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薛功燦被送進醫院的事情很快便被兩家知道了,薛爺爺大怒,張女士也當著眾人的面狠狠地罵了滿身青紫塗滿藥膏的正雨,不過,罵著罵著自己倒先哭了。丈夫已經沒了,唯一的孩子正雨幾乎是她生命的全部支柱,如果這個孩子真的出了什麼事,張女士簡直不敢想。
幾乎從未在人前落過淚的女強人就這麼當著眾人的面嗚嗚的哭起來,毫不顧忌形象,看上去格外心酸。
正雨低下頭,小步小步的蹭過去,用帶著青紫的手扯扯張女士的衣角,小聲道歉,「媽,對不起。」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張女士哭泣的動作一頓,伸出顫抖的手輕輕碰碰兒子泛著淤青的臉,然後就一把將已經與自己齊肩高的正雨死死地摟在懷裡,淚如雨下。
「對不起,功燦是為了保護我。」正雨一邊小大人一樣拍著媽媽的後背安慰,一邊極力伸出腦袋,對著薛爺爺和功燦爸媽認錯,心裡也特別後悔自己的託大。如果那些人不是一般的小混混而是真正的亡命徒什麼的,今天的事情會有什麼後果,真的是無法想象。
「不是,」包紮好的功燦掙扎著坐起來,「是我拖累正雨,如果不是我的話,他一個人早就可以跑掉的。」
「是我!」
「我!」
「好了,」薛爺爺打斷兩個人,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功燦是哥哥,保護弟弟也是應該的。你們兩個都很為對方著想,這很好,我很欣慰。」
「不過,」老爺子突然狠狠地拍一下桌子,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哼,竟敢傷害我的兩個孫子,真是大膽!功燦,正雨,放心,爺爺一定會抓住他們,送他們去監獄呆上幾年!」
薛徐兩家在韓國,尤其是首爾影響力巨大,這次出了這樣的事情,警署和政府都很配合,沒幾天就把嫌疑人抓住,狠狠地審了一頓。因為犯人早已經過了十四周歲,符合少年犯的標準,警局便毫不客氣的將他們送進監獄,還特意挑了幾間全都是刺兒頭的房間,據說那幾個傢伙沒幾天就被收拾的脫了幾層皮,全身的力氣都被用來哭爹喊娘。
從未直接遭遇過暴力事件的薛功燦被強行按在醫院養傷,小小一道傷口硬是睡了二十多天病床才勉強獲准回家,被中途幾次過來探望的玄振軒笑個半死。
後來的事情正雨倒是不關心,不過他跟功燦的感情是更好了倒是真的。
高中儼然便是大家族和普通家庭孩子們的一道分水嶺,許多人都開始陸陸續續的將孩子們送往國外深造,以便將來更好的繼承家業。
玄振林早在幾年前就前往美國,此時正忙於準備康奈爾大學的入學考試。而玄振軒因為是次子,被爸媽暫時留在國內讀高中,他的女朋友柳熙珍更是推掉了與父母同去美國移民的機會,一個人留在韓國陪他,頓時讓周圍的親友們對玄振軒這個小子羨慕嫉妒恨了一陣。至於薛功燦,也已經前往美國,目標也是康奈爾大學的酒店管理系。
而徐正雨么,張女士認真問了他的意見,「正雨啊,你呢?將來你想要去學習酒店管理嗎?畢竟我們家也是有一半股份的。」
「不要,」隨著年歲增長而越發精緻的臉上掛著熟悉的漫不經心的笑容,正雨頭也不抬,繼續擺弄那一盒盒的顏料,「張女士啊,我已經在準備義大利高中的申請書了,我的目標可是佛羅倫薩美術學院呢。」
佛羅倫薩美術學院,世界上歷史最為悠久,藝術氛圍最為濃厚的美術學院。前世的鄭雨便是在巴黎美術學院試讀了半年之後便不顧教授的挽留,毅然決然的重考入了佛羅倫薩。
雖然他最喜歡的莫奈是法國人沒錯啦,但是相較之下,文藝復興中心地帶的義大利的藝術氛圍則是更為自由和濃厚而深遠的。
而且,正雨笑笑,一味的模仿,永遠都只能是贗品,他會在作品中加入真正屬於自己的元素,那才是他一個人的成就啊。
張女士有些無奈的嘆氣,明明早就已經知道這種結果,可是還是隱隱覺得有些可惜呢,這麼一來,掌控酒店管理層的,除了自己,就完完全全只是薛家的人了。
「張女士,」與她的憂心忡忡相比,正雨則顯得洒脫多了,「這麼年輕美麗的張女士怎麼可以整天唉聲嘆氣呢?不行不行,」他伸手過去壓平張女士眉間的褶皺,「會變老的。」
