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艾爾文的計劃

馬車前進的軌跡離羅塞之牆越來越遠,5o米高的城牆被甩在後面,直到鬱鬱蔥蔥的樹枝蔓延向天際，吞沒了眼界,捲走了對塵世的依戀。

「我們自由了,是嗎？」卓婭坐在馬車的前沿，她撥弄開擋在臉前的秀髮,略拘謹的靠向利威爾,小聲問著。

「恩。」手裡緊握著的繩索，利威爾看著前方,黑色的碎發被風吹亂，他斜過眼珠，上下眼皮眨了一下。

「自由的空氣,感覺還不壞。」

與利威爾眼神對視的瞬間，卓婭心臟難以抑制的狂跳了一拍，臉上感覺到燒熱，她特別沒用的扭開了頭，假兮兮的欣賞起風景，而利威爾見她有意躲閃，也沒再說什麼，專心駕著馬車。

從羅塞之牆逃出來的事情，根本就是不計後果的賭注，可卓婭現在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小心思中，對著成片的綠蔭，其實她什麼都沒看進去，估計連剛才經過的是花叢還是樹林她都答不上來，就算擁有再強大的能力，在卓婭的心裡，在感情的柔軟區域里，她也不過是個2o來歲的姑娘，沒有什麼感情經驗。

卓婭還在為剛才的舉動糾結不已，明明是難得接觸的好機會，自己卻表現的那麼膽小沒用。短短的一年裡，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有無數重要的朋友在戰場上犧牲，也有人因為恐懼而喪失掉人性，在混沌的世界里她也沒能倖免，但是在命懸一線的時刻，利威爾兵長為她做出了選擇，他甚至不惜與全人類為敵。從發那一刻起，他們的命運已經緊密的連結在一起。

她一輩子都忘不了，在生死的邊緣上，兩個男人為她所作的犧牲，兵長為了保護她承受著槍林彈雨，被傷痛和壓力所折磨；而萊納為她擋住了炮火的襲擊，不惜粉身碎骨。從再次蘇醒獲得新生的那一刻起，她就確定了，誰才是伴隨著她一生的人，誰才是值得她用盡一生去珍惜人。

見卓婭背過頭髮傻，而且癥狀完全沒有好轉的跡象，利威爾有意問道。

「你在想什麼呢。」

小肩膀驚了下，好像連汗毛都豎起來幾根，卓婭慢慢扭過頭，努力不在躲開利威爾的視線，這次她成功了！她成功迎著兵長的視線，然後雙頰漸漸紅起來，和熟透的蘋果似的，最後還是沒用的低下了頭。

「我在想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我們捨棄了一切，從圍牆裡逃出來，遠離人群，去前往自由。」

「好像是一場夢。」

利威爾調轉了馬頭，躲開邊側企圖靠近的巨人，他長出口氣：「相信自己眼裡看到的，如果確實存在，就不是夢。」

不斷改變路線，馬車在平原上穿梭，避免無必要的戰鬥，利威爾看著手裡的指南針，是一個復古的小盒子。

「艾爾文想的真周到，連指南針都配備了。」

合上蓋子，利威爾放回到褲兜里：「卓婭，艾爾文和你都說了什麼？」

「艾爾文團長他……」提到團長，卓婭略微縮了縮身體。

「利威爾兵長，我想先告訴你，我已經殺了【王】，就在咱們逃出來的時候，我的『姐妹們』伏擊了他。」

利威爾默默的聽著，這並不出乎他的意料。

「起初我找不到他，是艾爾文團長最後告訴我【王】的大概位置。」

「然後他說【接下來就交給人類來處理了】，並且告知了你的位置，安排咱們一起離開牆壁。」

……

沉默了許久，利威爾悶哼了聲：「看來艾爾文是打算親自插手王權的事情了。」

「我也是這樣猜測的，如果按照我最初的計劃，聯合幾大兵團推翻王權，但是那樣的話事情就會變得激化甚至崩潰，普通的百姓不會接受這樣的事實，甚至連兵團都可能被拉到對立面上，社會動蕩不安，引發戰爭和流血，民不聊生。」

