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104章
北京此時天氣已冷,正進入冬天,都市繁華,蓋不住蕭瑟,曲宮尤為冷清,雖然人數還人從前一樣,但經過那對母子的渲染,曲宮有了不一樣的溫暖,而今她們又不在,曲靖天只覺得格外寒冷,已入冬天,而在前幾天,他已進入春天。
曲靖天靠在台吧喝酒,他得把花花看中的那隻瓶子給騰出來。
莫非凡喝了一口酒,舌頭輕輕一轉,陶醉地眯起眼睛,半天,長嘆一聲,「不愧是曲大的珍藏,沒一樣凡品。我得謝謝花花,不是他,哪喝得到這等珍品。」
「你說奇怪吧,他盡看中我最得意的收藏。」曲靖天很無語。
「他這是間接替他媽媽討債呢。」寧遠笑。
幾個人坐一起品酒,獨不見宋小北和蘇文哲。用齊國的話說,宋二疼老婆孩子去了,小蘇替曲大賣命去了。
莫非凡羨慕嫉妒恨,「曲大就是命好。」
曲靖天聳聳肩,「我這不是失憶了嗎?」
眾人皆鄙視。
曲靖天手機響了,連續一串音,不是電話,是簡訊。他放下酒杯,掏出手機,當眼睛落到屏幕時,他全身驟然崩直,眼睛眯起來。
畫面上,是兩個親密接觸人,一男一女,男人頭微低,俯向女人,女人頭微仰,只能看見一小部側臉,但從相片的角度看去,兩人吻在一起。
儘管兩人臉部沒有全面展示,曲靖天一眼就能認出那兩人,男人衛英傑,女人葉果果!
他手一按,出現第二張要片,相處里,兩人相視而笑,溫情脈脈。然後他按下第三張,第四張......
葉果果開出了她的紅旗,和雷小米一路向太原進發,此行她們不是去賣車,而是去參觀買主一溜兒的紅旗。
買主叫孔放,年紀不大,卻是山西正宗的土豪,老爸是頂級煤礦大戶,他本人是海歸,不繼承煤礦,卻熱衷網路遊戲開發,雷小米就是他的實力幹將。
車子開進一別墅,孔放聞聲迎出來,這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不高,但給人儒雅清淡之感。
「一直以為能將一堆廢鐵修成紅旗的人應該是位猛漢,卻想不到竟然是位年輕幹練美麗動人的小女子,太讓我驚奇了!」孔放毫不吝嗇他的讚美。
「我也以為喜歡收集紅旗的應該是財大氣粗腰肥體壯的暴發戶,卻想不到竟然是位溫文爾雅書生意氣的雅士。」葉果果禮尚往來。
「我說兩位,能不能不要這麼酸溜溜的互相捧場了,儘快進入正題成不?」雷小米頭暈,一下就被書袋幹掉了。
一溜兒的紅旗,從基本型到豪華加長版型,各個款式都有。葉果果驚訝地發現,孔放竟然搞到了一九五九年的紅旗,要知道,那一年,紅旗轎車才進入生產!
「孔先生這裡各個時期的紅旗都有,我不明白,為什麼會對我那輸不倫不類的紅旗如此感興趣?」葉果果不解。
孔放微微一笑,「我感興趣的不僅僅是紅旗的外殼,而是你的組裝技術。紅旗是我國正宗的品牌,紅旗旗艦代表了國產豪華轎車的最高水準,但隨著汽車工業發展,旗艦的裝備及技術水平已經落後於同檔次豪華車。除了絕對的紅旗品牌擁護者會把它作為自己的豪華車選擇,其他人極少選擇。我從葉小姐這輛車身上看到希望,這種大膽的組裝手段若能用到紅旗身上,我相信國產紅旗將有一個不錯的前程。」
葉果果搖頭,「孔先生能為國產紅旗憂慮,我很支持,不過,我這種大膽僅僅用於自己修車,不能大批生產,因為我採用的是各家所長,並不是自己創新,追究起來,這紅旗只有一個外殼是它原來的,配置是別人的,技術還是別人的。」
「現在車子發展快,功能越來越齊全,性能越來越好,都不是固步自封,而都是彼此借鑒,若葉小姐願意,這事交給我辦,絕不給你帶來任何麻煩。」
「我可以將我的車留下給你參考,至於其它,請原諒我不能參與。」葉果果誠懇地說。
孔放大喜,「如此甚好!多謝葉小姐慷慨。我將給葉小姐五百萬作為酬謝,日後車子一定歸還!」
葉果果笑,「那倒不必。錢多錢少對於夠用者來說只是一個數字,我已夠用。」
孔放很是驚訝,這話說到的多,做到的人真沒幾個!他沉吟片刻,「葉小姐不要錢,我就不勉強,算我孔放欠你一個人情,任何時候葉小姐都可討要這個人情。」
葉果果一笑,不再言語。討不討在她,何必糾結。
