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調查問卷
深秋的早晨,露珠已凝結成了霜,路兩邊的梧桐樹也變的光禿禿的,很無奈的像人一樣到了中年就絕頂。
僅有的幾片梧桐樹葉搖曳在蕭瑟的秋風中,像風乾的旱煙葉,隨時都有摔下來粉碎的可能,百花凋零,惟有雞冠花不忍謝去,好象在期盼著什麼。
「楊嘉琪,你夜自習放學后別那麼快就跑掉,我有事情對你說!」江流雲用他一貫的強-暴口吻,不等對方置疑可否。
「哦。」心裡想著再也不想和這個人扯上半毛錢的關係了,可是嘴裡還是蹦出了個哦字,能不能有點出息,恨死這樣的自己了,會是什麼事情呢?楊嘉琪居然有點小期盼……
不是想好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嗎?怎麼會這麼期盼……
終於到了夜自習放學,楊嘉琪怎麼覺得自己一天都是在滿懷期待中度過的呢?愛,有時候就是這樣,口是心非。
磨磨唧唧的收拾完東西,轉過頭有意無意的看了眼江流雲,此刻的江流雲正在做物理練習冊,貌似和專心,很認真。
楊嘉琪很失望的走出教室,不是說有事情要和我說嗎?叫我,快叫住我!楊嘉琪慢吞吞的移動著雙腳,心裡無限的期盼。
出了教室很遠了,江流雲還是沒叫自己,大概是忘了吧。
正在失落時,一個期盼的聲音響起:
「誒,楊嘉琪你這個死女人,走那麼快乾嘛,不是叫你放學等我的嗎?我有事情要和你說!」於教學樓和辦公樓的拐角處,江流雲追上楊嘉琪。
楊嘉琪站住,懊惱的盯著他,「有什麼事情,快說吧,不說我走了!」
這話說的還真夠有氣場,明顯的霸氣測漏,真是佩服自己,這麼善於偽裝。
江流雲看著眼前這個如瓷娃娃般精緻的小人,心砰砰砰快要跳出來了,憋的滿臉通紅,不遠處的走廊上,同寢室的室友沖著他們打著口哨,噢噢的起鬨。
而一貫臉皮比城牆拐角還厚的江流雲,卻在教室和辦公室的拐角,滿臉通紅,半天沒憋出來一句話。
江流雲此刻自己替自己著急起來,沒用,太沒用了!平時油嘴滑舌的多能說,怎麼一碰見正經事就卡殼了呢?該死,真該死!
這時候班主任從辦公室探出半顆腦袋,「都放學了,該回家的不回家,該回宿舍的不回宿舍,都在這幹嘛呢!」
附近圍觀的江流雲一個寢室的「親友團」一看見班主任就作鳥獸散。
江流雲把將要說出口的表白又生咽了回去,「算了,你先回去,還是明天再給你說吧。」楊嘉琪很糾結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這種說話說一半,故留懸念,吊人胃口的行為太無恥了。
「流雲,你和她說了嗎?」寢室「親友團」八卦的採訪,「你肯定沒說吧,老遠就看見你臉紅脖子粗的。」多討厭,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這群沒心沒肺的就愛哪壺不開提哪壺。
「說了,她答應了,沒見她臉紅了嗎?」
「這個還真沒有,只看見你臉紅了。」
「去你的,我那是追她的時候跑快了熱的,好不。」
「熱的?不冒汗,光臉紅?哈哈~」
翌日,楊嘉琪推著自行車緩緩走進校園,突然前面殺出來個自己再也不見到的人,勾魂攝魄的桃花眼永遠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誒,給你的,現在別看,放學后再看!」
楊嘉琪看著江流雲遞過來的白色紙條,隨手放進口袋裡,這次裡面包的又是什麼小昆蟲的屍體呢?幼稚,你以為我會像其他女生一樣見到一隻死螞蟻都會尖叫,即而驚魂未定半天嗎?這種把戲早已是姐姐玩剩下的。
到了上午第四節生物課,班主任黃老師卻進了教室。
「恩,這節是生物課,你們生物老師有事請假了,所以這節課我給你們上。恩,這節講《植物的生殖》……植物細胞特有的結構:細胞壁、葉綠體和液泡,這個可做填空題,選擇題,畫下來……」
「綠色開花植物的六大器官:根、莖、葉(屬於營養器官)、花、果實、種子(屬於生殖器官)恩,這個可做簡答題,動動你們的發財手,畫下來……」
數學老師來教生物,果然不靠譜,果然術業有專攻,黃老師一整節就跟朗讀課文一樣,讀到重點就讓畫下來,一點也沒有小胖生物老師講的有吸引力。
所以,楊嘉琪又理所當然的跑神了,兩手揣進口袋心裡想著講的又不好,你怎麼知道那就是重點呢?我就不畫,看你能把我怎麼地了。
突然,摸到了一個紙片,差點忘了,江流雲早上給自己的紙條,叮囑自己放學看的紙條,楊嘉琪漫不經心的打開——
赫然看見一張白紙上活躍著一行黑字,:「當我在中學時期,對你說iloveyou的時候,你是什麼感想?」
初看時,怦然心跳,他,這是向我告白嗎?讀第二遍細細一琢磨,楊嘉琪就懊惱了,這是要向心愛的女孩表白,怕吃癟,先來問問其他女孩的感想,而做的問卷調查嗎?
