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被遺漏的記憶
哈利穿過一層冰涼漆黑物質落在地面上的時候,發現有點不對,事實上他剛才想要進入的記憶並不是這個。
但他確實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在大戰過後,他曾經瞞著所有人偷偷去過,並且捲走了裡面的不少書籍與手札,有的至今還放在他的卧室外間的書柜上。
現在這個小小的客廳與記憶中有點不一樣,屋內的布局其實差不多,整體感覺老舊陰暗,天花板上垂落著一盞點著蠟燭的燈,昏暗的光線讓整個屋子很是壓抑,不遠處的布藝沙發已經泛起了毛邊,幾個看起來髒兮兮的沒有多少花紋的墊子隨意的放置在沙發上,一切都那麼的相似,但唯有一點,如同軟壁牢房一般的牆面上並沒有放滿記憶中存在的書籍,它空空如也,甚至在昏暗光線下能看到上面翩翩飛舞的塵埃。
哈利往前走了兩步,這才看清楚了在他不遠處的兩個人。是一個女人和一個小男孩,他們穿著很老式,料子也不好的衣服,模樣看起來有點眼熟。
哈利使勁揉了揉他那雙翡翠綠的眼睛。
眼前的小男孩有著一頭與自己一般黑漆漆的頭髮,與他那頭鳥窩般的不同的是,小男孩的頭髮細碎而柔軟,平整又服帖,看起來與小男孩長大后那常年油膩膩的樣子有很大的不同。
若不是因為知道這裡是記憶,哈利甚至想用手去摸一下那一頭還沒有變得油膩膩的頭髮究竟是什麼感覺。哈利收回已經伸出一半的手,對自己那下意識的動作有點驚訝。
記憶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哈利努力睜大眼睛,試圖再看清楚面前這個小男孩的模樣。
面前這副小身板,看起來是三歲還是四歲,又瘦又弱,就跟曾經的自己一樣——可為什麼這麼瘦小的男孩,長大後會比自己高上那麼一大截呢?哈利仔細回憶了一下兩人的身高差,長大后的某人在通常情況下只能讓他仰望。
無可否認的是,現在他所在的這個角度讓他感覺到無比微妙。
如果不是那標誌性的鷹鉤鼻的話,或許他真的認不出面前這個小男孩就是斯內普。
成年後的斯內普總是給人陰暗冷硬的感覺,他看人的時候沒有任何溫度,讓人唯恐避之不及。不止是他,他就曾經見過許多斯萊特林明明看見了斯內普那如蝙蝠一般翻滾的黑色巫師袍,卻要麼縮在角落儘力迴避,要麼寧願繞遠路也不願意與其正面路過。
不知為什麼,哈利總覺得有點懷念那樣的時光。
——或許他可以抽出一些記憶放進冥想盆里。這聽起來是一個好主意。
面前的小男孩正抱著一個看上去有點懦弱的女人的大腿,正怯生生的對女人說著什麼,但由於哈利此刻太驚訝的緣故,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這個看起來像個小糰子的男孩所吸引,根本聽不見兩人的對話。好吧,或許也因為,小男孩的聲音聽起來也與成年後的斯內普帶著磁性如同低音提琴一般的聲線不太一樣,哦不,梅林原諒他,這奶聲奶氣的聲音真的是斯內普嗎?
哈利已經算不清到此為止自己究竟驚訝了多少次。
反差太大,哈利甚至覺得有點不知所措。斯內普小時候原來是這樣的么?這個男孩真的是斯內普嗎?如果不是,那標誌性的鷹鉤鼻又是怎麼一回事,儘管看起來那沒有他長大以後的筆挺,所以斯內普不是從小就是長大那副陰沉模樣的嗎?
