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奪
邵前輩果然名不虛傳,在下梟記夢淵,見過西天盟主,劍花先生邵前輩。」那是一個無限飄渺的聲音,如風中的細語,如空如幻地傳過來。br邵一子抬目望去,卻見到一個人,徐徐落到身前,所謂徐徐,指的是他好像是完全沒有份量,搖動的身形,如同風中的柳絮一般,飄飄蕩蕩。br「提江過海」邵一子低聲報出了夢淵此時所用的輕功,神色變得凝重起來。這提江過海之功,說是輕功,其實是內功中極為上乘的一門功夫,又被稱為「提呼一氣功」,如果不是內功到了極為高深的境界,根本就不能入門,待開始練習后,其中艱難,與日俱增,功力越高,提升越難,據說練到最高境界,能夠蹈步虛空,任他高山大澤,如履平地一般。而眼前這個人,在這門功夫上的造詣,也已經到了「萬古凌霄一羽毛」的程度,身輕如羽,能夠借著一股清風,當空滑翔,一如鷹隼。br「不敢,那些都是老夫年少時的些許薄名,早已是煙塵往事,如今的邵一子,只不過是個行將就木的老朽而已。br「前輩謙虛了,有道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壯士遲暮,雄心不已。」夢淵報了抱拳,算是打了個招呼。br邵一子打量著這個年輕人,平凡的外表,穿著一身黃色亞麻外衣褲,僅在腰間束了一條黑色皮束腰,腳下蹬著一雙黑布軟底鞋,若不加註意,簡直就是一鄉野村夫。唯有一雙眼睛清澈如水,明亮如星,能夠對得上他剛才所露的一手輕功。br「以岳陽劍客顧錫恭之能,居然會從樹上掉下來,老夫正覺奇怪,嘿嘿,閣下是想讓顧錫恭與老夫先見個高下,好收漁翁之利吧?」冷哼一聲,邵一子道。br「哈哈」夢淵微微仰頭,笑了「正是如此,如果前輩是浪得虛名,連小小顧錫恭之流也不能輕鬆打的話,夢某人又何必現身相見。」br邵一子一怔,拈了拈胸前長須道:「閣下倒不是虛偽之徒,不過請恕老夫孤陋,不知這梟記乃是何門派,能有閣下這般俊彥,此來所為何事?」br夢淵點了點頭,道:「這倒不能怪前輩,梟記不是江湖門派,而是一個商團。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此行確是為前輩而來,但較顧錫恭之流,卻是不同。」br「哼,有何不同。」邵一子冷聲道。br「在下雖然也可算是江湖一份子,但今日前來,卻是以一個商人的身份,代表梟記而來。」br「商人?難道你夜半前來,是為做買賣而來,但邵某人身無長物,對買賣也沒有興趣。」br「邵前輩,你是個君子,君子說的,是義。我是個商人,商人說的,是利。但是,義與利,卻並不如同水火,利,同樣可以為義服務,不知前輩以為如何?」br邵一子只是哼了一聲,沒有答話。br「不瞞前輩,方才前輩在屋中言行,夢某深感佩服,但卻不得不說,前輩你做的,不過是小善,雖然可以讓幾個像大柱子這樣的人過一年或幾年的好日子,但不管是此時的中原,或是西域,如大柱子這樣的,要有數百萬之數,難道憑著前輩給的幾兩銀子,就能讓他們都脫離苦海么?」br邵一子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道:「我不能,但難道你一個商人,就能做到么?」br夢淵嘆了口氣:「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以我一人,當然不能,但以我梟記數千商人聯手,所能做的,應該是比前輩要多不少。我不知前輩身上寶圖,所含寶藏,有多少數量,但以這些錢財為基本,在前輩監督下進行運作,所獲利潤持續用於造福一方,相信會比前輩所能做到的,勝出不少。」br邵一子沉吟了片刻,道:「如真若你所言,老夫倒也同意,但不知閣下,如何取信與我。