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狠辣
「怎麼回事?」周淮家長會散了之後才發現寧盼不在,通過老師聯繫保安找到警務室,著急了一會兒,心頭不免憋了些火氣。
徐美嬌看見周淮簡直像落水的人看見浮木,一下子撲過去跪下抱住周淮的小腿,也不管對方什麼反應。周淮一腳踹開她,再看向寧盼。
寧盼搖搖頭,以示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在這裡讓保安們看笑話太不像樣,周淮叫徐美嬌起來,換個地方。走到校門口時,寧盼眼尖,看到寧中誠和寧真訥訥地站著,估計在等徐美嬌。
寧盼低下頭,徑直往前走,坐進副駕駛座。
徐美嬌使了一個眼色,示意父子倆趕緊上車。
寧中誠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最終是沒說。寧真一直低著頭,看了後視鏡兩眼,小胖子瘦了黑了許多,也長高了些,他的手一直緊張地捏著衣擺。
周淮讓老王下來,自己親自開車。將他們帶到了一個會所的包廂,這是他平日里談事的固定地點。
包廂里暗紅的裝修很是大氣,周淮一進去,就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皮椅上,他身體微微後仰,是主宰者的姿勢,那股氣勢,一下子就出來了。寧盼靜靜地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周淮道:「說吧。」
其餘三個人站著,徐美嬌啰啰嗦嗦地說完了大致事情,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訴,「我們也是親戚一場,現在盼盼家裡有難,日子真的過不下去了,二少啊,求求你發發善心吧!」撲通一聲跪下,大概是覺得自己一個人跪震撼力不夠吧,她使勁兒一扯旁邊的寧真,一起跪了。
周淮考慮了兩秒,道:「借不借錢,由寧盼來決定。」他不在乎十幾萬元錢,但想看看寧盼的反應。
寧盼冷著臉,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不借。」
寧真和寧中誠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寧中誠不知道有多悔恨,他虧欠這個女兒,也不知道她這兩年在周家過得好不好,現在竟然又要開口,問她十五歲的小女兒要錢!可他沒辦法,寧真雖然不爭氣,但也是他兒子啊!
只有徐美嬌氣勢不減,聲音尖銳,「寧盼,你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你弟弟去送死?你心腸怎麼那麼狠毒!」她瞪大眼睛,眼淚流出來,她的大濃妝花得亂七八糟。
「首先,我沒有弟弟。」寧盼說,「其次,我找不到借你們錢的理由。最後,我沒錢。」寧真是死是活,關她什麼事?以德報怨,那是聖人才做。她不落井下石,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她這樣冷淡的態度,倒是周淮意料之中的。
這兩年寧盼和蔣家琪斗,他多多少少有些耳聞。周家上上下下都在傳,二小姐是多麼囂張跋扈,剛回家的寧小姐是多麼可憐,但寧盼除了最後一次,一直以來沒吃什麼大虧,這說明她是一個聰明的孩子。
對那些居心不良的人,你要拿出更強硬的手段來。
「盼盼,爸爸求你了。」一聲不吭的寧中誠,突然也跪下,三個人跪成一排好苦情。
寧盼刷得站起,「你竟然……」看著寧中誠如此,寧盼不知說什麼好。那個曾經堅持娶了陳月華,誓死不向周家低頭,清高傲氣的書生,不復存在;那個曾經用大手將自己抱在懷裡哄的好爸爸,不復存在。
他可以為了徐美嬌和寧真,給女兒下跪!
寧盼紅了眼圈,道:「你們先起來。」這樣看著,多心煩。
寧盼望向周淮,希望他拿主意,這樣自己就不用左右為難了。
「由我看,畢竟是一家子,盼盼,十萬元也不是什麼大數目,給他們吧。」周淮不急不緩地說了一句,然後吩咐助理,「林勤,帶這位先生出去拿錢。」
寧中誠跟著林勤出去之後,徐美嬌和寧真千恩萬謝,周淮笑了笑,「我想著,既然家裡困難嘛,錢就不用還了。」
徐美嬌一聽,欣喜若狂,嘴上推辭兩句,「這……這可怎麼好意思呢!二少,您真是大好人……」
「聽我說完,錢是不用還了。但,是寧真這雙手闖出來的禍,」周淮說著,臉上有狠厲的表情一閃而過,「那就由這雙手來還,留下寧真一個小拇指吧。」
這一句話被周淮用風輕雲淡的語調說出來,就像在商量今天晚上吃什麼一樣。
其餘幾個人都愣在當場,包括寧盼。
林勤和寧中誠這時回來,寧中誠拿著一個黑袋子,裡面是十萬元現金。
「給你們一個選擇的機會,要麼放下錢滾蛋,要麼一根小拇指換十萬元。」周淮道,「這筆買賣,你們不賠吧?哦,算我今天善心大發,寧真的醫療費我可以另出。」
「你!你簡直是欺人太甚!」徐美嬌怒吼道。
「算了算了,我們走。」寧中誠把錢往地上一放,拉起徐美嬌,準備走出門。
徐美嬌到底還是心疼兒子,這剁掉一根小拇指,落下的可是殘疾!錢沒有,可以想想其它方法,但人殘了,就永遠補不回來了。
「哼,賤人!」徐美嬌一抹眼淚,然後朝著寧盼啐了一口。
寧盼看著他們出門,心裡卻舒了一口氣。
「爸,媽,別走……一根小拇指,就小拇指吧……」寧真聲音顫抖地厲害,他走回周淮面前,道:「動手吧。」
徐美嬌嘶吼出聲,「兒子,你這是瘋了嗎!」
「但我要是沒錢拿回去,他們要……殺了我!」寧真吼回去,目眥欲裂,神色可怖。
周淮自然不會親自動手,使了個眼色林勤就知道怎麼辦,林勤將人帶出去了。
「舅舅,我……」寧盼剛開口,就被周淮打斷,「盼盼,我剛才給過你機會了,你浪費了機會,現在,你沒有發言權。」
他想讓寧盼知道,在有機會的時候,千萬不要搖擺不定、猶豫不決,否則下一刻風雲變幻,主導權極有可能就不在你手中。但他忽略了,這樣的一課,對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而言,未免太過殘酷。
「而且你必須讓寧真長點教訓,不然他以後還會去賭。」周淮道。
走廊盡頭,隱隱約約傳來一聲撕心裂肺地吼聲,接著是一片死寂。
聽到哀嚎,徐美嬌幾乎要暈過去了,寧中誠搖搖晃晃地扶著她,走出門外。
他最後回頭看一眼寧盼。
寧盼覺得他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太多東西,她看不懂。但她知道,寧中誠以後只是寧真一個人的爸爸了。
出了會館,寧盼精神有些恍惚,周淮連問了兩遍中午想吃什麼,她都沒有反應。走台階的時候也不太小心,踩空一個,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
周淮扶住她,然後拉住寧盼的手。
台州是個南方城市,濕冷是冬天的特色。十一月的寒風刺骨,寧盼本身就氣血嚴重不足,這時候手已經冷得像塊冰。
周淮溫暖而乾燥的大手,將她的小手裹在掌心。
這樣的溫度,慢慢讓寧盼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