幾人繼續參觀,孔放慢條斯理地講解,講他如何發現又如何收購,中間很多故事,他講得妙趣橫生。這時,突然有個人向孔放跑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又站到一邊了。
孔放皺起了眉頭,他沉思了一下,走到葉果果身邊,誠懇地說,「葉小姐,這裡有個人想見你,你願意賞臉嗎?」
葉果果有些詫異,這裡有人認識她?她猶豫起來。
孔放見此,明白她的意思,「葉小姐不想見,就當我沒說。不要緊,我們繼續參觀。」
葉果果說,「既然人在這裡,那就見見吧。」再說車也參觀得差不多了。
「那行,我讓人帶你去。」孔放手一招,旁邊那個人立即引路。雷小米也想同去,葉果果攔住了,「你不是還有事要跟孔先生談嗎?你們先談,爭取早點回去。」花花還在家裡等她呢。
雷小米同意了,她確實要跟孔放談談下一個遊戲的開發事務。
葉果果被帶進二樓的房間,隨即門被輕輕合上。
葉果果沒興趣去打量房間的金貴,她看著那張背對著她的黑色大椅子,清冷地說,「可以露出臉了。」
她不明白到底是誰要這麼故弄玄虛,想給她驚喜?她的驚喜在見到雷小米和衛英傑之後就沒有了。既然不是驚喜,那就是要給她驚恐了,這個可能性還是很大的,當年她為了復仇,得罪的人不少,只是知道真相的人絕對不多。
一聲女子嬌美的輕笑響起,高大的黑色真皮沙發轉過來,露出一張美麗精緻的臉,葉果果認識這張臉,她曾經和這張臉同在一個人的身邊處過事,那時,她是曲靖天的情人,這張臉的主人是曲靖天的特助。
「葉果果,還認得我嗎?」
「金佳妮,如果你找我來就是想問這句話,那麼答案給你了,我得走了。」葉果果轉身就走。
但隨即她停住了腳步,因為兩個人從側屋裡出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葉果果無奈地搖頭,「你既然這麼好客,那麼我就坐一會兒吧。」
她退回去,斜坐到金佳妮的對面,面前有一張茶几,上面有半杯紅酒,呈現胭脂的紅色。
「你不必緊張,我沒有惡意。」金佳妮撫了撫頭髮,動作嫵媚輕漫,葉果果只覺得奇怪,當年金佳妮被判刑五年,為什麼這五年在她身上變化不大,難道監獄里的待遇很不錯?
「我找你來,只是想問一件事,當年是誰陷害的我?」金佳妮嫵媚的面容頓時充滿陰鷙,聲音充滿怨恨,「我確定當年我沒有泄露公司的秘密,我也從來沒有和曲碧寧交易過,可為什麼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我?」
葉果果嘆了一口氣,「為什麼要來問我呢?你不覺得我也是受害者嗎?」
但她不得不承認,金佳妮問對了人,整個事情,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因為大部分是她一手操縱的!
「你不過是失去了一個未成形的孩子,可得到了曲靖天整個世界,而我,失去的不僅僅五年青春,而是整個世界!葉果果,我不甘心!」金佳妮一步一步向葉果果走來,「你知道我這五年是怎麼過來的嗎?像一隻活在煉獄里的蟲子!那種痛苦和折磨是你無法想象的!你知道我出來后又受到怎樣不公平的對待嗎?所有公司都不肯要我,因為我有泄秘的前科!如果我真泄秘了,我無話可說,可我沒做過,憑什麼讓我連活下去的都難!」
「金佳妮,看你今天的樣子,過得算不錯,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再追究也是妄然,自找不快罷了。畢竟當年你並不無辜,你參與了一樁陰謀,不是嗎?」葉果果說。
「沒錯!我借黨笑的手除掉了你的孩子,可常笑只在裡面呆了四年就出來了,她依然做她的大小姐!我不過就打了一個電話,憑什麼在裡面呆了五年?出來后依然不被社會容納?」金佳妮胸膛起伏急劇,臉上的憤慨越聚越濃,如黑雲密布,她湊近了葉果果,低聲說,「是,如今我是過得不錯,那個沒有能力的老男人對我很好,他手上的勢力我也能調動,我這麼一個走投無路的人能有今天,應該知足。可是,可是,每當夜深人靜,我就是無法入睡,葉果果,我不甘心哪!」
葉果果瞟了一眼站在門邊的兩個男人,微微皺眉,「那你想怎麼樣呢?」語氣有些無奈,金佳妮目前的處境是她沒想到的。沒有能力的老男人?