「臭小子,」張女士哭笑不得的拍開他的手,「你總是這麼不上心,以後酒店裡還能有你的位置嗎。」
「那就沒辦法嘍,」正雨滿不在乎的攤攤手,把畫具收拾好,瀟洒的往肩上一背,「我不是那塊料嘛。」
「你又去哪兒?」
「出去找點有意思的東西畫啊。」
「十點之前記得回來啊!」張女士看著背影,又是心疼又是無奈,這個臭小子,一旦出去就不記得時間,有幾次自己簡直要被急死,最後都報警了,結果人家還在早已經關閉的摩天輪頂上一動不動的抬頭看天。後來火冒三丈的問他做什麼,回答竟是理所當然的「當然是觀察天空顏色的變化啊。」
幾天之後,正雨提交的留學申請被回復說是通過了,張女士半是開心半是擔心,每天都忙著幫忙收拾行李,看什麼都覺得需要塞進去。
「哎呀張女士,」坐在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拉著小提琴的正雨看著與日俱增的巨大行李,頭頂一下一下的疼,「我只是過去上學而已,不至於這麼興師動眾的吧?」
「需要!」張女士斬釘截鐵的打斷他,又指揮著女傭將一大包的護膚產品塞進去,「那邊的天氣也不知道怎麼樣,不曉得你過去之後會不會起反應,還是用一直用的牌子好了。」
「張女士,」正雨進行最後的掙扎,用琴弓搖搖的指著瓶子上顯眼的商標,抓狂道,「這個牌子的話,根本就是義大利產的好么!」
「哦,是么?」張女士一愣,對著眼神示意是否要將剛才放進去的東西取出來的女傭一擺手,「裝著吧,我們正雨小小年紀就一個人到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許會買不到也難說的。」
正雨已經放棄抗議了,話說,即便如此,您至於將一年份的都塞進去嗎?每年都有兩三次長假的吧。
半晌,張女士還是覺得不放心,拿起電話喃喃道:「不行,我看我還是把會議延後幾天,親自陪你走一趟好了。」
正雨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面部一陣抽搐。薛功燦他們出國的時候可都是自己去的哎,要是輪到自己的時候反而要人陪,好丟臉的!
嘆口氣,他轉身默默回房,從柜子裡面掏出常備著的大背包,檢查一遍,又把琴塞進盒子里,也背著,大步往外面走去。
「喂正雨啊,你又要去哪兒?」正忙著重新打包第五個行李箱的張女士一轉身就看見兒子又是一副外出的裝備,看看牆上面的掛鐘,「都快吃午飯了。」
正雨一頓,扯扯嘴角,「畫畫啦。」說著開門走出去。
「早點回來啊!」
張女士,對不住,只能這樣了。
晚上十點零五分。
張女士在客廳中走了一圈又一圈,急的團團轉,口中不住的嘀咕:「啊啊,臭小子,你是又到哪裡去了啊!」
「夫人!」女助手和司機從外面急匆匆的回來,對著滿臉期待的張女士為難的搖搖頭,「都找過了,正雨少爺根本就沒有去他常去的那些地方啊。」
「那,」張女士突然就有種不妙的預感,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那,那薛家爺爺那邊呢?」
「也沒有。」
「啊啊,真是!」猛地坐回寬大柔軟的沙發里,張女士用力揉著額頭,「哎呀真是的,這個死小子!」
「嘀嗒,您有一條新信息。」信息提示音響起,屋裡面的幾個人也跟著精神一震。
張女士猛地彈起來,身手矯健的抓起桌上的手機,打開來一看:
「張女士,剛看了場電影,裡面威尼斯的風景美得驚人呢,所以就去寫生了,對了,學校報道的證件我都帶走了,到時候自己會去報道了。」
「哎呀這個混小子!」張女士頓時就被氣得直哆嗦,剛要再說些什麼,又是一條簡訊進來,便又耐住火氣點開看。
「張女士,不要生氣哦,生氣的話會讓美麗的女士長皺紋的。」
「啊啊,真是,這可真是氣死人了!」張女士一個勁的張大了嘴巴出氣,剛要發火又想起來簡訊上面的提示,連忙伸手按住自己的眼角,對著女僕緊張兮兮的道,「快,快點幫我準備精油麵膜,哎呀,哎呦這個死小子,真是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