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在水一方（13）
花間笑有些驚訝，她知道安玉從不是個愛招惹麻煩的人，更不會無緣無故幫別人，哪怕就算安玉現在轉性了，肯在這個屋子裡驅鬼就不錯了，竟然還主動提出了幫忙一說。
這簡直不可思議。
安玉說：「其實他跟我，在某些地方還是挺像的，比如說我們都希望自己愛的人活下去，哪怕這個等待的過程很長。」
花間笑開始只聽出了安玉對程寂離不滿，覺得程寂離沒儘力讓自己所愛的人活下去，這樣很不對，儘管那位公主要真的活下去，事後冰雪國一定打亂。
如果理智的考慮，程寂離的做法既保全了大局，又省的以後為一些後續事情操心，實在是兩全其美的辦法，可是未免苦了他自己。
后來，花間笑細細品了一下，才想明白，安玉還表達了一份自己的感情。
即使那時候花間笑忘了他，紅線都斷了，未來有無數未知，他不還是拚命地救自己，一想到這裡，花間笑忍不住嘆氣。
「我把女孩抱回她房裡去睡。」
安玉卻拉住了花間笑的手，沒說話，花間笑便已經明了。
「我不會走的，既然你做事有始有終，那麼我做事也有始有終，我陪你把這個傢伙送到冰雪國。」
其實花間笑這麼說，自己也是有私心的，她一方面告訴自己，只是做事要有始有終而已，另一方面，她又想，只不過多些日子罷了，畢竟沒有在一起很長時間，安玉不會有事的。
安玉鬆了手，花間笑抱著女孩出去了。
一直在床上的男嬰突然開口道：「大仙，你想知道我怎麼喜歡上她的嗎？」
「我想知道，你說吧。」
男嬰說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或者說也許到現在她都不認識他。
他們認識僅僅三個月而已。
女子和女孩是在三個月前搬進來的，這的事情安玉知道，女孩說了，因為沒錢。
男嬰說，自己一直被關在棺材里，很多年如一日，他出不去，金邊抑制了他的生長，束縛了他的能力。
不過話說回來，他出去又怎樣？
以一副嬰兒之軀過活？
萬一被人收養了，幾年幾十年都發現他不會長大，別人肯定拿他當怪物了。
所以他也不想出去。
直到他聽見外面有了動靜。
他感知到屋子裡有兩個女孩，小的那個每天都要出去做工，很辛苦；大的那個貌似身體很不好，進了屋子就一直躺著。
有好幾次男嬰都想出去告訴她，不要再住這裡了，只能加速身體病情的惡化，可是又怕自己嚇到她，於是男嬰便想了個招兒。
他白天定是不能出來的，陽光會晒傷他，他的道行還不夠，還不足以抵抗陽光；所以他夜晚出來，將自己的聲音變成一個中年的男子，引誘她出來。
這還要多虧了常年的泥土腐蝕，金邊畫符已經沒什麼法力了。
他躲在河對岸的大石頭后，故意不讓女子見到他的真模樣，而後每一晚和她對話。
從對話中，男嬰了解到，女孩一家兩人沒有錢，也是逼不得已才住在這裡。
男嬰還驚訝地發現，此女子已經命不久矣。
舊病纏身，陽壽將盡。
女子似乎自己也知道，但並不在意，只是一個勁兒地說，自己如果死了，妹妹可以少了累贅。
男嬰回憶說，女子有了第一晚的愉快談話，便問：「你明天白天會來嗎？我總是自己一個在家，很無聊，你跟我說說話吧。」
男嬰至今還記得女子的眼神，像是小鹿一樣，那種期待和不舍。
他當時就被那個眼神折服了。
自此每日白天都躲在角落裡的陰涼處，隔著門與女子說話。
女子問他為什麼不進來坐，男嬰謊稱自己長的太難看，怕嚇到女子。
自此兩人便每日都談天說地。
男嬰漸漸愛上了女子。
他這一輩子活了幾十年，從沒有愛上誰或者牽挂著誰，更別提心疼著誰了。
所以當他義無反顧地去愛這女子時，男嬰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的不舍。
他想讓女子活下去，他想重新看那像小鹿一般可愛的眼神。
於是才有的男嬰這個想法。
讓她活下去，只有把她變成活死人。
活的殭屍。
安玉聽著，而後突然道：「會的，你們的未來會變好的。」
「謝謝。」
男嬰自己躺在女子的懷中竟然睡著了。
那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好似他特別安心。
「安玉。」
花間笑冷不丁叫了一聲。
安玉回過頭，便問：「你一直在聽？」
「是的，一直在聽，你以為這個房門和那個房門之間能有多少距離，我放下她自然就回來了。」
「安玉。」花間笑沒讓安玉說話，而是問道：「那天晚上，咱兩在河對岸，你的感覺和那個男嬰的感覺是不是很相似？」
安玉笑，「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我的伊人，就是你。」
「安玉......」
安玉沒再說話，他這個人不太會說，有時候只會做出來。
安玉不太會什麼甜言蜜語，也不太會討女孩子歡心，但是他有時候特別細膩，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都能叫人哭出來。
他站起身，走到花間笑面前，仔細端詳了一下花間笑，「你瘦了。」
「沒有吧，我現在都不是人身了，身體也沒有那麼脆弱，吃不吃飯都不會餓死。」
「那也還是要吃的。」
安玉說著摸上了花間笑的臉，老實說，現在這張臉很陌生，雖然比以前好看，更帶有氣質，但安玉還是覺得很陌生，他想仔細記住這張臉。
「怎麼了嗎？」花間笑不解。
「有一段時間，我忘記你的面容了，我睡不著覺，天天回憶著你，回憶起了你略帶低沉的聲音，卻總是回憶不起你的臉，所以我今天想看看，仔細記住你的臉，」
花間笑一聽就哭了。
她想起來那天晚上，看著安玉在河邊抱著雙膝一坐就是一宿的樣子。
特別讓人心疼。
「你睡不著嗎？」
「我不是睡不著，我是怕我睡著了就忘記你。」
「不會的，今晚我就在你旁邊，你不會忘記我的長相的。」
「真的嗎？」
花間笑抹抹眼淚，「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