「我想要一個答案!」
「如果我說不知道呢?」
「我想,你一定知道!」金佳妮笑起來,她拿起遙控器按了一下,牆上的大屏幕上出現兩個正在玩玻璃球的孩子,花花和雷承志!
葉果果眼神變冷,她沒有驚慌,只是盯著金佳妮,像兩把冰刀。
「不要緊張,這兩個孩子在他們玩耍的地方,不過你如果沒有答案的話,後面在什麼地方,就難說了!」
「金佳妮,我就不明白了,我的孩子跟你前世有仇嗎?你總揪著他們不放!」
「你的孩子跟我沒仇,但孩子的父親跟我有仇!我絕對相信,就是他陷害的我!」金佳妮大吼起來。
「就算是他陷害的你,那也是你先陷害他!就算是他陷害你,你也應該去找他!你當我是軟柿子,想捏就捏!」葉果果沉聲說道。
金佳妮啪地一聲將屏幕關了,放聲大笑起來,「原本我以為再也討回不了這個公道了,說真的,我找不到曲靖天的缺口。但上天可憐我,竟然讓你給我這個機會,你說,換作是你,會錯過嗎?」
葉果果嘆息,「好吧,就算你知道答案了,那你是想再一次要我孩子的命還是想要我的命還是要曲靖天的命?你知道後果嗎?」
金佳妮一愣,是啊,她知道答案了該如何?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不甘心!」金佳妮咬牙切齒,滿目猙獰,「我就要曲靖天悔恨一輩子!」
葉果果眼看金佳妮靠近,她一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一磕,身子隨之一躍,只聽金佳妮一聲慘叫,她的手扣住了金佳妮的脖子,另一隻手握著參差不齊的玻璃杯口子對準了她的喉嚨。
這一動作發生得極快,一息之間一氣呵成,以至她得手后那兩個保鏢才發應過來,立即撲向她!
葉果果飛起一腳踢出去一個,手上一遞,金佳妮的脖子出血了,襯著雪白的皮膚格外顯目。
「誰再過來,她就死定了!」葉果果冷漠地說,她握緊了金佳妮的脖子,不讓她說話。
兩個頓時停止,他們大意了,沒想到眼前這個高瘦的女子竟然是個練家子!
葉果果手中的玻璃片頂著金佳妮,慢慢退出房間。
一樓的大廳里,孔放正在和雷小米商量著一些事項,突然有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孔總,外面來了一架公務飛機,下來了一群人!他們把外面的孔七和孔九全制住了!」
孔放霍地站起,沒等他跑出去,大廳里走進一群人,走在前面的人,一身黑色西裝,酒紅色的領帶,外面披了件黑色的毛昵長風衣,冷冷然,淡淡然,卻偏偏讓人感覺到一身煞氣,像一個冷麵修羅!
孔放皺眉,冷聲說,「報警!」
儘管這個人看著很面熟,但這麼囂張的走進他的地盤,這是他不能容忍的。
「我已經報了,警方很快就會到。」來人冷漠地說,手一揮,「搜人!」
「等一下,請問你是誰,為什麼要來我家搜人,要搜誰?」孔放瞳孔收縮,他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緊張,這人霸氣不顯,卻天生的氣場壓得他有些不自在。
「我叫曲靖天,搜一個叫金佳妮的女人。」聲音很無一絲波瀾,可給人壓抑和寒冷。
孔放一驚,難怪看著面熟,原來是他,業界有名的煞星!可是金佳妮跟他早無聯繫,為什麼今天要找上門來?難道。。。。。。
他正欲發問,一個冷清的聲音傳來,「不用搜了,她在這裡。」
葉果果頂著金佳妮的脖子退到了樓梯邊,不遠處幾個人跟著,都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曲靖天寧靜的臉上終於有了波瀾,嘴角翹起來,慢慢地,越翹越高,他的女人果然沒令他失望,必不肯受制於人!
