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降臨
第一章降臨
夜國
無論是曾經還是以後總有人夢想著能夠走進宮廷,那兒是每個女子夢開始的地方,可是,懿妃只覺得悲哀,誰能看到藏棄在冷宮深處的灘灘血跡,那麼污穢,令人不忍直視。多少個深秋過去,懿妃算是品到了各種甘苦。
金碧輝煌的宮殿永遠是對自由的束縛,捨棄與付出似乎也只是曾經的記憶,時間易逝,一切似乎只是一場夢,夢醒了,便只留下嘆息,歲月是一種煎熬,讓原本火熱的心最終冰冷一片。是誰的付出?空留下悔恨,最終卻連信任都不曾得到。
「小姐,加油啊,孩子馬上就要出來了」。
空氣似乎有些渾濁,偌大的宮殿只有一兩個忙碌的身影,屋子裡光線暗淡,榻上的女子有些虛弱,不時因為疼痛而哼叫,兩隻手緊緊地攥著被褥,臉色微微發白。
「小姐,你一定要堅持住啊。」
堅持,堅持,縈繞在耳邊的就只有堅持,原來,都堅持了這麼多年了。
也不知道又堅持了多久……。
「小姐,出來了,是個小公主哦,和你一樣漂亮!皇上知道一定很開心的。」
「是嗎?都一年了,他從來都不曾來過,何來開心之說?」懿妃說著,撐著虛弱的身體坐起來,從藝汐懷中將孩子抱過來,微微抬起手撫摸著孩子小小的臉。
懿妃盯著小孩的臉看了稍許,便低聲道,「藝汐,你把這個孩子帶走吧,離開皇宮,離開這裡,不要告訴任何人。」
藝汐有些擔憂,道:「小姐,皇上只是對你有誤會,他一定會想清楚的,你真的想讓小公主和你從小便分開嗎?」
「我和他不會再有以後了,孩子跟著我只會受苦,我累了,不想在堅持了,你帶她離開吧,你從小便跟著我,我想,你是了解我的,我只想我的女兒快樂無憂的生活下去,遠離皇宮,越遠越好,我不想她的一生都陷在權力爭奪中。況且,趁現在他還不知道有這個孩子,要出宮容易很多,這才是一件幸事。」
「小姐,那你呢?」
「我?我已經沒有明天了,就這樣過吧,過一天是一天,藝汐,快離開吧,我相信你,你們一定要好好活著,幸福的活著。」
懿妃又輕輕撫摸了小女孩的手,清麗的眸子中有幾分不舍。「無憂,無憂,你以後就叫許無憂吧!娘親願有人可許你一世無憂!」
「小姐,可是,我不想離開你呀。」藝汐微微啜泣道。
「傻丫頭,又不是生離死別,哭什麼。」懿妃說著擦了擦藝汐的眼角,「這個皇宮太孤寂了,不適合你,你應該出宮去尋找自己的幸福,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放你走,你應該開心呀。」
「小姐……」藝汐聽著更傷心了,急迫地撲到懿妃身前,將頭埋在懿妃的肩上,任淚水打濕了懿妃的衣襟。「小姐,若我也走了,就沒人照顧你了。」
「我不是還有汀止嗎?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這一生總想順心而活,以為找到真愛,卻將自己困在這深宮之中,我不想讓你也被這深宮染黑,更不想讓我的女兒重倒覆轍,藝汐,你知道嗎?」
「小姐,我…知…道…的,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小公主的。」藝汐緩緩地說道。
懿妃將小孩遞給藝汐,方轉身從枕邊取出一枚令牌,「這塊令牌會讓你安然出宮,你今晚便走吧。」
小孩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突地哭了起來,藝汐忙抱緊小公主哄了起來。
懿妃聽到小公主的哭聲,心微微抽痛著,「無憂,無憂,你會原諒娘親的,對不?」懿妃的眼睛有些失神,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生氣,只獃獃自語著。
良久,小公主才停止哭泣。
