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超渡群鬼
睜眼瞎跌跌撞撞地跟在王涯的身後,叫道:「怎麼辦?」嚇得俏顏蒼白、嘴唇直哆嗦。
王涯沒理睜眼瞎,她的心裡很清楚這次可不會像上次那樣輕鬆脫身。她轉身看了眼撞在路燈上的越野車,車頭都凹陷進去,玻璃渣碎了一地,安全氣囊也彈了出來,那兩個保鏢跌跌撞撞地下了車奔到她身邊,臉帶驚惶地看著她。
王涯哼笑一聲,說:「開車遇到鬼打牆了都不知道?」她的嘴裡說著話,手上卻沒閑著,一咬牙,一口咬在傷口剛好的食指上,鮮血順著傷口就往外冒。
開車的保鏢和王涯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知道王涯的脾氣臭,只好聲好氣地說:「還請王大師想想辦法!」臉上破了口子,流著血,汗水和血水順著臉頰往下淌。
王涯剛把手指咬破,那圍聚在周圍的鬼就撲了上來。她將鮮血將收鬼銅鈴上一抹,那銅鈴便懸立在空中震得「叮叮噹噹」直響,鈴聲一響,那些鬼便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阻,走到離他們約三四米遠就不再前進。王涯知道有這陳年老鬼在,這鈴鐺鎮不住這些鬼多久,她一把將睜眼瞎這個財神爺抓到面前,凝神聚氣,嘴裡念念有詞地用自己的血在睜眼瞎的臉上畫下一道護身符祿,又迅速在那兩個保鏢的臉上各畫了一道,然後在左掌畫下一道蓮花狀的符祿,猛地大喝一聲:「黃泉碧落,金蓮開道,諸邪避退!啟!」左掌擊出,畫在掌中的蓮花符化作一朵泛著微微淡金色的光芒順著公路緩緩朝前方飄去。王涯扭頭對睜眼瞎說:「帶著你的兩個保鏢跟著蓮花走,無論發生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管、不要理更不要回頭!」
睜眼瞎輕輕點頭,說了句:「王涯,你自己當心點。」
王涯沖睜眼瞎擺擺手說:「你們趕緊走!」她嫌他們留在這裡礙事。她如果留下這三人在這裡對他們來說危險,對她來說也危險,不說別的,再來一次上回那道士那樣的鬼附身就又要費番拳腳打鬥了。她一個愛玩網游的同學就常念叨:不怕神一般的對手就怕豬一般的隊友。
睜眼瞎毫不猶豫地跟著那朵蓮花順著公路朝前方走去,她遵照王涯的話連頭也沒回,她的兩個保鏢緊隨其後。
方臉保鏢小聲地問:「東子,你看到蓮花了嗎?」
被喚作「東子」的保鏢答一句:「沒,你呢?」
方臉保鏢說:「我也沒。」
兩人都不再說話,亦步亦趨地緊跟在睜眼瞎身後。他們雖是保鏢,但遇到這些鬼鬼怪怪的事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反倒要靠僱主脫險。
