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迷途（二）

西鑰堇從始至終都只是一個表情，沒有說一句話。西鑰堇的性格就是兩個極端，動若脫兔，靜若處子，只要她不想開口說話就沒人能讓她出聲，就連蘇七雪也不能夠。

安靜的走到浴桶前站定，緩緩的褪去衣物，抬腿邁進滿是水霧的浴桶中。盛滿的熱水沒過了西鑰堇的整個身體，直到頸部。西鑰堇看著水中倒映出的自己，漸漸的眼睛似乎被這熱水散發的霧氣所暈染，漸漸的迷朦不清，漸漸的便看不清水中的自己了。索性閉上眼，鎖上一切悲傷。

沐浴，更衣，把西鑰堇折騰了一個時辰。對於第一次穿這種衣服的西鑰堇來說，那簡直是要抓狂的心情。最後……

「哈哈哈哈！堇姑娘你這是怎麼個穿法？」蘇未塵坐在遺漏大廳的一處位置等候著西鑰堇，看到西鑰堇出現的時候，驚奇的看著她的穿著，明明他命人送去的不是這樣的。

「怎麼了？」西鑰堇低頭看著自己的穿著，微皺眉，這已是她折騰到現在最好的成果了。

西鑰堇一襲純色梨花白的抹胸長裙，剛好遮到小腿處，露出雪白纖細的腳踝。當然，古時是沒有抹胸長裙的，因為西鑰堇不會穿那衣服，又苦於不穿的話，也沒別的衣服了，她就自己把那衣服改了個穿法。本來是一身純色梨花白的及地半身長裙和同色系的外衣，西鑰堇不會穿，又怕麻煩，索性把及地的長裙上移成只及小腿的抹胸長裙，把原本應該是用作腰帶的一根絲帶系在了胸前結成了蝴蝶結，外衣就直接套在了身上。在那時候可從來沒人這樣的穿法的，所以蘇未塵甚是奇怪，這姑娘難道連衣服都不會穿嗎？

「哦，沒什麼，只是覺得姑娘的穿衣方法很是特別呢。不過，到時挺好看的。」蘇未塵看著西鑰堇的穿著笑笑道。

「餓了吧，趕緊坐下來吃早飯吧。」看到西鑰堇還站在那裡，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蘇未塵忙喚她過來，示意可以吃飯了。

西鑰堇無聲的坐下。

「把那碗湯先喝下，醒酒的。」蘇未塵指指西鑰堇面前的湯碗。

西鑰堇低頭看著湯碗出神，心裡有些許的感動，卻不想被蘇未塵看到。這個人只是初認識，不但救了她，對她也還挺關心的，讓她面對著蘇未塵有些無措。

「謝謝。」

「呵呵…不用客氣。」蘇未塵倒是不好意思了。

西鑰堇默默的端起湯碗喝下，隨後執著夾菜，細嚼慢咽。之後再無話。

就這樣一頓早飯兩個人吃得無聲無息，蘇未塵幾次想出聲詢問，看著西鑰堇淡然的神色，話到嘴邊又只是無聲了。

「堇姑娘怎麼會來到此處？」吃完早飯，西鑰堇便一直看著窗外從剛才就一直下著未停的濛濛細雨發獃，眼神依舊淡淡的，無波無瀾，再看不到昨晚那無盡的憂傷惆悵。蘇未塵終是打破了沉寂，詢問出聲。

「我也不知道…」西鑰堇只是一味的看著窗外。

「那堇姑娘昨晚和在下說的什麼『真的身在其中的感覺並不是如想象中的一般美好』這是何意？是遇到合適不順心嗎？」蘇未塵也學著西鑰堇的樣子看著窗外，入眼的就只是這三月里經常會下起的濛濛細雨，奇怪她到底在看些什麼，那般的專註。

「哦…我有說那話？沒什麼，就只當是醉酒之人的胡言亂語罷了。」談談的不願多說的語氣，毫無生氣的語調。

「那姑娘到此處是有什麼事請嗎？尋人？或者投奔親戚？」蘇未塵對西鑰堇有太多的好奇。

「我…我只是來玩的…」半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裡瞬間湧現出的憂傷。人便都是這樣，脆弱的時候最怕有人會關心，那樣就會抑制不住的難過…

