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書房談話

祥雲瑞獸，雕刻其中，碧池假山，鱗次櫛比，凌家主宅院落，大至雕樓高閣，小至一花一草，無不彰顯它厚重的底蘊。

凌老爺子背著手走進書房，甩手坐在主位之上，顯然是余怒未消。

他看著隨後而來的凌無雙那不緊不慢的樣子，頓時更是氣得吹鬍子瞪眼，剛要怒喝出聲，隨即又低聲一嘆，滿臉無奈，連連搖頭。

他這是造了什麼孽啊，無雙打小身子弱，又無法聚集玄力，沒有了父母疼愛，也就他這個爺爺護著，但卻沒想到，卻讓她養成了如今這個草包性子。

無法練習玄力也就罷了，你練點外功，強身健體也行啊，但是，一提到練功讀書，這孽障那是比兔子還溜得快，要是哪天他撒手一走，她該怎麼辦？

這還不是最氣人的，最氣人的就是，不管她在幹什麼，只要一提到南宮燁，那是比打了雞血都精神，撒潑耍賴，胡攪蠻纏，都要車前馬後地粘著那小子，受盡欺負都死不吭聲，做這些事情，那倒是無師自通！

哎，凌老爺子心中悲涼一嘆，真是後悔莫及，千不該萬不該，他當初就不該定下這門親事。

思及此，凌擎天唇狠狠地一抿，氣呼呼地哼了一聲，炯炯有神的眸光，久久的凝視著站在他身前的嬌小身影，不發一言，眸光之中，既憤慨，又是無奈。

而凌無雙，則靜靜的站在那裡，迎上凌擎天的目光，唇角掛著清淺的笑意，那滿身悠閑的姿態，伴著這安靜的氣氛，不顯突兀，反倒適宜之極。

敵不動，我不動，比耐心，她有的是。

凌老爺子的目光，卻由最初的氣憤無奈，慢慢變得有些詫異，以前若是他表現得這般生氣，無雙要不是悶頭揪著衣角，死不吭聲，要不就是喊餓喊累，扯著他撒嬌耍潑。

這小兔崽子，今天是怎麼了，感覺變了一個人，看似渾身懶散，卻是難掩一股冷峭之意，太不正常了。

凌老爺子目光在凌無雙乾淨清爽的臉上，微微一停，而且，今天也沒有將自己塗得像個鬼一樣，這樣子瞅著多俊，以前偏偏要塗個大花臉。

凌老爺子心中樂呵呵地想著，你瞅瞅，不愧是他的寶貝孫女，怎麼看怎麼乖巧。

「咳咳——」凌老爺子低咳一聲，趕緊收回飄遠了的思緒。

對視許久，最終卻是凌老爺子敗下陣來，他伸手摸了摸花白的鬍子，有些訕訕的開口道：「無雙啊，你身上的傷，沒什麼大礙吧」

聞言，凌無雙心中湧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意，這老爺子對凌無雙，倒是打心眼兒裡面疼愛，在前世，她從不知親情是何物，這一世，算不算是上天的眷顧？

凌無雙暗藏鋒芒的眸微低，閃過一絲堅定，凌擎天這個爺爺，是她第一個認可的人。

於是，凌無雙走到老爺子書桌前，嬉笑道：「爺爺看我這樣子，能有哪裡不好？」

這點小傷算什麼，她還不放在眼裡，以前在組織中訓練的時候，什麼傷沒有受過？

不過，見凌無雙那不甚在意的態度，凌老爺子卻是氣得眉毛一豎，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桌子上，鬍子一吹，怒道：「混賬東西，真是死不悔改，命都快沒了，你還是這幅樣子」

他出門在外，事情還沒辦完，就收到無雙在圍場重傷昏迷的消息，匆忙趕回來，這茶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又讓他看見那驚險一幕。

她現在就是這幅事不關己的樣子？真是氣煞他也。

凌老爺子氣得連連搖頭，「你啊，吃了這麼多的虧，怎麼還是學不乖，非要等哪天死在南宮燁手裡，你才甘心是吧？」

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凌老爺子對以前的凌無雙，疼愛之外，更多的是痛心疾首的無奈和失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額——」凌無雙聽得一愣一愣。

「額什麼額！」凌老爺那是鼻子都氣歪了，指著一臉錯愕的凌無雙，連轟帶炸地吼道：「從明天開始，給我老老實實呆在家裡，一步都不準出去，我給你請個老師，你給我好好的練功學習」

玉不琢不成器，他以前就是太慣著無雙，才害了她。

「好——」

「等你哪天想明白了，我就放你出——」凌老爺子說到這裡，語氣猛地一頓，似乎才意識到他聽見了什麼，沉穩的眼神一凝，「你說什麼？」

凌無雙很是無奈，重複道：「我說好」

她第一次知道什麼是欲哭無淚，這那誰留下的爛攤子，還真是不好收拾。

「好？」這回輪到凌老爺子怔住，半響，鬍子抖了抖，才確定道，「你聽明白我說的話了？我的意思是，從明天開始，不許你再去找南宮燁」

對於他聽見的回答，凌老爺子實在有些難以置信，他可是記得，有一次，他甚至將無雙鎖在了屋子裡，最後，她竟然還能騙侍從把鎖給撬了，鑽洞翻牆出去。

「你這個小兔崽子，不會是想蒙我老頭子吧？」如此乾脆的回答，這讓他有點不敢相信。

凌無雙是真有點拿凌老爺沒轍，她伸手出手，頭疼地捂上額頭。

沉默半晌，她猛地抬起頭，一臉正色，卻是隨便編了個理由，解釋道：「無雙經過這次死裡逃生，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南宮燁竟然不喜歡我，我也不能強求不是？」

言罷，凌無雙肩膀微微一聳，眸光之中，暗含冷峭。

凌老爺子目光詫異地打量著眼前的人，從上到下，從下到上，仔仔細細，里裡外外地看了個通透，凌老爺子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能說出這番話，冷靜如此，這還是無雙嗎？

「嗯，你能想明白就好」過了好大一會兒，凌老爺子才將信將疑，揮了揮手，卻還是有些雲里霧裡地道：「就這些，你下去休息吧」

聞得這話，凌無雙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回了個是，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你給我記住你說的話」見她那麻利落跑的樣子，凌老爺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揮手一拍桌子，「你別轉身就給老子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飛步邁出書房，凌無雙頭也不回地沖身後揮了揮手。

門外的老僕人望了眼遠去的背影，提步進屋，看著發愣的凌老爺子，開口道：「老爺，老奴看這無雙小姐，和以前真不一樣了，感覺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是啊」凌老爺子回過神來，伸手摸著鬍子，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感慨道：「這次死裡逃生，無雙要是真能開了竅，那我就是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不過，這個時候，凌老爺子才想起來，他好像還有什麼事情忘記問了……對了，剛剛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無雙乾的？

「小兔崽子，你給我回來！」

烈日當空，光影斑駁，無端一聲大喝，沉穩有力，響徹凌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