王涯送走睜眼瞎和那兩名保鏢,便收了收鬼銅鈴抬眼朝工地方向望去。她並沒有理會圍在身邊的這些新鬼,這些鬼雖由老鬼操縱比起尋常凶死的凶鬼厲鬼還要厲害幾分,但她身上有那七枚古銅錢護身,身有重寶自然不懼這些小鬼。
可仍有新死的鬼靠過來,王涯掐訣結印正準備打散那鬼卻一眼看到這鬼的長相,頓時驚了把,低呼聲:「表舅!」面前這鬼是個普通民工裝扮,頭上還戴著工人在工地施工時戴的安全帽,安全帽破了個大窟窿凹陷進去,他的額頭上都是血,安全帽下還有白色的腦漿往下滴。那張臉慘白森森的臉對著王涯。或許是聽到王涯的喊聲,他睜著一雙死人眼朝王涯望去,口裡喊著:「丫丫,我死得好慘啊——」
王涯想起睜眼瞎曾說她昏倒在公交站牌邊的那天早上遇到她的一個同村老鄉,如今看到她的這個表舅,王涯估計睜眼瞎那天遇到的就是她的這個表舅。這表舅和她同村,離她家也就二百多米遠,是隔了四五代的表親,她按照輩份喊一聲表舅。兩家人住得近又有點親戚關係,有點來往,但並不親。他常年在外務工,只在每年的節回去一趟,很摳門,愛喝酒話也多,他的女兒還經常在她背後說她壞話,他老婆在村裡掛了點職務,平時收個費交個什麼農村醫療保險、開個什麼證明都得找他老婆。王涯之前身份證丟了,她奶奶給她補辦身份證少不得要找她的那個表舅娘,提起她丟錢包和身份證的事,她表舅娘再把事和她表舅一說,她表舅就又把她丟身份證的事告訴了睜眼瞎。她不知道是睜眼瞎故意打探她的底細還是她表舅大嘴巴說出去的。她看到這個走漏她家庭、身份信息的死鬼表舅,氣惱之下又心情陳雜!畢竟是認識的,畢竟沾點親帶點故!
表舅一步步朝她走來,渾濁無神的雙眼直勾勾的看著王涯,嘴裡喊著:「丫丫,我的頭摔破了,你能幫我看看嗎?」
人鬼殊途,又不是什麼關係很好的至親,這表舅還是只凶死的被老鬼控制的凶鬼,王涯自然不去理會他的叫喚,看在親戚一場的份上她也不好意思直接把他打散,當即取下收鬼銅鈴朝她表舅捲去。
收鬼鈴鐺落到他表舅面前一尺時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再不能前進半寸,跟著王涯就看到在她表舅身邊浮現出一個個身影,這些都是最近這陣子凶死的人變成的鬼,他們有序地擺列在前方組成一個鬼陣!一個剛死不久的凶鬼不可怕,十個也沒什麼可怕的,可幾十個凶鬼結成陰煞陣立在那,僅僅是那股煞氣就不是一般的術士能抵擋的。
這些鬼一步步地朝王涯抵近,紛紛伸出手朝王涯抓來。
一個聲音從遠方飄來:「王涯……王涯……」如訴如泣的聲音仿如鈍斧划進人的耳里,令王涯渾身不舒服,恨不得衝到那聲音面前把這聲音掐滅在嗓子里。她剛想暴吼一聲:「喊魂啊!」倏然想起,這可不正是鬼在喊魂么?她要是應了,還不被那鬼把魂招去?所以啊,遇到不幹凈的東西,千萬別讓那東西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然一個不小心就得著了道!