不對——
哈利背後不遠處的門「吱呀」一下開了,就在同一剎那,男孩下意識的挺直了背脊,他抱著女人的手並沒有鬆開,但仔細看,瘦弱的小身板似乎在微微發顫,那張板起來的小臉卻帶著一種冷漠倔強,或許小男孩並沒有發現,他努力強撐出來的表情其實與他成年後所呈現出來的空洞相去甚遠,因為哈利仍能從其中看出了畏懼與怨憤。至少在他第一次見到魔葯教授的時候,哈利對其的觀感與他想要帶給旁人的信息差不多,他能確定不是因為那時候他的年紀太小,而是男人偽裝出來的保護色已經與他融為一體,一直到他看過男人的記憶以後,他才發現自己錯的多離譜。
哈利下意識的回頭,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穿著並不體面的男人拿著一個已經喝了大半的酒瓶走了進來,他慢慢的退後給男人讓出一條道來,儘管實際上他並不會阻擋男人,但被人穿過的感覺顯然不大好,那會讓他感覺自己是個幽靈。
醉酒男人直接用腳把門踢上,「砰——」的一聲巨響,屋裡的傢具隱約在顫動,那一大一小似乎都被嚇得心驚膽戰。
小男孩緊緊扯著那已經被他揪成一團的褲子,似乎想要扯著女人一同退後,但女人的腿卻紋絲不動,直到男人嘴巴里的吼著「滾開」,狠狠的推開站在中間一動不動的女人,女人踉蹌了一步,差點踩了小糰子似的男孩。
「不!」說話依舊奶聲奶氣的小男孩忽然動起來,他挺了挺小胸脯似乎想給自己打氣,雙手張開擋在了女人的前面,女人卻緊張的把他往身後藏,她的動作幅度很小,畏畏縮縮的並不敢惹怒醉酒中的男人。
「臭小子,你說什麼,你居然膽敢忤逆我……」
女人忙不迭的把自己身後的小男孩推開,急切的告訴他:「快回你的房間去,不要出來……」
小男孩雖然並不想走,但始終年齡太小,經不住男人的咆哮,他在女人越來越急的催促中,跌跌撞撞的跑到了一個房門前。
哈利三兩步的追了上去,發現小男孩黑漆漆的眼睛里含著濃霧般的淚珠,他憤怒恐懼,帶著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
哈利忽然發現自己慢慢從冥想盆里升起,很快,他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哈利並沒有立刻起來,也許這樣的溫度,能讓他的大腦更加清醒。
這段記憶他從來沒有見過,但他並不太確定,他曾經在斯內普教導他大腦封閉術的時候看過類似的畫面,只是那時候出現的記憶一閃而過——他甚至沒有發現最後出現在斯內普腦海中的那個女孩就是他的母親,後來得到教訓了的斯內普像他現在一樣借了鄧布利多的冥想盆,把他不想讓他看見的記憶都塞在了裡頭……這段記憶或許就是那個時候留下來的?
他已經看過那些記憶不知多少遍,所以哈利能確定,斯內普給他的記憶里,並沒有這一段的存在。
那樣三頭身豆丁版的斯內普,怪不得他並不願意讓其他人看見,哈利的嘴角不知不覺的染上了一點笑意。
不知道斯內普發現自己把這一段記憶漏在了冥想盆沒有,又或者鄧布利多有沒有發現這一小段。這個冥想盆里,還有別的他不知道的記憶存在嗎?
哈利看了看手腕上已經破舊不堪的手錶,時間顯示凌晨的三點半,有點晚,明天他一大早還有一年級的課。
算了。哈利揉了揉早就已經不會刺痛的額頭,慢慢的站了起來。
一絲陰冷的風從窗戶的縫隙里鑽了進來,哈利打了個寒顫,走過去把窗戶關上,外面的天色灰沉沉的,雲厚霧重,自然連一顆星星的都看不見,他又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這才向著自己的床走去。
柔軟的大床比起他學生時代宿舍里的床鋪要好上不少。儘管他剛剛把窗戶關上,但屋裡還是一陣冰涼,哈利並沒有讓壁爐燒起來,熊熊的火焰會讓他更加睡不著。哈利隨意把床上的被子一卷,就差沒把自己的腦袋埋進去。
很快,他一動不動,甚至看起來沒有任何細微的起伏。
大戰過後,哈利回到霍格沃茨補上七年級,畢業后,他拿著兩門O三門E的N.E.W.Ts成績,推拒了傲羅指揮部的特別邀請,腆著臉向已經成為校長的麥格教授申請留校成為一名黑魔法防禦術的教師,直到三年後的現在,他依舊屹立不倒的繼續他的霍格沃茨黑魔法防禦術的教職生涯——當然這或許與那個對這一教職下詛咒的人已經死了有關。
不管怎麼樣,他留了下來,成功的把已經屬於霍格沃茨財產的冥想盆借到了他的卧室里,並且遲遲沒有歸還。
他申請留在霍格沃茨任教的時候,不說羅恩赫敏,就連麥格也表示不大理解,曾經他向麥格信誓旦旦表示要成為一名傲羅——還沒有畢業就被無數次詢問,傑出到讓人眼前一亮的黑魔法防禦術成績,哈利成為傲羅簡直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沒有人知道,哈利留下來,或許就只是為了這一個冥想盆,那是鄧布利多留下來的,曾經承載了最偉大的兩任校長的記憶以及……
畢業前他曾經試過向麥格教授申請「借用」,但得到的答案卻是這個冥想盆已經是屬於霍格沃茨的公共財產,不允許外借。
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中,哈利靦腆的笑了笑,並沒有立刻表現出自己的執著。
反而是在自己因為戰爭中所展現出來的實力而成功破格申請到了黑魔法防禦術教職后,他再一次向麥格教授申請借用冥想盆時,麥格直勾勾盯著他看的表情,讓哈利總有一種自己無所遁形的感覺。
事實上,他真的很需要它。
「我不知道你需要它做什麼,但請不要讓它影響你教學上的表現。」因為霍格沃茨的規定,麥格當時板著臉,幾乎是不情不願的把冥想盆拿了出來。
「我保證。」得到肯定的答案的哈利信誓旦旦的說道。
事實上,在七年級的時候,他就曾經無數次的覬覦過這個冥想盆,直到後來麥格教授搬了辦公室,讓哈利下手並不再那麼方便。
終於把東西弄到手的哈利並沒有想過要歸還的問題,他把它放在自己最私密的空間里,這讓他很安心,有的時候,他甚至感覺自己離不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