卓婭深吸了一口氣，她的肩膀抖的很厲害，很艱難的繼續著。

「但是如果是以我個人名義殺死了王，那麼情況就不同了，人類將共同面臨一個的強大敵人。

「然後……然後……「

利威爾見卓婭有點說不下去了，他輕撫著少女的後背，平復她混亂的情緒，他代替卓婭把後面的話說完。

「王權統治者被血洗了，憲兵團也被你破壞殆盡，而駐紮兵團雖然人多，但是精銳部隊有限。」

「那麼。」利威爾冷酷的聲音降到冰點。

「能保護人民免受你和巨人的威脅，統領大局的只有調查兵團了。」

……

「艾爾文。」

「真是不錯的計劃。」

卓婭好像有點精神恍惚，又好像如釋重負，身體在馬車的顛簸中像要飛起來。

窄小又無助的肩膀被男人手臂攬住，由著力道，卓婭靠向了利威爾的身上，在抵住他肩膀的瞬間，難以抑制的抱住了利威爾。

卓婭咬著嘴唇，字句越來越含混不清。

「曾經的憤怒燒盡了我的理智，失去同情心，失去憐憫。」

「現在想來，與我戰鬥的那些人們，他們不過是被派遣，被命令，被利用的人，他們同樣活生生的，同樣有著自己的生活和家庭……」

「我的復仇之火燒盡了他們。」

「只有我遠離人群，這樣才是最好的吧。」

手指用力的扣住了利威爾的腰部，卓婭實在太捨不得鬆開了，她因為害怕聽到回答而抖的更厲害。

「而您，利威爾兵長……您應該擁有自由……卻和我……」

馬車在利威爾收繩中慢了片刻，卓婭感覺到頭頂上方的氣息，冷峻的聲音裡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堅定和暖意，利威爾的聲音從來沒有貼她那麼近過。

「牆外就是自由。」

「卓婭，我——會在你的身邊。」

任憑不遠處的巨人在向他們靠近，任憑野外的危險時刻窺視著他們，卓婭的雙臂深嵌在利威爾衣料中，她的毛髮粘膩在身旁男人的身上，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要依附於他，而利威爾則端坐著上身，抬著高傲的下巴，眼角的餘光撫慰著卓婭。

馬車在前行，朝著他們自由的未來前進。

卓婭感覺到無與倫比的滿足感，她不是一無所有，利威爾就是她的世界。

……

可能少女太陶醉了，突如其來的幸福感撞得她暈頭轉向，所以從始至終都沒有注意到利威爾的小動作，他的指尖不時的抹去兩鬢滲下來的汗水，他每駕馬車前進一段路途，都需要緊閉上眼睛確認下神智，而且越來越頻繁。

瑪利亞之牆曾經是人類的疆土，被巨人攻破后，這裡仍然保留著人類的文明，調查兵團在這片區域里做過調查，也留下了一些軍用物資，建立過臨時指揮所。

卓婭和利威爾的馬車在一棟城堡的山腳下停下來，這裡有一處僅夠一人通過的暗道，是以前城堡為了逃生用的秘密通道，之後被調查兵團作為臨時指揮所使用。

從馬車上跳下來，卓婭來到馬車後身，閉上眼睛確認著周圍的動向，她能感覺到那些大塊頭的存在，如果有巨人膽敢襲擊他們，她絕不會手軟。

利威爾跟在卓婭的後面，他若無其事的繞到馬車的另一邊，在卓婭不會看見的位置上，利威爾小心的在肩膀部位按壓下去，疼的渾身冷汗都冒了出來，隨便拽了件工作服披在身上，擋住了肩膀的位置，他開始從車上往下搬東西，一隻胳膊抬不起來，他就用肩膀抵著箱子扛起來，雙腳踩實地面的瞬間，眼前的景物開始高速旋轉。

