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那個人應該是你
伯特倫上尉所透露的消息似乎無關痛癢,又似乎異常重要。在把戰術策略與旋鋒軍的將領們分享並反覆推敲后,齊朗迫切地想要和吉拉交流一番,看看他那聰明的腦子是不是又發揮出了作用,會不會從那本小冊子中發現些什麼,再結合伯特倫上尉帶來的消息,說不定他會得出一個更加確切的答案。
夜色已深,明月當頭,漆黑而神秘的丹津河水疾速奔流,天龍大橋那粗大的墩柱在月光下閃爍著銀輝。
扶著大橋的轅桿向南面眺望,齊朗一直緊鎖著眉頭。對於這場空前的決戰,他並沒有感到緊張,因為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初次踏上戰場的菜鳥士兵。他是個強者,擁有令人生畏稱號的勇士,被寄以厚望的宗浩之王,緊張那種只屬於弱者的心理符號,早就與他絕緣了。
當然,齊朗也並沒有感到興奮,因為他並不是雷本斯那樣嗜殺的野獸,不需要用與強者的戰鬥來填補內心的空虛,也不需要用戰勝敵人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對於這場根本無法避免的決戰,他其實早就感到厭煩了,因為他覺得那不會起到任何作用——征服,或者被征服,那又能怎樣?當時間以千百年為計數單位向前推移,征服者與被征服者的角色早晚將發生互換,而後再互換,如此反覆,直到一切的終結,就像那傳說中牢不可破的菲克林克大橋,它最終的下場不也是斷裂坍塌了嗎?
如果齊朗也像雷本斯那樣樂於去形容自己的心情的話,他會願意去承認。自己現在的心情是擔憂——滅頂之災大概就在眼前了。他像一個無比陰險的魔頭。就躲藏在大橋的陰影之中,只等著時機一到,突然跳出來大叫一聲:「給你個驚喜!」
沒人會喜歡那樣的驚喜,包括那些凶神惡煞般的巴吉,他們也一定不會喜歡的……
「你在等誰嗎?」
就在齊朗還在為準確地描述自己的心情而備感困擾時,一個忠心耿耿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同樣無法入眠的董宏過來了,為了把守寨的任務準確地傳達給那些本地蠻族士兵,他在這一陣子忙得不可開交。費盡了唇舌,好容易才勸說那些強悍的戰士聽從指揮,安心守住那幾座堡壘。
「是的,我在等吉拉。」齊朗回過身,向著董宏點了點頭,「古爾夫去找他了;我希望他現在還是清醒的。」
「那是不是說在吉拉到來之前,我還有足夠的時間和你聊兩句?」
董宏在試探著發問的時候,其實已經走到了齊朗身邊。那把忠誠之劍一直背在他後背上,長短大小正合適。
「當然。」齊朗笑了,伸手搭住了董宏的肩膀。「就算吉拉已經來到了這裡,我們仍然可以接著聊。多少句都行,因為我們都是好兄弟。」
「是啊,好兄弟……」董宏微笑著咧開了嘴,露出了兩排整齊的牙齒。
其實董宏似乎並沒打算聊什麼天,因為齊朗注意到在隨後的七八分鐘時間裡,他根本一言不發,只是陪在了齊朗身邊,望著河水的南岸,像是若有所思,但卻目光平靜。於是齊朗自己也安靜地站在了那裡,默默地享受著這種有兄弟陪伴的暖心感覺。
對於董宏這樣的兄弟,齊朗在內心深處其實一直是懷有歉意的。他覺得他虧欠了董宏許多,把他一人丟在了邊遠的南境,遠離自己的母親,整日與孤獨為伴。那雖然是一種極大的信任,可以稱得上是種榮耀,但其中的艱苦卻是不為人知的,如果想要到那些苦水倒出來,恐怕還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完那麼簡單,就像眼下董宏的一言不發,大概也正說明了這一點。
時間大概過了能有半個小時,至少也得一刻鐘的樣子,董宏終於打破了兩人默契的安靜:「其實我想說的是,能和你並肩戰鬥,是我這輩子最為榮幸的一件事……」
「少來了,中士。」齊朗覺得這話有些肉麻,「就算你拍馬屁的功夫有了長足的進步,我也不敢保證會在這場戰鬥結束后把你調回東陽城,這裡需要你,而且我看這裡的姑娘也很需要你。」
董宏一本正經地扭過了臉。「我是說真的。」他說的肯定是真心話,因為齊朗看到他連眉毛都皺了起來,「你應該記得,那天在四陽鍊石上,我是第一個完成試練的。儘管那裡面的幻境究竟存在著什麼樣的意義,我一直沒太搞清楚,但我始終覺得……那個人應該是你。」