又是一陣許久的沉默無聲。

「蘇…公子…」稍稍的停頓，這樣的稱呼讓西鑰堇一時不能適應。

「你知道這雨還會下多久嗎？」西鑰堇看著窗外的雨接著詢問著一直坐在她對面的蘇未塵。

「堇姑娘只喚我未塵便好，我本就不是什麼大家公子。」有些許不屑的意味。

「好。」西鑰堇看著蘇未塵輕聲回應著。

「三月里這樣的濛濛細雨試試經常的，通常都是會落一整天的。」蘇未塵抬眼看向窗外一直沒有要停止趨勢的細雨說道。

「那我要合何時才能找到回家的路……」西鑰堇也看向窗外，說這話的聲音含糊不清。

那濛濛細雨果真下了一整天，西鑰堇就一直哪也沒去，只是坐在窗前，只是看著那雨。起先蘇未塵陪著西鑰堇一起坐在窗前，之後蘇未塵不知何時便不在了，西鑰堇也沒在意，她現在是滿腦子的空白，沒了任何思考的能力，也無心去管其他。

傍晚的時候蘇未塵回來了，身上的紅色衣袍有些許的暗色，墨色的長發也有些許的濕意。蘇未塵並未在意這些，看到西鑰堇依舊還坐在那，便走了過去。

「堇姑娘，你在這棲凰城裡有認識的人嗎？」蘇未塵來到西鑰堇對面坐下問道。

西鑰堇輕輕的搖頭，她怎麼可能在這不止何處的時空有認識的人呢？

「那你的家鄉在什麼地方？是在這鳳臨國地界嗎？或者是在其他哪個地域？」蘇未塵繼續追問著。

「這裡叫鳳臨嗎？」西鑰堇在聽到蘇未塵說出的這個陌生國度的名字的時候，心裡更是失落了，自己竟然身在一個完全沒有歷史記載的時空里。對於從來沒有離開蘇七雪獨自生活過的西鑰堇來說，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的恐慌感席捲而來，一陣的無力…

「恩，是的。你現在所在的地方便是鳳臨國的國都棲凰城中。與鳳臨國比鄰的是南朔國，國姓南；與鳳臨國隔著一條夙河，兩相對望的便是天澤國，國姓玄。如今這天下是呈三足鼎立之勢，其他小地域的國家大多是這三國的附屬國，年年對其朝貢。」蘇未塵對西鑰堇講解著如今天下之勢，其實西鑰堇沒聽進去多少，她只知道這個地方是個陌生的地域。

「堇姑娘可是有什麼想要去的地方？」依舊是搖頭，西鑰堇只能搖頭，因為她的家鄉不在這裡的任何一個地方，這裡沒有她的蘇七雪，所以並沒有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她要去，想去的地方，是那個有蘇七雪的現代，可是她還能回得去嗎？

「那我明天能否邀請堇姑娘與我一起共赴桃淵山莊的桃花宴呢？」蘇未塵笑的溫柔似水的看著西鑰堇。

「桃淵山莊？桃花會？」西鑰堇不解。

「鳳臨國每年三月桃花盛開的時候各地方城區便會召開桃花宴，時間不定，都是在三月里，而且各處桃花宴邀請的規定人數也不一樣。今年這國都棲凰城的桃花宴便設在連理峰上的桃淵山莊，屆時會邀請一些賓客一起前去觀賞桃花，獻藝，琴棋書畫，文治武功，皆可。」

「規定人數？想來是很重要的場合，我就不去了。」西鑰堇顯然的興趣怏然。

「恩，在這整個地域桃淵山莊只邀請了三十一人，不是任何人都能去的，也不是只要非富即貴便會被邀請，不管你是何人，只要你手持桃淵山莊的桃花柬便可，沒有桃花柬的不管你是何人都不得而入。我可以帶你一起去，每一位手持桃花柬之人都可順帶一位賓客，其實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就是大家一起吟詩，作畫，聽曲，廣交四海知己而已。」蘇未塵期待西鑰堇的回答。

「不去。」西鑰堇依舊不為所動。

「不去？那你拿銀兩來。」蘇未塵伸手到西鑰堇面前，嘴角揚著壞笑，看你不就範。

「什麼銀兩？」西鑰堇愣住了。

「算算你這幾天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抬眼瞄了一眼西鑰堇。

「恩…還有穿的也是我的，嗯哼…」蘇未塵掰著手指頭無比認真的算著，一臉的得瑟。

「你…我跟你去！」西鑰堇徹底的無語了，真是小人得志，這不是成心的比她就範嗎？轉頭又想或許出去看看也無妨，一直坐在這裡只是會不停的想念…

「這就對了嘛，吃飯，吃飯了。」蘇未塵見西鑰堇答應了，便眉開眼笑的喚來小二，吩咐著上菜吃飯。不知他之前是不是想著，西鑰堇如若不答應連這頓晚飯也不讓她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