「利威爾兵長？」卓婭從馬車的一邊探出頭。

「……」

眼前的景物持續旋轉中，利威爾吞咽下一口氣，發出的聲音卻穩重的和一座大山是的。

「恩，我把東西都搬進去。」

沒有聽出來有什麼異常，卓婭倒是顯得幹勁十足，她爬近馬車裡檢查著艾爾文給她們預備的物資，不時的感慨下艾爾文團長的細心。

「有鹽巴，有蠟燭。」

「竟然還有信鴿？看來我們不用返回去也能和他取得聯繫。」

逗弄著鴿子，卓婭看見利威爾已經走到了通道入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兵長在這一刻看上去像是支幹枯的樹枝。在烈日的灼燒下，快要……

「兵長……你還好吧……」卓婭擔憂的喊出來。

「沒事。」沒有回身，只有利威爾沉穩的低音，他頓住了片刻。

「卓婭，你進來的時候幫我帶桶水。」

「好的。」

也沒多想，卓婭按照吩咐從馬車上取出來一個桶，她跑到附近的河水邊，正巧有幾隻傻傻的巨人在遊走，它們在看到的卓婭的一瞬間，就像氣球一樣炸掉了，卓婭看著自己略微冒著青煙的手臂，附著的粘液已經長進她的皮肉里，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力量在身體里亂竄，有種登上了頂峰的感覺。

「呵，這感覺不錯吧，姐妹。」

身體里的女人故意拉長了聲音，就像是舞台劇演員，她矯揉造作的表演著。

「本來我還想著能大鬧一場，至少要讓王族的所有血脈來做祭奠，結果竟然變成了你和利威爾浪漫私奔的劇目。」

……

「已經做的夠絕了。」卓婭把桶扔進了河裡，她不願意想起和人類戰鬥的片段，更不願去探討對與錯。

「好吧，就算那些臭蟲命大，躲過了我這劫，在未來，如果艾爾文真能控制住局面，最後他們也不會落得什麼好下場的。」

女人慵懶的聲音突然振奮了下：「何況，我目標是利威爾。」

「你！不許亂來！」

卓婭的情緒在引爆的同時，更遠位置的巨人也爆炸了。

「我怎麼可能會亂來。姐妹，其實咱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來看看我們的『心』吧。」

「你喜歡利威爾，在得知他的心意時幾乎要幸福的暈倒了。」女人的聲音在卓婭的耳朵里清點起她們的心意。

「而我。」女人誇張的挑著尾音，「我不僅僅喜歡利威爾，而且還想要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他撐開我的腿，進入到身體里，一直頂到深處。可在感覺上能享受的只有你啊，所以我的姐妹，你看看我們到底是誰為利威爾犧牲多一點。」

卓婭的臉在女人的話之後變得通紅，她知道是女人在故意用下流的言語逗弄她，這讓她又氣又羞，恨不得跳到水裡。

「別、別再說了！」

「我和利威爾兵長只是在這裡住一陣子！」卓婭反駁的時候差點咬到嘴唇。

「好吧。」女人不屑的哼哼著，「最終結果就是你們假模假樣的堅持了數天後，終於交|合在一起，翻過頭來再看那些禁慾的日子，覺得簡直是蠢死了。」

「呵呵，抱歉，我現在就忍不住笑了。」

啪！

卓婭氣呼呼的把水潑到臉上，還是能隱隱聽到女人的嘲笑聲。她拎著水桶，黑著臉往通道走過去。

城堡的地下室被調查兵團改造為了臨時指揮所，雖然也荒廢了些日子，但是好歹有人住過，卓婭提著水桶沿著房間尋找利威爾，她記得以前兵長就總是住在最裡面的房間，走到盡頭髮現門關著，但是把手上的土被抹掉了。

咚咚——

卓婭禮貌的敲了敲門，等了一會，沒有動靜，她又敲了敲，還是沒動靜。手攥住門把手，卓婭朝著門裡問著。

「利威爾兵長？」

「我進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