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照片

「已經不重要了。」他沒有回頭，他找她其實是想說，西西，我們明天一起去裝修房子好不好，然後，結婚……

但是他想，這些話，他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王西西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她知道那個答案只會讓她心裡那個扯著亂麻繩的人更加的瘋狂。

她目送著他離開，白大褂下的背影寂寥而蕭索。

她追著他跑了幾步，從背後抱住他，「其實，我是喜歡你的。」

他的身子震了震，「西西，你還是冷靜一下吧。」他掰開她的手，「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王西西愣在原地，直到宋森然的背影消失在了視線裡面，她才轉身回家，此時，已經華燈初上。

「西西，怎麼了？」鄭忠琴關心地問她。「吃個飯也心不在焉的？」

「啊？怎麼了？」王西西還沒有從今天發生的事情中回過神來，聽到有人跟自己講話，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說話的那個人。

「我問你怎麼了？」

「工作上的事情。」王西西打心裡佩服自己了，隨口說瞎話的本事越來越了不得了。

鄭忠琴夾了一筷子菠菜放到王西西的碗里，「那就好，我說，你跟然然的婚事早點辦了吧，真是，不然我們父母可老是操心了。」

王西西顫了顫，婚事？她不動聲色地說：「婚禮不是在十一月份嗎，這也就兩個月了，真快呢。」

她自言自語著。

「這還快啊，我巴不得你明天就嫁出去呢。」

電視機里，王寧的西裝工工整整，標準的普通話多少年來如一日地在同一個時間響起，有時候王西西覺得那個聲音是機器合成的，太過字正腔圓了。

「媽，你說這個王寧都播這個《新聞聯播》多少年了，怎麼也沒見個新臉孔呢？」

「別打岔！然然今天有沒有跟你說裝修房子的事情啊？」鄭忠琴依舊說著王西西婚禮的事情，自從訂婚以來，她幾乎每天都要談起王西西的婚事。

王西西搖了搖頭：「沒有。」

原來宋森然今天是來找她說這個事情的。

「這孩子……」鄭忠琴搖了搖頭，「我們兩家父母商量好啦，明天先讓你們裝修房子，看看婚事能不能提前辦了，這樣大家都省心了。」

「提前？」王西西驚訝地長大了嘴巴。

「反正不都一樣嘛。」鄭忠琴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以前是一樣的，但是古傲出現了，一切都不一樣了，王西西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有些微微抗拒了。

「媽，我最近工作比較忙，可能要因為工作的事情出差幾天，您就跟宋森然爸媽說一下，裝修房子的事情過幾天再說。」

「出差？」鄭忠琴有些不相信。

「是啊，我這不是剛轉成編輯嗎，新官上任三把火。」王西西盡量用最通俗的語言讓她明白。

「哦！」鄭忠琴嘆了口氣，「好吧，我跟然然他爸媽再說一下好了。」

「西西，不是我說你，你有空也去然然家裡坐坐，看看他爸媽，畢竟那也是你未來的婆婆啊。」

「知道了，」王西西匆匆把碗里的飯扒完，「媽我回屋處理一些稿子啊。」

卧室的門在背後輕輕關上，王西西向後微微翹起右腿，高跟鞋抵在門上，發出清楚的「噔」地一聲。

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現在她的樣子像極了當年胡美音用高跟鞋抵著轉角樓梯處的牆壁的樣子，落寞而孤寂。

小腿晃動的厲害，這是穿高跟鞋走多了的結果，她踢掉鞋子，坐在地板上，揉著自己僵硬發酸的小腿肌肉。

視線隨著地板移到床下。王西西像是魔怔了似的獃獃地盯著床下一動不動。機械地像是骨節動物一般來回揉搓著小腿的手臂停了下來，她爬到床邊，上半身鑽到床底下，吃力地拖出來一個大大的紙箱。

這是去北京之前她塞進來的，那個下午，夕陽慘烈，她用寬寬的膠帶纏了一層又一層，像是把所有的記憶都鎖了進去，她以為到了新的地方會有新的記憶新的生活，但是她錯的一塌糊塗。

怎麼辦？她的手在顫抖，把紙箱子又推回床下，她不能退婚，這樣做的後果簡直不堪設想，爸爸媽媽，宋森然，宋森然的爸爸媽媽……

但是，，但是她還是很想見古傲啊，今天看到他的時候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彷彿一切又回到了起點，中間的幾年時間全部歸零，他還是乾乾淨淨的樣子站在她面前。他張開了雙臂，像是她記憶中的樣子。她當時有些神情恍惚，那個懷抱還是屬於她的，直到她走近他的時候看到他微笑的眼角，有一絲細細的魚尾紋。她怔住，時間到底還是留下了痕迹。她輕飄飄地從他身邊路過。

電話鈴突然響起，王西西嚇了一大跳。

「喂。」鄭忠琴接住了電話。

「西西，找你的！」鄭忠琴在門外用一百二十分貝的聲音叫道。

王西西像是預感到了什麼，她把話筒放在耳邊，不敢說一句話，卻緊張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西西，我知道你在。」果然是古傲，大雪覆蓋了王西西的心臟，他的聲音在雪地里回蕩著，顯得更加的清晰。

「我在你家樓下。」

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王西西聽到自己心臟「怦怦怦」地跳動聲，像是鼓點一般節奏明快。

她僵立在原地，心臟流出了眼淚，但是大腦卻不斷地命令她要理智，要理智……

「對不起。」她的嘴唇顫抖著，甚至連自己都不能明白自己在講什麼。

黑色的車子安靜地停在樓下，高大的身影靠著車身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落寞而寂靜。

王西西深吸一口氣，轉過頭來不再向下張望，她返回到卧室中，從床底下抽出大大的紙箱子，抄起抽屜里的剪刀。她的眼睛牢牢地盯著指向上面的膠帶，手指像是被麻痹了一般哆嗦著不受控制。

剪刀搖曳著從膠帶上劃過。

裡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沓沓的照片，清晰地像是她昨天剛剛放進去的樣子。

王西西一張一張的拿出來，每一張，都是對過去的懷念，大雪漫天的時候是那年冬天的，他站在雪地裡面抱著她，夕陽西下的那張是秋天的，他第一次帶她去那個地方，跟她講他生活中的痛苦，胡美音在風中凌亂的笑容，那是她無法迴避的他的過去……

王西西安靜地任淚水在臉上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