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挑撥
翠蝶有些遲疑。
衛珏伸出手去,對著月光端詳自己的手指,彷彿那手指長得極好看一般,慢悠悠地道:「翠蝶,你來這裡的時日比梅竹長吧,以往是我的副手,跟著我,也撈了不少好處,可眼看著,梅竹後來居上,你想不想知道原因?」
衛珏的話不含一絲火星兒,但話里話外全是挑撥,梅竹急道:「翠蝶,你別聽她的!」
翠蝶此時已然火沖腦頂,哪裡還聽得進梅竹的話,怒氣沖沖地道:「梅竹,咱們都是替月姑姑辦事,沒分什麼你大我小的,怎麼,我稍微做點主,都不成了么?」
梅竹哪裡想到,原本進行得好好兒的事……她們領了月歌的命令,想方設法讓衛珏多受點兒苦,三言兩語的,翠蝶已然反了,反倒和自己別起了苗頭來?
她看到翠蝶滿臉討好笑容拉著衛珏,心叫不妙,這衛珏說不定真抓了姑姑什麼把柄,要通過翠蝶的嘴往外傳?她一跺腳,拔腳就往月姑姑住處跑去。
衛珏斜著眼看著梅竹往遠處跑,輕聲道:「我一開始便說了,要你去叫你家表姐,你就是不去,可臨到頭了,可不還是去了?」
她微微地笑了,笑容在月光下一片清冷,如盛開的曇花,有蠱惑人心的力量,看得翠蝶一怔,恍了恍神,拉住了衛珏的袖口:「姑姑,不,衛姑娘,您倒是說說,有什麼消息要告訴我的?」
衛珏拂開翠蝶的手,又是一笑,抬起頭來望她:「翠蝶,咱們在這幸者庫,都是無依無靠之人,所依仗的,不過是消息靈通這四個字,你也知道,憑藉這四個字,你跟著我也吃喝了不少好的,我做不成掌事姑姑了,往後的日子,這消息靈通也辦不到了……」
翠蝶心底一沉,臉色一變:「衛珏,你這是不願意告訴我?」
衛珏嘆道:「反正那些消息在我這兒,只能發霉發亂,告訴你也無防,但是,你拿什麼來交換?」
翠蝶語氣譏諷:「衛珏,你還指望著我拿東西來換?你真以為你還是掌事姑姑?想著我沒辦法收拾你么?」
衛珏恍若沒聽見她的話一般,自顧自地整理著散亂的鬢髮:「我把梅竹調開,原就想著我們倆以前的情份,想給你一個機會的,要知道在這幸者庫裡邊,光會耍嘴巴皮子,可什麼用處都沒有。」
她一邊說著,一邊抬起頭來,臉上笑意全無,目光冷冷望定翠蝶,和著滿身披就的月光,整個人冰雕玉就,竟讓翠蝶遍體生寒。
「你,你,你……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你看梅竹的架勢就知道,你來得比她久,她也敢訓斥於你,往後你的日子會怎麼樣,你難道真沒想過?」衛珏涼涼地道,眼角卻有絲笑意,似蠱惑,又似哄誘,「如果你知道她們一些事,那可就不同了,有些事么,永遠都會是人心底的一根刺,你一撥動,就會刺得人心中發痛,你知道我為何能坐實這掌事姑姑的位置?不就因為捏住了某些人心底的痛?」
翠蝶的心已全被衛珏的話語牽繫住,心底的貪婪無可抑止的生長,她原本就是一個極善妒又眼高於頂之人,看不得別人的好,衛珏所述,正說到了她的心坎之上,憑什麼一個初進幸者庫的罪奴梅竹便可以騎在她的頭上?
就因為她表姐是掌事姑姑?
如果她知道了這些東西,說不定假以時日,掌事姑姑的位置,也能換一換!
「姑姑要我拿什麼來換?」翠蝶低聲道。
「噓……」衛珏道,「這是我們倆個人的秘密,知道的人多了,便不值錢了,我現在已落得如此田地,你說說,你能拿什麼跟我換?」
她一雙眼睛,微微地狹著,顯得既狡猾又帶著些妖媚,翠蝶忽然間便明白了,點了點頭:「姑姑,我明白,日後月姑姑有什麼消息,我定會通知你。」
衛珏笑道:「您還是別喚我姑姑,我早已不是掌事姑姑了。」
翠蝶的語氣增了些諂媚:「姑姑,在奴婢的心底,您永遠都是我的姑姑。」又拾起跌落地上的掃帚,「姑姑,我幫您掃。」
衛珏微微一笑,沒有阻止,只是道:「這是咱們私底下,在月姑姑面前,你懂得怎麼做啦?」
「懂的,懂的。」翠蝶一疊聲地道。
月歌被梅竹領著,急匆匆地趕來之時,看到的便是衛珏拿著掃把,在仔仔細細地清掃地上的落葉,而翠蝶便在一旁站著,不停喝斥:「快點兒掃,這兒還沒幹凈呢。」
見月歌趕到,翠蝶忙上前稟報,滿臉討好:「月姑姑,奴婢正加緊督促她掃落葉呢,她想拿些話來詆毀姑姑,我哪能讓她如願?」
梅竹氣道:「我剛剛還看見你拉了她的手!」
翠蝶道:「梅竹,你胡說什麼?我對姑姑忠心耿耿,又豈是那等見利忘義之人?是你自己慌了,聽她說及表姐表妹之事,便急急地跑了回去!」她又向月歌恭敬行禮,「姑姑,您且放心,此事就算亂在我的肚子里,我也不會周圍亂說的。」
梅竹原就不善言辭,被她噼里叭拉這麼一說,目瞪口呆,連連道:「你們明明私下裡……」
翠蝶道:「私下裡做什麼?你是姑姑的表妹,便要替姑姑著想,哪能依仗著姑姑的權勢,胡亂冤枉人呢?」
梅竹還待再說,月歌一擺手,冷聲道:「別說了,是你太過大驚小怪了!」她緩緩把頭轉向掃著落葉的衛珏,「諒她一個罪奴,在我手心裡拽著,也跑不到哪裡去。」
衛珏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說話一般,只是仔仔細細地把落葉掃起,倒進蘿框裡面。
她披著一身清冷的月光,眼眸半閉半合,表情溫順,對著那框落葉,象是對著她的祖宗,那表情,虔誠之極,但衛珏越是這樣,越讓月歌心底總感覺沒底,一見到她,就感覺心底沒底,心底彷彿有無數只螞蟻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