天越來越暗,屋子裡只點了一盞小燈,藝汐帶著小公主也已走了,懿妃不知道自己到底呆坐了多久,當感覺兩腿麻木時,方從榻上坐起,撐著案邊的燈緩緩的走到宮門口,復又坐下。微風吹動著殿前的紗簾,簌簌地響著,襯著周圍凄靜了不少。
「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風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最終,空氣中只剩下幾聲微弱的嘆息聲,很淺,很憂傷。「憂兒,娘親會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嗎?唉…你真得能無憂嗎?但願如此吧!」
夜國宮外,馬蹄聲漸漸遠去,一切都很靜謐,似乎也想讓這個秘密隨風而去…
藝汐坐在馬車裡,緊緊的抱著懷裡的孩子,「小無憂,我們一定要幸福,這樣才能不負小姐所託,你說好不好?」懷裡的孩子似乎聽懂了,微微笑了笑。
但願我們能夠如願以償。
「小無憂,以後我來做你的娘親,好不好?」
「小無憂,我們去宛國,好不好?聽說那有很美的草原,你會喜歡的,對不?」
小小的無憂似乎聽懂了藝汐說的話,歡喜的在藝汐的懷裡動了動。
自此,歡喜哀愁,誰與之享,離兮戀兮恨兮,與誰敘之。
宛國登州
十三歲的無憂已經出落的婷婷玉立了,由於希望無憂能快樂成長,毫無負累,藝汐一直都未要求無憂學什麼。鄰里的孩子比較多,無憂常常扮作男孩跑出去玩,鄰里人都不知道無憂是個女孩子,一群孩子毫無拘束的玩在一起,也漸漸使無憂養成了開朗大氣的性格。無憂能生活的很好,藝汐對此很是欣慰。
藝汐還是會常常想起懿妃,憶及懿妃的滿面愁容,總想知道懿妃現在過得如何?多年不曾聯絡,也不知道懿妃過得怎樣?有想戀過她們嗎?許無憂漸漸長大,和懿妃長得越來越像,藝汐也常常會看著相似的臉發獃,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也幸虧是生活在宛國,應該不會引起什麼人懷疑。呆的時間久了,藝汐的心也微微安定下來了,為了生存,藝汐一直都很忙碌。
藝汐已在程府當了十年廚娘了,十年前剛來到宛國的時候,舉目無親,身上的盤纏也用完了,沒有人願意收留她們,甚至還常被別人欺負。直到得到程鋒的幫助,程鋒是知府大人,有了他的庇護,藝汐和無憂才得以安寧度日,為了報恩,藝汐便來到程府做廚娘,並借錢在離程府不遠的小巷買了間簡單別緻的房子,一邊照顧許無憂,一邊在程府做事,也順便賺取一些銀兩維持生活。
藝汐買的房子很小,但設計卻獨出心裁,想來曾經住在這裡的人必是個有心人。穿過門廊,便是正廳,穿過正廳,有一塊小空地,空地里別的沒有,翠竹倒是種的不少,再往右,穿過花廳便是無憂的房間。此時,無憂正坐在梳妝台前束髮,女子較好的面孔,格外秀氣,一雙黝黑的眼睛沖滿靈氣,身著男裝,再佩戴著男子的束簪,整個人看起來都有種陰柔美,活脫脫一個俊俏小生。
藝汐從在外面走進來,微微笑道:「怎麼,又打算出去啊?」一邊說著一邊替無憂整了整衣領。
「是啊,娘親,出去見見曉笙,他說給我買了好吃的,你也要去程府了嗎?」
藝汐微微一笑,點了一下無憂的額頭,「你呀,怎麼就不見長大,還只知道吃。」
無憂俏皮的蹭到藝汐的面前,搖了搖藝汐的手臂,道:「這不是娘親教的好嗎?」說完還眨了眨眼睛,模樣看著,讓人有說不出的憐愛。
「就知道為自己找借口。」藝汐說著責怪的話,面上卻是溫和的笑著,難掩眼角間的寵溺。許無憂卻是早已收拾利落,走到了門口。
藝汐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又不忘囑咐往外走的女兒,「記得早點回來啊。」
無憂停下腳步,側頭瞅了瞅藝汐,微微笑道:「我知道了,娘親。」說完才又往外走去,步子卻比方才輕快了不少。
