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妖

2小妖

漸漸恢復感官知覺的沈寧非立刻意識到自己的狀態很不對勁,眼下這條彎曲窄小的坑窪小道顯然未經修整過,只是人踩出來的羊腸小道,稍微處的樹木都是倒立的。他整個身子在不斷的晃動,就好像被人倒過來抗在肩膀上一樣。他想動,卻發現自己下半身被緊緊的束縛住,動彈不得。

不,不像是被抗在肩膀上。沈寧非努力想轉動自己的腦袋,至少仰頭看看現在什麼情況,可悲的是,他拼勁全力揚起腦袋,卻只瞥見一隻修長的手拽著……一雙雪白的兔腳。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調動全身的細胞去細細感知,體會到勒住自己下半身的東西似乎有一根兩根三四五根,帶著溫熱的體溫,那形狀分明就是人類的手。

人類!他心心念念想變回去的人類!

「喲,醒啦。」

一把清亮的嗓音在沈寧非的頭頂響起。緊接著他的身子就被上下晃了晃,弄得他一陣眼暈。

沈寧非想罵人,卻發現發不出聲。不是開不了口,而是喉嚨沒有發出聲音。這是一種十分奇異的感覺,他想說話卻沒有聲帶振動的熟悉感,就好像突然變成了啞巴。

一張巨大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沈寧非頭皮發麻地瞪大了眼睛。

那張大臉上的大嘴巴咧開,沈寧非看著那近在眼前的雪白牙齒里露出一根血紅的大舌頭伸了出來。

沈寧非猛地體會到一種溫熱濕滑的感覺。被,被變態舔了!

變態愉悅道:「我喜歡吃新鮮的兔子肉。」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什麼意思!!沈寧非覺得自己的腦子動不了了,像復讀機一樣只能重複播放疑問。

一根修長巨大的手指伸向沈寧非,沈寧非立刻感到一股暗沉沉的壓力襲擊而來,壓製得他全身發緊。不過那手指只是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就撤開了,清亮的聲音說:「小兔子,別裝可愛,再可愛也只是食物而已。」

食物?食物?什麼食物?老子不是兔子啊!老子跟你一樣是人類!沈寧非搖晃著腦袋發出無聲的慘叫。他躲過了蒼鷹的追捕,躲過了巨蛇的血盆大口,逃過了黑狼的視線,難道竟然要葬送在同族之人手裡嗎?!繼續發展下去,他真要被人剝皮切肉燉煮上桌?這比被動物直接吃掉還讓人無法接受。

沈寧非抬了抬自己的手,果然看到兩條柔軟雪白的兔爪,爪心是厚厚的肉墊,他就著倒吊的姿勢,努力挪動爪子塞進嘴裡再一次咬下去,快醒來!

痛!

沈寧非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沈寧非身不由己地晃動了一路,突然靜止了下來。

他睜開眼,周圍是倒立的草木,還在林子里,但沒有蟲鳴鳥叫的自然之音,只有陣陣適合給恐怖鏡頭做配音的山風凄厲的咆哮聲,夾雜著汩汩的水流聲和野獸粗魯的低吼聲。

沈寧非抬眼看向前方,清澈流淌的山澗上架了條窄小粗糙的獨木橋,兩匹巨大的黑狼就守在這獨木橋前,低吼著伏低了身子作出隨時攻擊的準備動作。巨大的長嘴威脅地露出兩排尖利的牙齒,沈寧非甚至看到狼牙縫中流下滴滴口水,那口水滴到地上濺在小草上,本來嫩綠的青草竟像被潑了劇毒一樣迅速枯黃。

定睛看去,那黑狼有兩隻耳朵四條腿,竟然還有兩條尾巴三隻眼……

既然好好的一個人都會突然變成兔子,三隻眼兩條尾巴的狼又算什麼呢。沈寧非麻木地想。

「真是陰魂不散。」頭上傳來那大臉醜八怪輕聲的抱怨。

沈寧非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屁股重重地摔在地上。那醜八怪竟然丟垃圾一樣丟他!沈寧非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蹲在一旁看著那兩狼一人迅速地戰到一塊。

他舉起爪子揉揉下巴,嗯,這打鬥怎麼這麼不科學呢?黑狼有利齒和利爪,強健的身軀猛地騰空前排,森森的狼牙對準了獵物致命的脖頸。那醜八怪身形輕巧一晃躲過一擊,不知道什麼時候雙手也變出一副利爪,十指如十把鋒利的刀刃,抓起來比狼還生猛,只是速度太快了,沈寧非看得有些眼花繚亂。

嘿,抓啊,撓啊!咬他!咬他!沈寧非激動地直揮小爪。一道白光閃過,其中一隻黑狼的一條前腿與身體脫離飛起重重地砸向沈寧非,他急得往旁邊胡亂滾去。那流著黑血的前腿落在他的跟前半米的地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化為黑水,一陣腥臭沖鼻而來。

沈寧非舉起爪子捂住鼻子,他試圖站起來走開些,只是身為兔子像人類那樣邁步走依然困難重重,那惡臭又熏得他頭疼眼暈,只好團成一團朝旁邊滾了幾滾。

等沈寧非重新找好圍觀位置后,抬頭就見那個醜八怪跳到半空中,一襲綉著白色雲紋的藍色長袍,飄逸地揚起。也沒看清他的動作,一團白色蘑菇雲就在地上爆開,白霧散去,那兩匹黑狼血肉模糊地癱在地上斷絕了生機,兩狼的屍體也跟斷肢一樣迅速化為黑水。

那只有在奇幻片里才能看到的打鬥場面讓沈寧非張大了嘴巴,合不上了。

醜八怪那身衣服怎麼那麼復古?

