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怨責
衛珏神情哀楚,盈盈若水的眼眸望定皇帝,似是怨責,又似在述求,道:「皇上,臣妾之所以把前邊發生的,再重述一遍,自有臣妾的理由,那便是容良人夥同了小雲子千方百計陷害臣妾的理由!」
金容姍吸了一口氣,瞪大了雙眼望她,「珏姐姐,為何您反反覆復的,就是指責我陷害了您?」她以手撫額,似是冤屈到了極點,「珏姐姐,我不過說了實話而已,在皇上面前,您也要我說假話么?」
皇帝忙扶了她的肩頭撫慰,冷冷望定衛珏,沉聲道:「在朕的面前,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你口口聲聲說容良人陷害你,也得拿出真憑實據來才行,不能信口雌黃。」
衛珏嘆了口氣,不避皇帝眼眸,一眨不眨地望定了他,「皇上,為何臣妾所說的,便不是真憑實據,而他們拿出兩方臣妾從未見過的帕子出來,便是真憑實據了?」
看清了她眼底死灰般的沉寂與失望,皇帝語氣一滯,終垂目道:「好,你且往下說。」
衛珏道:「臣妾記得當時,拿起了梳子幫容妹妹梳頭,揭起了她的長發,確實是滑不溜手,美不盛收,可臣妾替她梳頭之時,望著她的腦枕頭皮之處,卻有些細微疤痕,因是隱在長發下面,倒也不是很明顯,那時,臣妾記得,臣妾尚問過容妹妹,這些疤痕是哪裡來的?她只含糊其詞,說是小時有一年天熱,頭上長了癤子,那時,臣妾只覺奇怪,她頭枕之處疤痕那般的多,那癤子長得也太過繁密了一些,可今日,臣妾從另外一人的頭頸之處,卻又發現了同樣的癥狀,只不過和容妹妹的好了的疤痕不同,他這個,卻是正在發病當中,雖是頭髮掩蓋,但只要有心去看,卻能看得清楚……」她指著跪於地上發抖的小雲子,「便是這小雲子,請皇上派人查他頭枕骨之處,看看他的頭頂,是不是起了一大片的紅色疹子?」
小雲子聞言,張惶抬起頭來,又瞬既垂下,似是不知道怎麼辯解,只顧趴在地上發抖。
皇帝望了孫輔全一眼,孫輔全便彎了腰上前,拉起他的辮子略看了看,迴轉身來,朝皇帝道:「沒錯,他的頭頂至頸部,的確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因平日用頭髮遮擋,倒也看不出來,只是奴才不明白了,宮裡邊的人有些小病小痛,算不上什麼,怎麼您便將這事,反反覆復拿來說個不停?」
衛珏抬起臉來,臉上一片清冷,「孫公公,您錯了,這可不是小病小痛,皇上可還記得雲南康鎮,向是邊疆重鎮,與驃國接壤,那裡地勢潮濕,當地人和驃國百姓多有玉石生意往來,因而,有一年,驃國國內流行的一種疾病便傳入了康鎮,得了這種病的人,頭頂皆起疹子,每年春季梅雨季節爆發,更能通過膚髮接觸傳染,嚴重之時,頭髮竟皆脫落,毒氣攻入腦部,使人狀若瘋狂,臣妾的阿瑪在臣妾小時侯把這事當成故事來講,可聽在臣妾的耳里,卻是不寒而慄,這等病症,當時便被稱作『鬼種芝麻』,后雖因朝廷從民間徵集良醫,派往康鎮疹治,才使得這病症得以控制,又研製出了良藥,只要不是病入膏肓的,只要長期用藥,便能壓制此症,最終痊癒,因此,康鎮的那場溫症,也就逐漸被人遺忘了,可今日卻想不到,臣妾再次見到了此症。」
金容姍瞪大了眼睛盯著衛珏,臉上全是不敢置信,身邊的皇帝早將攬著她的手抽離了去,身子也離她遠遠的,眼眸里的冰冷原是對著衛珏的,可現在卻沖著她來,她哆嗦著嘴唇想要辯解:「皇上,她說的不是真的,臣妾從未得過此類病症……」
小雲子卻是趴伏於地,身子不停顫抖,早沒有以往的伶牙俐齒。
衛珏道:「有沒有得過,讓御醫看一看便知曉了,皇上,宮裡的規矩,入選秀女必須身家清白,無病無災,身體髮膚無不經過細細驗看,容妹妹如若得了此病,卻不上報,便有擾亂皇家血統之嫌,臣妾知道選秀規矩,身上有隱疾的女子,是不能參與選秀的,如隱瞞參選,如若查了出來,不但自身有禍,而且連累家人……」
金容姍雙腿似站立不穩,指著衛珏道:「你胡說,我根本沒有什麼隱疾,你,你,你,你拉扯上小雲子,又有什麼關連?」
衛珏似是沒見指到自己鼻尖的手指,眼眸透過手指望定了她,「容良人,你還不承認么,你與小雲子,原本就相識,都在康鎮呆過!自入住這永和宮開始,你便疑神疑鬼了起來,總覺得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再者,那日去景仁宮飲宴,我看清了小雲子頸后的紅疹,便瞧了他兩眼,他事後向你稟報,你便千方百計合同了小雲子要將我置於死地!便編造了那帕子之事,來污衊於我,我從未向小雲子暗通過消息,在領轎去景仁宮之時,他故意使轎子走得慢,卻是為了今日布局。」她向皇上下福行禮,眼底流露出哀傷之極的神色來,「皇上,臣妾自知出身低微,比不上容良人這般高門大戶的女子,入了宮裡邊,都有人替她打點,派人入宮照料,但臣妾也是父母生出來的,怎可讓人如此作賤?」
她眼底盈盈有光,望著他的樣子,似將這些日子受的屈辱全彙集在了眼底,她在向他控訴,指責,眼底盛滿了哀傷,讓他的心微微糾成一團。
宮中選秀,梵谷門大戶出來的秀女,哪一位宮裡邊沒有幾個熟人?有一些,更是多年之前便開始往宮裡安插人了,只等著這次選秀,這些,皇帝往日里也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這便是這些妃嬪在外的枝枝蔓蔓一個安心丸而已,只要不做出什麼出格有違規矩之事,她們怎麼做,便由得她們了。
所以,小雲子與金容姍相識,他並不怪責,但如若矢口否認,倒讓他心底更有幾分確定。
金容姍眼裡湧出淚來,如梨花帶雨,伏倒在地,道:「皇上,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臣妾絕沒有做過欺騙隱瞞之事,是她,都是她,她自己做下了醜事,便要拉了人下水。」
皇帝側過身子,後退幾步,避她如避鬼蠍,冷聲道:「後宮之中,豈容你污言穢語?有話不能好好兒說么?」
金容姍不敢置信地望定了皇帝,皇帝卻眼眸冰冷,讓她生生打了個寒顫,抽泣著道:「皇上,你一定要替臣妾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