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晉江獨家
「親愛的寧盼小姐,我想你最近是忘了一件事,大後天就是截稿日了,這個月的稿子你畫了嗎?」電話那頭,傳來編輯親切的「問候」。
寧盼大清早地被手機鈴聲吵醒,正生悶氣,聽到這幾句話瞬間就清醒了。上次她們約好的見面,由於她的腳傷推遲了,之後忘了聯繫,寧盼也就把這個月的任務忘得一乾二淨了……
她心裡迅速地打著算盤,從現在開始,到大後天,還有三天時間,如果通宵趕一趕,還是有可能趕出來的,便回答道:「我心裡有數,稿子會在截稿之前發到你郵箱的。」
「那行。」編輯爽快地掛了電話,她知道寧盼雖然人冷淡了點,但說出來的話還算靠譜。但心裡不免再腹誹兩句,托寧大小姐的福,她又要通宵加班排版了。
這強大的壓力,也逼迫著寧盼到衛生間洗了把臉后,就坐到桌子前,打開電腦就開始工作。
專心致志於一件事,時間就會過得飛快。她趴在桌子上畫線稿,打邊框……速度前所未有地快,早飯也沒吃,中飯隨便啃了個麵包,一瞄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已經接近下午五點。
寧盼肚子餓得難受,起身準備去廚房覓食,低血糖導致的眼前一黑,站著恢復了一下,單腳跳出卧室,去廚房找了包速食麵泡上。
這五六分鐘時間,寧盼也不浪費,坐在桌子前構思漫畫情節中的劇情該怎麼發展。
鑰匙入孔,轉動,開門聲傳來,是周淮回來了。
周淮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重的泡麵味。他的臉當場就黑了,走進廚房,直接將整碗泡麵倒進垃圾桶,連一點湯水兒都不剩。
如果寧盼腿腳方便的話,肯定已經氣得跳起來了,她怒目圓睜,「喂!你幹嘛?」
周淮斥責道:「你腳上還有傷,竟然敢吃泡麵這種垃圾食品。」
寧盼搞不明白腳傷跟吃不吃泡麵有什麼關係,她已是飢腸轆轆,氣得口不擇言,「你煩不煩啊,憑什麼管我?」
「寧盼,你的臭脾氣該收一收了。」周淮忍著不和她發火,盡量溫和地說,「我給你叫份外賣,吃泡麵對身體不好,聽話。」
見他已經退步,寧盼一瘸一拐地回到房間,繼續趕稿。
外賣到了之後,周淮給她送到房間里,寧盼狼吞虎咽地吃完,形象全無。周淮皺著眉頭翻了兩頁她的稿子,「怎麼這麼趕?」
「大後天截稿。」寧盼埋頭苦幹,應了他一句。
周淮沒說什麼,退了出去,給寧盼一個安靜的創作空間。但是過了凌晨一點之後,發現寧盼房間的燈還亮著,他忍不住進去催了兩句,「盼盼,該睡覺了,你這樣身體熬不住。」
「畫完這張就去睡。」寧盼口頭敷衍著,並未將周淮的話放在心上。
周淮站在她身邊,掏出手機,一個電話撥到李遠那裡,讓他去問總編能不能推遲一下本月雜誌的出刊日期。
電話的另一頭,李遠怨氣十足,這大半夜的,讓不讓人睡覺了?但天大地大老闆最大,他只能照做。總編很是為難,出刊日期都是定好的,怎麼能因為作者交不上稿子,說改就改呢?猶豫了幾分鐘,想著他畢竟是給人打工的,最終屈從於上級的指示。
一切搞定之後,周淮給寧盼下命令,「去睡覺,馬上。」
寧盼鬆了一口氣,同時心裡又有點不舒服,如果別的作者趕不及稿子,會有一期連載開天窗,會被編輯罵得狗血淋頭,而自己去享受著這樣的「特殊待遇」,她說:「你不用這麼做,我趕趕還是來得及的。」
「你確定這樣趕出來的稿子有高質量?你要對讀者負責,也要對雜誌社負責。還有,你算我的員工,我監督一下你的工作質量,也是應該的。」周淮的理由冠冕堂皇,讓寧盼無可反駁。
客廳里的沙發很小,周淮高大的身材蜷縮在裡面睡了一晚,很不舒服。他翻了個身,差點摔下去,懸在空中的感覺讓他瞬間醒來。肩背部酸疼無比,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外面天還沒亮,看看時間,四點四十五。
不知道小丫頭有沒有踹了被子,周淮想著,走進寧盼的房間看一下。寧盼側著身子,雙手抱住肩膀,護在胸前,這是一種沒有安全感的睡姿。壁燈微微亮著,光暈柔柔地灑在她的臉上,那麼多年了,她一直不敢關燈睡覺。
寧盼呼吸均勻,突然囈語了一聲,「舅舅……」
