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漂泊

蘇蘭的婚禮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

阿忠沒有錢給蘇蘭買一套新的婚紗，加上又是冬天，雙方都不小了，所以一切都從簡。但是那天的雪下的可真大啊，整個村子都被白雪覆蓋，安靜的不大適合舉辦婚禮，像是一場白色的大火燃燒了每一個角落。

王西西帶著宋森然來了。她想把宋森然帶給蘇蘭看看，告訴她，這是她的新男朋友。

就在前幾天，她剛剛告訴鄭忠琴和老王，她跟宋森然的事情，鄭忠琴開心的嘴都合不攏，「好好好，宋森然是個好孩子，我們都看著長大的，一定會對你好的，不會辜負你的。」

宋森然的父母知道后也是很開心，當然，這都是他告訴王西西的。

這樣平淡的生活中，安穩衝撞著王西西的內心，她沉溺在其中，無法自拔。

婚禮上的人不多，蘇蘭這邊幾乎沒什麼親屬，古傲不在，胡美音不在，就只有王西西了。剩下的大都是男方的家人。

他們把兩家老人的遺照擺在桌子上面供著，好讓他們能夠目睹今天這場婚禮，四張黑白的照片並排擺在那裡，他們一一敬茶，彷彿那些老人從未離去。

王西西想起在婚禮的頭一天晚上，她幫著小姨收拾嫁妝，又看到了蘇燦的那本日記和被撕成兩半的照片。它們是在搬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掉出來的。

「小姨，」王西西不知道怎麼開口哦，「這些，也要帶走嗎？」結婚後，蘇蘭就要去跟阿忠一起生活了。

蘇蘭小心地拾起日記本跟照片，輕輕地放在胸口，兩隻眼睛閉上，神色很虔誠，她一直維持著這個樣子很長時間，像極了那些跟上帝交流的牧師，王西西不敢驚擾她，只是站在一旁看著，小心翼翼地。

「你拿著吧，西西，」蘇蘭的話讓王西西大吃一驚，「如果碰到美音，就交給她，這本來就是她爸媽的遺物。」

「小姨，那你還喜歡美音她爸爸嗎？」這個問題憋在王西西心裡很久，就像是當時蘇蘭問她古傲的事情一樣，她也試探著問她。

「我愛他，永遠都愛。」蘇蘭看到王西西臉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但是從現在開始，我要去過我自己的生活了，我會把他放在心裡的某個角落，或許等到我很老之後，坐在院子裡面曬太陽，才會把這些心思拿出來曬一曬。」

王西西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那你還喜歡古傲嗎？」蘇蘭問她。

「我……」王西西做不到乾脆利落地回答不喜歡，真的不喜歡了嗎，那為什麼還是會記得他穿白色帆布鞋的樣子，為什麼還是無法忘記他身上體香混合著肥皂的乾淨味道？

蘇蘭的臉色變得柔和起來，「西西，那你喜歡你帶來的那個男孩子嗎？」

王西西沉默了，她沒有辦法回答，可能只是一種習慣，也或許是真的覺得孤單了，想找個人來陪著自己，而恰好宋森然一直都是那個陪在自己身邊的人？

「所以，你能理解我的，對不對？」蘇蘭摸了摸王西西的頭，「或許最好的結局就是和你愛的人相忘於江湖，和愛你的人相濡以沫吧。」

王西西被蘇蘭的這番話說的格外的傷感。

「好啦，快幫我收拾東西啦。」她揉揉王西西的頭髮。

這個動作，這個揉頭髮的動作，很久都沒有人這麼做了，曾經有個人總是會在對她束手無策的時候，溫柔的揉著她的頭髮的。

王西西不知道的是，宋森然就站在門外，他本來是想叫她出去走走的，但是無意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他的眸子暗了暗，獨自一人返回了旁邊的屋子裡面。

婚禮舉辦的很成功，下午的時候，賓客們都散盡了。王西西跟宋森然也起身告辭。他們得趕上今天的最後一班車。

在村口的時候，王西西碰到了胡美音。

她幾乎要認不出她來，如果不是那雙不變的充滿了不羈跟孤傲的眼睛。

胡美音剪了頭髮，短短的碎發被夕陽染成了溫暖的黃色，她面朝他們的方向而立，似乎並不驚訝看到他們。她比以前更加的瘦削了。整個人感覺只剩下了骨頭。

王西西走到她身邊，張了張口：「美音？」

「西西。」她開口說話，不知道為什麼，聲音卻有些嘶啞。

之後是長久的沉默，她們看著對方的眼睛，驚訝的，不羈的，憂傷的，滄桑的。

宋森然打破了沉默：「先回去吧，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市區的一間咖啡廳內，光線柔和暗淡，胡美音的美越發的凸顯出來，身體的線條在光線中美好的一塌糊塗。

「既然都到了，為什麼不去參加婚禮呢？」王西西盯著坐在對面的胡美音。

「婚禮是個好日子啊，她那麼開心，我去了只會讓她更加的心情不好。」胡美音晃了晃手裡的咖啡杯。

王西西想她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吧，走到了村口，那麼一定還是有想過要去參加婚禮的，為什麼又沒去呢？「這些年，你都去哪兒了？」應該是她過得真的很不好吧。

「其實也沒做什麼。」胡美音笑笑，笑容蒼老而脆弱。王西西想起來古傲以前拍的那些照片裡面有一張胡美音的照片，那個時候的她，笑容年輕而明亮，歲月真不是個好東西。

「我過得很糟糕。」她開口講話，不再笑，「剛開始出去的時候，我想總能有個讓我養活自己的職業，我去了北京。」

王西西驚了一下，「我一直在北京上學。」

「我知道，」胡美音看了她一眼，「我本來想，等我稍微安定下來一點，我就去找你的。去看看你這個老同學。」

「可是，工作真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樣簡單呢。」她呷了一口咖啡，苦澀的味道在她的口中蔓延開來，就像這些年她在外漂泊的經歷一樣。

「西西，你知道我的性格吧，阿諛奉承那些我做不來，又不肯受半點委屈，我不想為了每個月多那麼幾張鈔票就去應承一些不想應承的人，又忍受不了上司的騷擾。所以剛開始的時候，總是不斷的換工作。」

胡美音慢慢地打開了話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