「什麼?」齊朗被董宏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搞糊塗了,「你在幻境里見到我了?」
「那一定是你!」董宏的態度變得越發確定,「儘管那個身影比你要高大,要強壯,而且還渾身散發著亮光,看上去像個金光閃閃的巨人,但我敢確定,那就是你。」
「會不會是剛洗過澡的蘭塞?」齊朗覺得眼下的討論有些好笑。
但董宏卻嚴肅極了:「一定是你,絕對沒錯!我看得一清二楚:那個世界天崩地裂,四周一片火海,到處都是窮凶極惡的怪物,他們在殺人;我也在殺人——我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拿著像忠誠之劍那樣的一把寶劍,殺紅了眼……直到那個身影出現了,他讓人平靜,讓人在混亂中看清通往光明的方向。我知道那一定是你,因為那正是你的力量。」
「是哦……」齊朗撇了撇嘴,「我一直不清楚我擁有什麼樣的力量,可沒想到你卻看清楚了……」
「沒錯,我知道的。」董宏仍然那樣確信無疑,「那是正義的力量,是善良的力量,是……值得人追隨的力量!你就擁有那樣的力量,你一定是那個身影!」
「原來是這樣哦……」齊朗想通了。董宏正在表述的是忠誠的真諦,那正是四陽鍊石贈與他的最大力量,就像自己在幻境中發現了堅持的真諦,奧烏在幻境中發現了勝利的真諦,至於古爾夫,由於他本人並不擁有那把信念之劍,因而他的試練只是集中在了他本身的弱點上,而信念之劍所對應的石柱最終未能發揮作用,除了它本身已經被損毀了外,大概還與古爾夫的橫插一腳大有關係。
「那並不是我,我親愛的兄弟。」齊朗終於換出了嚴肅的表情,「那是你自己,那是你內心深處的正義和善良化身出來的巨人。」
「是么?」董宏愣了一下,歪著腦袋用力思考了起來。
「我猜,所謂忠誠,並非是對某個人忠誠,而是對你內心的忠誠——只要你的內心是正義的、善良的,那麼你就去追隨他,緊跟他所指引的方向,拼盡全力去戰鬥。」齊朗微笑著解釋說。
董宏終於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好像是真的……真是這樣的,小菜!」
「呵呵,小菜……」齊朗立刻泄了氣,「我該提醒你一聲,那個昵稱我並不喜歡;你認為我現在還很菜嗎?」
「你當然不菜了,您是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董宏有些大逆不道地勾住了齊朗的肩膀,「但是我覺得這個稱呼很親切,像你說的那樣,我們是好兄弟,總不該以君臣之禮相見,那樣的話,到了戰場上我也很難放開手腳的。」
齊朗無奈地點著頭:「到時候你最好拿出全部的本事,免得到時我把小菜這個昵稱轉交到你手裡。」
「你會看到的!」董宏把緊攥著的拳頭舉了起來,「而且我想向你提出個申請,把我的位置就安排在你旁邊。」
「為什麼?」齊朗揚起了眉毛,用揶揄的口氣說,「你怕你應付不來,還指望著我到時能支援你一陣子?」
董宏的表情變得凝重了起來。「我想彌補我的遺憾。」他有些沉重地說,「在東陌平原的那場戰鬥中,我並沒能按照預想那樣發揮作用,而殺回到祥水聖地時,更是眼睜睜地看著奧烏死在了眼前。如果換作今天的我,那場慘劇可能根本不會發生。現在,奧烏已經死了,他的位置自然由我來頂上!我記得他提起過,他不會讓好朋友在戰鬥中沖在自己的前面,我也不會!」
齊朗心底刺痛了一下,卻要裝作滿不在乎地舉頭望向了天空,嘆了口氣說:「把你安排在我身旁自然沒問題,但我希望你不要像奧烏那樣亂來。他當初可是個讓人頭痛透頂的傢伙,不管你現在是否已經變得更加強大,必須記得,服從命令才是你最該做的。」
「你同意了?那太棒了!」董宏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似乎他找過來聊天的全部用意,就是想要爭取到那個異常光榮的戰鬥位置,「我會服從命令的,但正像你說的那樣,我要對內心的深處的那個我無比忠誠……」
正說話間,懸挂在半空的月亮突然發生了變化——它像燃起了火,變得異常明亮,異常刺眼!
「看吶,流星沖月!」董宏興奮地大嚷了起來,「我跟你提過的,我見到過流星沖月,記得嗎?它竟然又出現了,那一定是個好兆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