就這麼一個分神的功夫,那些鬼已經卷著陰冷煞氣到了王涯的面前,鬼擠鬼,手挨手,上百隻鬼手朝王涯抓來,更有鬼張嘴朝王涯咬去。
危險迫近,王涯腳下按照「太極陣」的方位邁起步子,一手晃動收鬼銅鈴,一手翻掌朝這些鬼拍去。照正常情況來說,這種才死幾天的新鬼,弱得不堪一擊,收鬼銅鈴的鈴聲就足以震得他們神魂不穩,她再接一巴掌,即使不把他們打散,那也打得他們半天凝不成形。可此刻,一巴掌拍出去,拍中一團陰煞魂氣,是把鬼給打散了,可他們下一瞬間又凝結成形抬起爪子就朝她抓來。
王涯身上的七枚古銅錢護身,這些鬼爪子落到她的身上就泛起一股青煙像蠟遇到火似的融去並不能抓傷王涯,但鬼爪子觸到王涯的身上便有陰氣順著肌膚直往骨頭裡鑽,仿似能把身上的血管都凍住,又陰又寒,極傷元氣。好在王涯踏著「太極陣」的步法,自有一股天罡元氣隨著她的步子遊走全身為她驅散這股入體陰氣,雖然一時之間不能完全清除這股陰氣,但也能保她暫時無恙。
然而王涯的情況並不樂觀,她像被包餃子似的讓這幾十個鬼團團圍裹住,一道道鬼影眥牙裂嘴地朝她撲咬來,又抓又咬又撓,王涯前前後後上上下下都不知道被他們抓撓了多少下咬了多少口,她這身體就像那到處是洞破爛不堪的屋子般到處都有風往身子里灌,不多時就冷得她牙齒打顫、手腳都僵麻了。蟻多咬死象,再這樣下去,用不了一刻鐘,她就得讓這些鬼給活生生折騰死!她卻像是陷在了泥澤里,這些鬼拍不散、震不飛,無孔不入。
情況危急,王涯也發了狠,她的腳用力的在地上猛地一跺,立身定住,閉上雙眼凝神靜氣,口中念念有詞。她的聲音極輕,卻念得飛快,「嗡嗡嗡嗡」的仿似蚊吟卻與周圍的空氣形成一股共鳴,這股共鳴使得她的形象變得莊嚴肅穆。王涯嘴裡飛快地念著訣,手指快速地結著相印的法印,她十指不斷變換的動作,最後雙掌掌根相貼、十指呈不同弧度的彎曲,酷似一朵盛開的黃泉彼岸花。突然,她大喝一聲:「陰陽有別、黃泉引渡、生人勿近、亡靈速行!上路!」伴隨著「上路」兩個鏗鏘有力的字喝出,她的手勢倏然一變,彎曲的十指瞬間展開,就似把凝在掌中的一股力量瞬間迸射釋放出去,又似將掌中那朵花在一瞬間綻放到極至。
王涯並沒睜眼,依然保持著那動作靜立在那。她在結訣印時便感覺到身體內有股氣與周圍的陰氣形成一股共鳴、慢慢地與周圍的陰氣勾引連接,雙掌間有一股氣在凝結,口訣配合著法印把這股力量釋放出去時引發聚變,周圍的空氣突然形成一股極其強大的震動和詭異風力,她甚至清楚地聽到那些凶鬼如同落葉被卷進了狂風中被捲走了。
這些發生得極快,幾乎只在二三十秒時間裡便完成。
王涯結完訣印靜立了好幾秒,聽到周圍的陰風靜止才睜開眼,周圍仍有淡淡的陰氣,那些圍在身邊的凶鬼卻消失了,有許多像螢火蟲般的天魂靈光正升向天空。她見過死人,也見過人死後天魂升天時那星星點點如同螢光的魂光,卻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像有成群成片的螢火蟲一起飛舞升向那高空之上的天國。這些天魂靈光漂亮得令人動容,可這卻是四十多條人命!一周之前,他們都還是活生生的人!
王涯感覺到前方有人在看她,她抬眼朝前方望去,只見那拄著拐杖的陳年老鬼站在六七米外的路燈下盯著她。路燈的光芒照在這隻陳年老鬼身上就像是投進了黑暗中,連光都被吞了進去,看那陳年老鬼的身高不過一米五,卻像一頭巨大的黑暗凶獸,又似很恐怖的黑暗深淵,透著說不出的壓抑和恐懼力量。一周時間,短短一周時間,王涯清楚地感覺到這陳年老鬼比一周前更強大和恐怖。王涯一個深呼吸平緩了下情緒,盯著陳年老鬼叫道:「死老太婆,四五十條人命,你作的孽是不是多了點?」
陳年老鬼依舊直勾勾地盯著王涯,似要把王涯看透一般。半晌,她才陰惻惻地說道:「小娃兒,自恃有點本事就敢如此張狂,可惜啊,太年輕太不懂事了!如今既然來了,那就留下來給老身作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