br夢淵點了點頭,算是對邵一子說法的贊同:「嗯,前輩所言,言之有理。以在下之見,要想令前輩信服,不外兩個辦法。」br邵一子好奇道:「願聞其詳。」br「第一是找個保人,這個人在江湖上威名赫赫,能為邵前輩所信任。」br邵一子微微一笑:「多謝了,這個天地間的所謂好人,俠客,邵某人算是見得太多了。」br夢淵道:「那可惜了,本來,在下與海無顏,潘幼迪兩位俠士,都有點交情,相信他們兩位也願意督成此事。」br邵一子道:「我確實聽說過這兩個人,如傳聞不虛,這兩人倒也當得起俠客之名,但老夫老了,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如今除了老夫自己,是很難相信他人了,你就說第二個辦法吧。」br夢淵笑眯眯地道:「第二個方法很簡單,我說了,我也是江湖一脈,如果我們表現出足夠的實力,先從前輩手中奪得寶圖,再與前輩合作,前輩是否能夠相信在下了呢。」br邵一子大吃一驚,怒道:「既然你有這個本事,不妨試試,如果你真能在老夫手中奪得寶圖,老夫信你又如何。br夢淵的聲音冷了下來:「既然如此,一言為定。大師父,你出手吧,他還有用,留他一條命。」br「臭小子,這老小子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還不信。」一條人影,如同飛雲過空,在衣襟當風的一片呼嚕聲中,落身到了兩人的面前。br那是一個高瘦的老人,身上的衣服頗為肥大,隨著落下的勢子,右手一抬,就隨手向邵一子迎頭兜過來。br那是一種絕對強者的姿態,一現身就是絕強的一股子氣勁,以邵一子之能,也不得不退了一步,不敢正攖其鋒。br雖然是黑夜中,邵一子也看到,這個老人的模樣。br頭全白了,卻挽了個特別的型,乍看上去,就像是鸚鵡或八哥頭上的角毛,十分滑稽。看不清臉,但他的一雙眼睛特別亮,像是兩盞小燈籠,甚至有點刺眼。br邵一子腦中似乎有這個人的印象,卻一時想不起來了。br「呃,閣下身手了得,請教大名?」br「個老子的,姓邵的,你不認識我,我認識你,本來你老小子人不賴,我也知道你在西邊有點名堂,老子這些年不缺錢,也就懶得找你晦氣。偏偏你要來這裡,嘿嘿,來得容易,要回去沒那麼容易。」br「閣下這幾句話什麼意思?」邵一子覺得有些不對,心中驚駭下,又退了一步。br「看在我寶貝徒弟面子上,我留你條性命,不過這圖你還不配享用,拿過來吧。」白老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br邵一子看了看先前那個少年,他只是默默地看著自己。br感受著對方這個老人的強勢,邵一子氣往上撞,沉聲道:「不錯,那圖就在我這裡,你要拿,只管劃下道來。」br老人不屑道:「這個天底下我姓高的要的東西,還沒有到不了的,不要說你身上的東西,就是天上的月亮,老夫要摘,它也跑不了。」br「姓高。」邵一子思索著這個姓氏,看到他的狂態,猛然間想起一個傳說中的恐怖名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br「白鶴高立,我早該想起來的,天下之大,但姓高,口氣又這麼大的,沒其他人了。」br高立齜牙一笑:「天快亮了,我們比一場,十招為限,我不下死手,你輸了,寶圖歸我,你接過了,我就不再出手。我徒弟要怎麼樣,他自己解決去。」br邵一子心中惴惴,但一股不服的勁也上來了。心說你高立雖然厲害,但我練了一輩子,還接不住你十招?br高立卻有點不耐煩了,腳下踏出半步,到了邵一子右邊,兩隻手平平伸開。br「白鶴亮翅」br這個最最普通的招式,在高立的手底下,這威力可就是不同尋常了,他平伸而出的雙手,以及垂下的衣袖,當真像是一隻平空翱翔的白鶴,他這白鶴之名,也就是來源於此。