正在給寧盼蓋被子的周淮心一驚,手一頓,以為她發現了自己。再看一眼,發現寧盼依舊閉著眼睛,沉浸在睡夢之中。
蓋好被子之後,周淮靜靜地注視了寧盼一會兒。她的五官已經長開,雖不是令人驚艷的美,但也精緻又清秀,睫毛很長,鼻子秀挺,嘴唇的輪廓很好看,顏色紅潤。他滿腦子都是寧盼笑起來時的兩個小梨渦。以前在周家,寧盼刻意把自己往丑里打扮。現在則不然,每天清爽自然,賞心悅目。周淮俯下。身,在她唇上輕輕印了一個吻,走出房間。
周淮的腳步聲極輕極輕,他退出房間之後,寧盼睜開了眼睛,是周淮親吻她的動作弄醒了她。
她知道舅舅是什麼心思,但她看不清自己的心是怎樣。她無法輕而易舉地忘記過去,接受周淮,但面對周淮來勢洶洶的攻勢,她更阻擋不了。
寧盼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淪陷了。
她怕自己又一次在感覺進入天堂之後,狠狠跌回人間。
周淮似乎很樂意跟她擠在這個小公寓里,他白天去公司,晚上坐在客廳處理文件。大半個月過去,寧盼的傷腳好得差不多了,他也沒有回去的打算。
助理一次次地往這邊送周淮的衣物,他的東西佔的空間越來越多,儼然一副兩人同居的情形。寧盼覺得這麼下去肯定不行,下逐客令,「舅舅,我的腳已經好了,您是不是可以搬回去了?」
「呵,盼盼,好沒良心。」周淮說道,「利用完就一腳踹開。」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寧盼輕聲說一句。
周淮輕笑了一聲,反問她,「有什麼『不太好』?怕我對你圖謀不軌?」沒等寧盼反應過來,他就走到寧盼身邊,親吻下去。
這個吻結束地很快,寧盼並沒有產生什麼噁心反胃的感覺,只是臉紅得快要燒起來了。周淮在她耳垂處輕吮一下,她像觸電似的顫了一下,接著他在耳邊說,「你怕也沒用,我就是對你圖謀不軌。」
寧盼臉紅得要滴血,一把推開他,拿起包,幾乎是落荒而逃,「我有點事,要出門。」
然後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她之前跟一家畫廊有著長期合作,每個月大概交兩三張畫左右。這回畫廊總監再次聯繫她了,寧盼出去見他一面。
這個畫廊總監是她同校的一個學長,唐喬,在大學期間獲獎無數,出國留學深造兩年,年紀輕輕修出了博士學位,很多作品還掛在省市級藝術館里展覽,是老師掛在口頭交相稱讚的驕傲。學校邀請他回來教學,卻被他拒絕。理由是志不在此,他怕被大學里教師職稱的條條框框限制住,反而喪失了初衷。畢業后一手創辦了畫廊,對本校的學弟學妹也頗為照顧。
寧盼很感激唐喬,他在畫畫方面教會了她很多東西。有些問題,她自己看再多遍都意識不到,卻被唐喬一陣見血地指出。
到工作室之後,寧盼將這個月的兩幅畫交給了他。唐喬只看了一眼,就毫不留情地批評,「寧盼,你畢業不久,畫畫的感覺卻喪失地差不多了。這兩幅畫完全是生硬的技巧湊成了,毫無靈性,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用心地在畫。這樣的作品交出去,簡直在丟畫廊的臉。」
「師兄,對不起。」寧盼被批評地無地自容,低下頭反思。這兩幅畫,她確實趕得匆忙,沒有花心思去想構圖,只想著交了任務了事。
唐喬在其它方面脾氣都很好,唯獨在藝術上苛刻,「還有你最近的漫畫,不管是分鏡還是劇情,都相當糟糕。一個漫畫家不是由錢砸出來的,他的作品要先能感動自己,才能感動讀者。」寧盼後台硬,他是知道的,他不希望看到這個在畫畫上很有天賦的小師妹,因為不夠努力而最終泯於眾人。
寧盼的臉幾乎要燒起來了,師兄會不會看不起自己,認為她只是靠著後台才出版漫畫?她沒其他話好說,只能再來一遍,「對不起。」
唐喬這才意識到,對一個小姑娘來說,他的話說得太重了。他拍拍寧盼的肩,「寧盼,如果你真的喜歡這一行的話,就認真去做,不要敷衍了事。不經常練習,感覺就沒了。你很有天賦,師兄很看好你。」
「嗯。」寧盼點點頭,受到鼓勵,心裡又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