院子里漸漸安靜下來,隱約還有無憂說話的回聲,藝汐看著無憂漸漸遠去的背影,露出了欣慰的笑,抬頭間,外面,陽光正好。或許,無憂真能一直無憂。
藝汐轉身將門關好,方往程府走去。
俯仰之間,天氣正好,歲月安然。
微風浮起,如小姑娘的手輕輕觸摸著身體的每一寸,很愜意,很舒適。天色漸暗,程府,藝汐收拾好廚具后,正準備回家,管家祥叔趕來了。
「阿藝,老爺今天過壽不在外面宴客了,你的廚藝好,老爺讓我吩咐你,讓你今晚留下來負責布置菜色。」
「哦,好的,我知道了,祥叔,不過我想先回去告訴下家裡的孩子,不然,等的太久,他會著急。」
「那是自然。」
藝汐匆匆往外趕,剛走到門口,就遇到了程默桑,男子剛滿十六歲,卻已經變得挺拔傲氣,眉梢間儘是自信。
「汐姨,你不是在後院忙嗎?這是準備去哪啊?」
「哦,是默桑啊,天有些晚了,今天一時半會是忙不完的,無憂一個人在家,我怕他一直等我,所以想回去通知他一聲。」
「汐姨,我正好沒事,要不你去忙吧,我替你去說一聲。」
藝汐猶豫了一下方答應道:「那好吧,就麻煩你了,默桑,你從這直走,然後在叉口處右轉,第一處的院子便是我家。」
「汐姨,放心,我會通知無憂的。」程默桑說完便朝著藝汐說的方向走去。
無憂坐正在正廳等著,等的久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隱約聽到腳步聲傳來,一下子便驚醒起來,興奮的跑到門口,「娘親,你可回來了,今天回來的可比以前遲了些哦。」許是因為剛剛差點睡著了,許無憂的聲音里摻了點鼻音,間或有幾分撒跤的意味。程默桑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了,但很快便回過神來,抬起頭來,映入眼帘的首先便是一雙充滿驚喜的眸子,緊接著,眼中的驚喜漸漸暗淡下來,慢慢低下了頭。程默桑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是許無憂?」許無憂獃獃的點了下頭,良久,才抬起頭,月光正照在程默桑的臉上,光彩華人,許無憂看著竟有些許恍惚,緩緩問到:「有事?」四周似乎也是靜謐的,只聽到兩人的呼吸。
程默桑看到許無憂有些恍惚的神色,心中不覺一動,慢慢應到:「你娘親今晚要在我家幫忙,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讓我來通知一下你,讓你不要等了。」
有風吹來,許無憂的聲音低低傳來,「哦,我知道了,謝謝。」這聲音真的很微弱,像是一聲嘆息聲,微風過後,便也跟著消散了。
程默桑只感覺一切都有些不真實,心裡頭不知為何莫名有些不悅,他沉聲道:「不用謝,份內之事,本來應是我向你和汐姨致謝的。時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程默桑說完,卻沒有準備離開的意思。
「謝謝,你也早些回吧!」許無憂說完便關上門,準備去休息。程默桑獃獃的看著眼前的門慢慢合上,直至看不見許無憂的面容,良久才慢慢轉身往回走,空氣中有股清雅的香氣,程默桑有些疑惑,腦袋中突然閃現出剛剛許無憂的那張臉,許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但程默桑的心情卻變得好了不少,他加快步伐往家裡走去,這個夜晚似乎有些與眾不同呢。
月光加濃,映著程默桑的影子拖的老長老長,月光下的庭院也充滿一種神秘美,這個夜晚,確實是有些不同的。
庭院內,許無憂也慢慢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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