楊嘉琪胡亂的把那「調查問卷」撕的粉碎,同時碎掉的,還有那顆心……
星期三的早自習放學后,張欣怡叫住了楊嘉琪,「嘉琪,我們走一段吧,別騎車了,好久沒一起走回去了。」
「恩」嘉琪看著這個坐在自己的前排,成績全班第一,校長的獨生女,小學時期的好夥伴,後來變的越來越傲慢的張欣怡,很友好的答應了她的請求。
「我聽說江流雲給你寫情書了,江流雲是我哥,我媽是他姑姑。」張欣怡三言兩語就交代清楚了她和江流雲的關係。
「是嗎?這個我不知道耶。」楊嘉琪看著張欣怡,露出了一抹淺淺的微笑。
「嗯,他爸媽在外地做生意,他一直住在我家,其實我覺得上初中最好不要談戀愛,我媽說這是早戀,是沒有結果的,要是有真感情,等到將來一起考上高中上了大學再談也不遲。」
「嗯?沒啊?不是說他給隔壁班的胡紫涵寫情書了么?」楊嘉琪很驚訝。
果然像《圍城》里說的兩個人在一起,人家就要造謠言,正如兩根樹枝接近,蜘蛛就要掛網。
流言這東西,比流感蔓延的速度更快,比流星所蘊含的能量更巨大,比流氓更具有惡意,比流產更能讓人心力憔悴。
「那就不知道了,我舅舅家就這麼一個兒子,全家人對他的期望都很高,都希望他學好,如果他是寫給你了,也請你委婉一點拒絕他,我不想他因為失戀影響學習。」
張欣怡把張媽媽的意思傳達的清清楚楚。
「我們是好朋友,我也不希望你因為早戀而影響學習,我們都還小,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學習!」
張欣怡真不虧是校長家的孩子,教導起人來,總是擺著一副「我這樣做這是為了你好」的高姿態。
什麼事情就怕攤上「我這是為了你好」,只要有這個信條,對於要教導的人,或打或罵,顯得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放心吧,不會的。」楊嘉琪胡亂的應付了一句,她最討厭被人上「政治課」了,況且還是「莫須有」的罪名。
兩個曾經的好朋友互相禮貌性微笑,然後一路無言直到各回各家。
流言蜚語還真是可怕,一個一對一「早戀事件」傳來傳去都快變成「三角戀」了。可是,張欣怡聽到的版本和自己聽到的版本怎麼一點也不一樣呢?誰才是真正的緋聞女主角呢?是我?還是她?那張只有一個問題的「調查問卷」真的是所謂的「情書」嗎?
夜已深,四周都靜悄悄的,天上的牛郎織女星,還在銀河對望,什麼時候那條橫亘在他們之間的銀河才能永遠消失呢?
楊爸爸他們都打響了香甜的輕酣,楊嘉琪卻輾轉難眠,在床上跟貼燒餅似的翻來覆去。
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
索性爬起來,點亮床邊案頭的檯燈,翻箱倒櫃的找來一沓信紙,提起筆,準備回答自己聽到「iloveyou」后的感想。
於是,寫好揉成團,寫好揉成團,筆耕不輟的寫到大半夜。
當地上集聚了一堆白色廢紙團的時候,楊嘉琪終於寫完了,這是一封大概300字的讀後感:
很晦澀,大意是怕這是黃梁一夢,醒來后發現什麼都是假的,帶著那麼多的試探,不確定和小女孩特有的矜持,於第二天早上,交到了江流雲的手上。
「她這是拒絕我了么?」江流雲沒有看懂,特意請教了隔壁班自詡有很多男生暗戀的女神胡紫微。
「……恩,我看像,她這是說你白日做夢呢,呵呵……」
楊嘉琪看著班門口笑的嫵媚的胡紫微和懊惱的走進教室的江流雲,很失落的想,幸虧我沒有那麼自作多情認為那是情書,只是試探的一問,他喜歡的還是她,我收到的只是調查問卷,只是調查問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