「好了,放下吧,警察就來了。」曲靖天上前,將葉果果牽回來,細心地將她手上的玻璃碎塊拿開。
金佳妮一陣猛咳,手捂住喉嚨,目光死死地盯著曲靖天,滿是驚恐,天天想著報復,可等這個人實實在在地站到她面前,她發現,她軟了,怕了,心裡生出無限的悔意來。
曲靖天掃了一眼孔放,對上那怨恨的目光,淡然道,「金佳妮,今天沒有人能保你!」
「我想我有權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孔放上前一步。
「你的同學,你老爸的特助也就是情人,她派人跟蹤了我兒子,又想挾持我老婆,不過,她對我老婆的評估失誤得離譜。」
孔放看向葉果果,滿眼震驚,她是曲靖天的老婆?他看向雷小米,雷小米聳聳肩,意思是,曲靖天了不起么?
「佳妮,你說過你放下一切,我才幫你的。」孔放有些遺憾,他從金佳妮眼中的神色知道曲靖天說的是真的。
去年,他在北京無意遇見做清潔工的金佳妮,很是奇怪,他和她曾在國外同一所學校留過學,那時,她精明能幹,卻不知道如今淪落到這般地步。後來金佳妮跟他細說了原由,他深表同情,將她帶回山西,讓她幫他父親管理公務,畢竟金佳妮是班科出身,成績擺在那兒。
孔放的父親多年腿腳不便,金佳妮不但幫他管理公司,還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很得老人家喜歡,後來,公然將金佳妮帶回家裡,孔放只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父親喪偶多年,有一些事他無權過問。可他沒想到,金佳妮會借他父親的勢力去討公道,報復曲靖天。
孔放心情複雜地看向金佳妮,卻碰觸到她求助的目光,他的眼前浮現她精心照料父親的一幕,孔放心軟了,暗暗嘆口氣。
「請等一下。」樓的一側出現一張輪椅,上面坐著一個清瘦的老人,「曲先生,這件事可不可以私下解決?我願意作這個中間調解人,日後如果再有事發生,我將承擔一切責任。今天,請曲先生高抬貴手,給她一條生路吧。」老人正是孔放的父親,孔建武。
「我說過,沒有人能救她。」曲靖天牽住葉果果的手轉身就走。
葉果果沒動,她的眼睛落在孔建武那兩條殘疾的腿上,半晌,她望著曲靖天,欲言又止。
「果果,你想說什麼?」曲靖天湊到她面前,歪著頭看她。
「因果循環,報來報去,沒完沒了......私了吧。」葉果果終於開口,她想了很多,憑良心說,她的孩子流產,金佳妮只是幫凶,後來泄秘事件,她確實冤枉,五年監獄夠了,但出獄后的不公平待遇是誰也始料未及的。若這次再進去,就憑京城四少的手段和莫非凡的能力,金佳妮必無善終。說到底,金佳妮有罪,但罪不至此,她和她一樣,都是平凡家庭的孩子,她還是想給她一次機會,她看到了她眼中的悔意和哀求。
「果果,她心懷怨恨。」曲靖天低聲說。
葉果果也低低回應,「惟寬可以容人,惟厚可以載物,我就是想寬容一回。」
曲靖天面色一暖,笑眯眯地說,「老婆,我聽你的,你說私了就私了。」
孔建武對金佳妮說,「你走吧,曲夫人大人大量,已答應放過你了。以後好自為之,切莫為惡。」
金佳妮眼裡迅速充滿淚水,她撲到輪椅前,顫聲說,「老爺子,我錯了,不要趕我走,我捨不得你。」這個人,大概是世上唯一對她好的人了。
孔建武不忍心,不再看她,搖著輪椅緩緩進去,金佳妮遲疑了一下,突然對葉果果說,「對不起,雖然我只是想拿你的孩子嚇唬一下,可終是做錯了!從此以後,你不會再見到我了。我會記住你說的話,忘了一切。謝謝你放過我,不再見。」她不再猶豫,朝輪椅的方向追去,她要抓住她唯一擁有過的,還不曾冷下去的東西。
葉果果牽住雷小米的手,「我們走吧。」
曲靖天看著自己空空的手,他被嫌棄了?無奈地摸摸鼻子,跟著走出去。
別墅外面,站著一身黑色風衣的寧遠。他一眼不眨地看著雷小米,還是從前的模樣,彷彿從來沒有改變過。葉果果有些驚訝地看了看,除了宋小北,曲靖天幾個兄弟都到了。
雷小米穿過人群,經過寧遠身邊時眼裡一絲波瀾,只帶起一陣微風,輕輕掠過,掀不起歲月里更多的塵埃,那些過往,都被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