醜八怪真是人類嗎?

他還在地球嗎?

突然耳朵一緊,看熱鬧的沈寧非發現自己再次騰空而起。那張大臉又湊到眼前,這次是正立的看,他總算看清這個人的長相,細長的三角眼,扁小的鼻子,厚唇中露出兩顆外凸的鼠牙,唇邊還有顆黑痣,黑痣上三根長毛,明明有副少年好嗓子的人,怎麼會長成這樣?還有比這更奇葩長相嗎?這已經不能用醜八怪形容了,沈寧非一點一點地挪開自己的視線不忍再看,覺得自己的審美神經受到了凄厲的挑戰,再看就要斷了。

只聽那怪人奇道:「還真是只傻兔子,也不逃跑,嚇得腿軟了?」

是啊!為什麼不跑呢?沈寧非真想一爪子拍死自己。他是有多腦殘才會光顧著看熱鬧,乖乖等在一旁,再被人逮住上鍋紅燒啊。

那奇葩怪人捏著沈寧非的兔耳朵,一路哼著小曲晃蕩著出了山林,走上一條人工修整過的土路。直到他輕鬆地晃過一棵巨大的樹,走進雞犬相聞的小村子,都沒有再發生跟山上那場一樣的打鬥。

奇葩抬腳蹬開一扇灰撲撲的布滿黑霉的破門,蹲在小院子里玩泥巴的七八歲模樣的小孩立刻彈起,雙眼放光地撲過來,一把抱住奇葩的大腿。

「兔子,兔子,最喜歡兔子!」那小孩一邊努力跳起,一邊伸著手企圖去抓沈寧非,「給我!給我!」

該死的奇葩把沈寧非一會舉高一會放低地逗那小孩,還發出愉悅的哈哈笑聲。

小孩被逗了一會就著急了,委屈的小臉慢慢顯出兇狠的神態,烏黑的瞳孔慢慢斂出一道豎線,看起來十分猙獰。

沈寧非死死地瞪著那個貌似有張可愛人類小臉蛋的小孩,他敢發誓,那小孩張大的嘴巴里朝他伸出的細長分叉的舌頭很不人類!分明是只小蛇妖!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這已經不像是他熟悉的人類世界了,妖怪小孩很正常的設定嘛,只是這小孩能別一副想一口把他吞下去的表情嗎?!

更驚人的是那小蛇妖突然往上一竄,下半身便如軟綿的繩索般纏繞了奇葩的腰兩圈,再次呲著嘴朝沈寧非伸出舌頭亮出毒牙。

奇葩一掌拍向激動的小蛇妖,說:「說多少次了,在人類的村子不許現原形。去,把阿朗叫回來吃飯。」

小蛇妖歡呼著鬆開纏繞的下半身,回到地面蛇形了幾步,扭著小腰再次化出兩條小腿,利落地跑出小院。

奇葩拎著沈寧非的耳朵,嘴裡叨叨著:「是紅燒呢,還是清燉呢?」

做個麻辣兔頭吧,老子也很愛啊。沈寧非自暴自棄地想。他一晃神,又被奇葩伸著舌頭舔了一腦袋濕漉漉的口水。

沈寧非氣得差點暈過去。

奇葩意猶未盡地砸吧砸吧嘴,突然想起了什麼,臉上一喜,把小兔子隨手一丟,就自行進了前面的小破屋。

可惡的妖怪!就說人類怎麼可能長成那種罕見的丑相!沈寧非一邊無聲地咒罵一邊費力地爬起身,舉起小爪子揉揉被奇葩抓著拎了一路的耳朵,好疼,好憋屈。

四下無人,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沈寧非蹭了蹭後腿,然後充滿自信地用力朝前一蹦。

我了個去啊!

他被重重地反彈回來,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兩滾。

定睛一看,他竟然被關在一個透明的球里。有點像流淌著清水的玻璃球。從撞上去的感覺判斷,應該不是玻璃材質。他伸出小爪子碰了碰,置於冰涼的水簾中的感覺,仔細看竟像是由水凝聚而成的水球。沈寧非伸爪子撓撓頭,這要怎麼破?

水流從裡面戳不破,但如果有外面的東西是不是能隔開一個縫隙讓他鑽出去呢?

