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飄雪的劍
(一)
雪,已幾乎融化完了,天氣更加寒冷。
這樣冷的天,一隻沒有穿鞋的腳會被凍成什麼樣子?冷飄雪似乎對這種「未知的樣子」沒什麼興趣,他的雙腳已浸泡在溫暖的熱水裡。他從大街上回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來熱水和腳盆,然後開始泡腳。泡完腳之後,他就把一雙已準備好的毛絨絨的棉鞋穿到了腳上。從回來到把棉鞋穿到腳上,他的臉上一直沒有表情。當他把腳盆移到床尾之後,才略顯疲倦地躺到了床上。
但是冷飄雪的享受註定到此為止,因為門外已經有人在向他說話。
「真想不到冷公子在這樣痛苦的情況下,還忘不了愛護自己。」
冷飄雪沒有一點驚訝的樣子,他還是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道:「一般來說,在如此痛苦的情況下我應該折磨自己的,但是我想了一下,沒那個必要,因為我還要繼續生活,活著就要有愛,除了愛護別人,愛護自己也同樣重要,更何況還有一點因素。」
門外人道:「什麼因素?」
冷飄雪道:「等待就是等待。與其折磨自己地等,不如舒舒服服地等。」
門外人哈哈的笑起來,接著道:「而且這樣可以養精蓄銳,因為弄不好要和所等的人干一架。」
冷飄雪道:「這點說的也在理。」
門外人道:「看來我低估你了,我甚至把你當成了一頭豬,我以為你回來之後會立刻去找白玉笛的,卻不知你也是個滑頭。」
冷飄雪道:「低估自己的敵人是要付出代價的,有時甚至會賠上自己的性命。」
門外人道:「還好我不是一個人來。」
(二)
門已開了,冷飄雪已筆直地站在床邊。
門外有兩個人,一個是大街上的那個吟詩人,另一個是手執鐵扇的俏公子:俊美的臉膛,眉宇間有股逼人的英氣。真不知道看過他的女子,有幾個會不被迷住?一身紫絨外套,一塊潔白無瑕的玉佩,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多麼的富有。蒼勁有力的手指,筆直修長的雙腿,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個善於修養的人。
吟詩人道:「我還帶來一位朋友,『鐵扇飛鴻』於溪公子。」
冷飄雪背負雙手,於溪右手執鐵扇,左手背負,兩人四目相對,沉默。
門外一排梨樹上的殘雪莫明的從樹枝上抖落下來,也許是風忽然颳得疾了。但是吟詩人卻不這麼認為,因為他忽然感到了四周的蕭殺氣氛。
於溪忽然對冷飄雪冷冷道:「你若勝了我,我就告訴你的父母在哪;你若敗於我,就把白玉笛交出來。」
冷飄雪淡淡道:「這筆交易聽起來不錯,可惜我沒辦法和你做。」
於溪道:「我很想聽聽你的理由。」
冷飄雪道:「白玉笛已在你們手裡,我這裡根本交不出白玉笛。」
吟詩人忽然笑道:「看來冷公子並沒有把握勝於公子,倒有自知之明,冷公子身上的優點我才漸漸知道。其實白玉笛確實已在我們手上,可是我們的六爺卻聽信你父親的話,你父親說真的白玉笛在你最心愛的箱子里。」
(三)
箱子已被冷飄雪打開,但是裡面只有一壺酒、一柄劍。
冷飄雪望著打開的箱子,心中思緒萬千:父親已不是小時候的父親,那個善良、慈愛的父親應該已不在了。現在的父親為了自己能脫離危險,不惜把別人拖下水,自己的兒子也不例外。但是父親畢竟是父親,即使父親不這麼做,兒子還會自己跳下水,因為只要有希望,就會有轉變,只要有希望,就會有成功,絕不輕易放棄……
「其實我一直就沒有相信你父親的話。」吟詩人忽然打斷了冷飄雪思緒,接著道:「但是你的父親用你的妹妹向六爺做保證,保證真的白玉笛放在你最愛的箱子里。這樣的父親,我也為之感到不齒。」
冷飄雪仍望著打開的箱子,沉默,但是雙手手背上的青筋已高高凸起。
吟詩人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一變化,淡淡道:「比我更了解你的父親和你的人應該不會超過三個……」
「因為你是錐心堂三當家,『霹靂掌』乾坤道人。」冷飄雪情不自禁地打斷了吟詩人的講話,但是吟詩人沒有顯出一點驚訝,還是淡淡道:「現在有些事情已不用瞞你,因為死人是不需要瞞的。」
於溪忽然道:「乾坤道人別急,在他死之前我還想利用他一下。」
乾坤道人疑惑道:「我想不出他還有什麼可利用的!」
於溪道:「別人說他是第三公子而我是第四公子,我想利用他證明一下這種說法是否正確。」
乾坤道人臉色忽然嚴肅起來,向於溪注視道:「勸你還是不要證明的好,因為高估自己的人也要付出代價的。」
於溪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兩人殺他?」
乾坤道人嚴肅道:「我至少比你更了解他。對自己的敵人不能留有機會。」
於溪不屑道:「這也是你要我陪你到這的原因?」
乾坤道人嚴肅道:「這也是六爺的意思。」
於溪哈哈地笑了起來,忽然嚴肅道:「也好。」
(四)
冷飄雪、於溪、乾坤道人,三人已到了梨花山莊的後花園。這是他們決鬥前冷飄雪提出的請求。
於溪和乾坤道人本以為冷飄雪只是想決鬥的場地開闊一些,或者是死得體面一些。
可是他們錯了,因為現在他們面前有六座墳,六座新墳。冷飄雪是要利用死人來削弱他們的士氣,他們甚至情不自禁地認為死去的六個人現在已附加到了冷飄雪的身上,這個人,真可怕!
一陣沉默之後,乾坤道人忽然甜甜地笑了一下,然後打開右手提的箱子,從裡面拿出了一雙金屬手套,慢慢地戴到手上。他的動作穩定、有力,好像在說:死人嚇不倒我,因為我是一雙殺人無算的老手。
一陣疾風呼過,梨樹上的殘雪瞬間充滿了整個山莊後花園的天空。霹靂掌已擊出,直取冷飄雪後背,於溪的鐵扇像閃電一樣穿過漫天的雪花,直擊冷飄雪脖頸。
家僕們內臟破裂、心脈盡斷的慘狀,丫環小菊脖子上長長的傷口,馬上就要在冷飄雪的身上再次體現了,冷飄雪就這樣的死去嗎?
劍,無痕、無聲、無息。
因為冷飄雪根本就沒拔劍。但是乾坤道人的雙手已結冰,於溪的鐵扇也已結冰。
結冰、停止。
這就是梨花劍法的精髓,以靜制動,以氣運劍。但是若無天下無雙的定力,也不會有這天下無雙的劍法。
冷飄雪這時才慢慢地拔出劍,「嗆」,乾坤道人的右手已脫離身體。乾坤道人疼得跪了下去,呻吟道:「我錯了,我的手很穩,可是心卻在顫抖。」
他邊說邊用左手抱住冷飄雪的雙腿。冷飄雪沒有沒有注意到這一變化,可是當他注意到時,於溪蒼勁有力的手指已逼近了他的眉心。
「鐵扇飛鴻」,武林中都知道於溪的鐵扇,也都知曉他的輕功不凡,不然也不會加以「飛鴻」二字。
可是同樣的結果,再次出現,於溪的手已結冰。接著就聽到了於溪的慘叫,他的左腳腳筋已被割斷。
雪,仍在飄,洋洋洒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