br邵一子一臉沉重,手中的劍揚了起來,指向高立面龐。與高立空手對決,那是自殺的行為,他的一身功夫,泰半在劍上,如今遭遇到平生最大的敵人,當真是提起了十二分精神。br高立的臉上,充斥著冷酷,兩隻手一揮,整個人像只大鳥般飄起來,飛快地撲了上去。br在夢淵的眼裡,高立的這個動作,正是百禽掌中一招極為厲害的家數。br「鶴舞長空」br那是一種極為特別的手法,不是一隻手,或者一條腿的動作,而是全身的每一處,都激出力量來,形成一個整體,化作一團狂風。在這股凌厲無匹的力量下,就是一堵牆,也能一擊粉碎。br邵一子短劍**兩聲,散出了兩朵拳大的劍花,這是他畢生精研的一種被稱為「快劍分花」劍法,在劍花的掩飾下,一道劍光如靈蛇般騰起。br高立的身形,如同風雷之變幻,那股子狂風,就這樣當頭毫不講理地罩下。而邵一子的劍,就在這團狂風上,硬是炸開了兩個口子。br高立的忽然露出一個殘忍的表情br「轟」br氣勁爆鳴中,高立的鳥爪般的雙手,居然就這麼從那個口子里硬插了下來,絲毫不理邵一子凌厲的劍式。br邵一子臉色變了,他感覺劍上似乎挽了千鈞重物,以他的內力,這柄劍卻再也進不了分毫。br他的身子忽然向後變向著退去,一退就是七步,每退一步,先前的位置就炸開一團碎泥。br總算他經驗豐富,算是沒有被高立一招秒殺。br高立的身形飛快,他似乎真的化身為一隻大鳥,一團狂風,呼嘯著跟了上去。br邵一子不住運劍,這位老人,在這緊要關頭,當真是使出了全身解數,一朵朵劍花不斷化出,炸開,算是頂住了三四個回合。br驟然間,邵一子悶哼了一聲,他手中的劍,經不住如此沉重的壓力,居然從劍尖位置,噼啪響著斷裂開來。br他怒吼一聲,半截殘劍,當空斗出了五朵劍花,但劍光黯淡,顯然是到了強弩之末。br他的對手卻放不過他,獰笑聲中,高立忽然當空幻出了幾個影子,盤旋著落下。br那是猶如五雷轟頂的氣勢,在一聲巨響中,邵一子只覺得天旋地轉,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高立猙獰的笑臉。br然後,他暈了過去。br「大師父,可以了。」夢淵低聲說了一句。br「好,這老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高立一把扯下邵一子背後的包袱,找出一個紙卷道。br「嗯,就是這個,這應該是古藏文。如果我料想不差,這裡附近,應該有一個精通古藏文的人。」夢淵道。br「嗯,那我們把他找出來?」高立道。br「嘿嘿,他會幫我們去找。只要我們如此這般。」夢淵指指地上的邵一子,低聲說了幾句。br「嗯,是個不錯的主意,兩手準備,總比一手好。」br夢淵走進茅屋,一指點上大柱子暈穴,又走到馬廄,在馬背上邵一子的行囊中翻動片刻,找出一個鐵匣。他小心地打開鐵匣,取出一本薄薄的卷冊,飛快地看了幾遍,口中默默念誦。這本原著中最具神秘色彩的卷冊,僅僅只有十二頁,以夢淵此時的記憶功夫,一枝香功夫,足夠把這本秘笈,囫圇吞棗地背下來了。背完這本秘籍后,他又原樣收好,才出去和正翻看著寶圖的高立回合。br(「叮,夢淵獲得二天門傳承秘籍。」br「叮,夢淵失去二天門傳承秘籍。」)br「你個小子,狡猾得緊,不過老子喜歡,呵呵。」高立一巴掌按在夢淵頭上,笑嘻嘻道。br「嗯,下面大師父休息一下,讓我替您準備入藏的用品。譯文我弄到了馬上傳給您老人家。」br一老一少並肩而去,僅留下地上躺著的老人,那個青年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一絲憐憫。br在兩人經過的樹林中,躺著一具冰冷的屍體,那像是一個讀書人,穿著一件沾血的青布長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