲,撼動了夜色。而那兩個定在那裡就只是互相凝望著的人兒,在那一刻,彷彿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永恆。
這意料之外的場面,讓自始至終都無法真正融於其中的李長老,危險地眯起了雙眼;站在其旁邊同樣遊離於眾人的喜悅之外的苗長老,則意味不明地微笑著靜靜地品著手中的茶。「以現在這種境況看來,昨晚李長老的那一番苦心,可並沒有多大受益呢。那麼,面對著我們一開頭就佔盡了風頭的宮主,李長老你接下來又要怎樣來反敗為勝呢?」
涼涼的甚至還帶著點諷刺的語氣,任旁人怎麼猜,也絕對不會猜到此時在這個當口說出這種話的苗長老,竟是已經於李長老綁在了同一根木樁上的蚱蜢。
不過眼中怒意僅一閃而過的李長老,很快地就宛如剛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重新端上了旁人熟悉的微笑慈祥面孔定定地望向空地中央:「既然戲已經開幕了,苗長老又何必這麼急於看高潮呢?難道你不知道,開頭越是趨勢明顯的戲,結局就越是耐人尋味的嗎?」
聽此之後重新將目光投向李長老的苗長老,這次卻彷彿從李長老依舊微眯著的雙眼中看到了別樣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