沈寧非冷靜地趴在水球壁上觀察周圍的環境。水球左邊丟著一隻泥巴捏成的醜陋的小公雞,一隻剛捏沒多久有兩隻超長耳朵卻少了兩條腿的小兔子,估計就是那妖怪小孩之前蹲在地上搗弄的成果。泥巴小動物旁邊丟著一本翻開一頁的舊書,貌似還圖文並茂。

妖怪小孩的兒童讀物?沈寧非好奇地伸長脖子盯著看,看不清。他試著推了推水球壁,沒能推動。想了想,把身子縮成一團,然後滾動身子企圖帶動水球一起朝那舊書滾去,居然真的讓他給挪動了一些些,水球碰上那本書的邊緣。並沒有想象中奇形怪狀的妖怪文字,看那筆劃圓轉流暢,剛柔並濟,是他還算熟悉的小篆。

寫著什麼呢?沈寧非滾了一圈,湊近了一點再看。他從小練書法,對古文比一般的現代人懂得多。這書頁的內容也好理解,就是講靜坐的姿勢,身體要平直端正,輕沉身心,掃除一切雜念,使心歸意回。旁邊還配了個盤膝而坐的小人圖做圖示。而後,要含眼光、凝耳韻、調鼻息。呼吸之氣,深、細、長、勻、息息歸根。久之,神氣歸中,靈氣上騰。兩目之中,有靈光出現。

靈氣?靈光?真的假的?沈寧非抬著小爪子撓撓頭。怎麼看起來像是有模有樣的初級入門修真心法?

「兔子!兔子!烤兔子……咦?」歡樂清脆的童音響起,小蛇妖疑惑地嚷嚷,「這兔子怎麼在看我的書呀?」

沈寧非聽見聲音抬頭,那小蛇妖「啪嗒啪嗒」地一路小跑著衝過來,蹲下后就張大嘴巴去啃關著沈寧非的水球。跟在他身後跑進來一個個子比小蛇妖高一些,皮膚有些黑但濃眉大眼,樣子很精神的小帥哥,目光火辣辣地盯著沈寧非看。

在小廚房裡翻找調料的奇葩聞聲走了出來,看到蹲在書旁的沈寧非后,摸著下巴「嘖」了一聲。

三人蹲在沈寧非跟前,圍著他看。

「這兔子開靈竅了?」奇葩伸出修長的手指推了推水球,看裡面雪白的小糰子跟著球晃了晃,然後開始手舞足蹈地蹦跳,姿勢很像在氣急敗壞地罵人。

「沒有!沒有!才沒有!」小蛇妖大聲地嚷。

「吃了。」小帥哥乾脆地說完,咧著嘴笑了笑,露出兩顆明顯的犬牙。

奇葩將水球推過來推過去地玩,有些為難道:「如果靈竅開了就不能吃它了。」

小蛇妖眨眨眼,眨出水汪汪的淚眼對著奇葩用哭腔撒嬌:「沒有開的,就是山上的普通兔子嘛,吃吧,吃吧。是吧,阿朗。」

叫阿朗的小帥哥立刻伸著舌頭舔舔嘴唇附和道:「不可能開靈竅的。」

奇葩摸著下巴想想也覺得這小兔子只是碰巧蹲在書上,這傻不愣登的兔子就是從村子附近一座靈氣稀疏的小山上抓的,可不像阿朗他們從小生於靈力充沛的靈山上,吃的是靈獸,飲的是靈泉水,時間長了就開了靈竅,踏入修真一途。要知道,萬物之靈的人類還要身具靈根才能修行,他們獸族要步入修仙之途更是難上加難,沒有機緣和運氣,即使從小生長於靈山,也逃不過弱肉強食,物競天擇。至於他自己,則是因為血脈的原因,靈智開得比較早。眼前這兔子怎麼看也不像擁有什麼特殊血脈。

似乎做了決定,奇葩站起身,看著小兔子沉吟道:「是清蒸還是紅燒呢?」

「烤吧,我最喜歡烤得黃燦燦,香噴噴的兔子肉了。」阿朗說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好。阿捨去提桶水,阿朗去支個架子。」

兩小孩歡呼雀躍地領了任務跑開。

聽那三人的安排,沈寧非不安地在水球里轉圈圈,怎麼辦?怎麼辦?一向還算靈光的腦袋瓜子關鍵時刻竟然完全轉不動了,只會嗡嗡作響。真的要任由那幫子小妖怪把自己剝皮開膛架上火堆燒烤嗎?

絕對不行!他要變回人類,要回家。

沈寧非轉了幾圈,忍不住又被古書上疑似修真的內容吸引視線,右邊那頁寫著四句話:「吐氣三寸納至踵,綿綿密密閉如瓶。任憑氣機盪臟腑,沖開毛孔人天通。」(鍊氣口訣,引自網路)

三寸?數量單位?還是某個器官?沈寧非一邊思考,身子漸漸放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沈寧非從小練書法,也喜歡畫畫,是個很能靜下心來的人。當他沉入到自己的世界中時,周圍一切都與他無關。

即使這個時候村裡突然響起緊湊刺耳的敲鑼打鼓聲也無法打攪到他。

依然在破屋裡搜尋鹽巴的奇葩聽到鑼聲和鼓聲,皺了皺毛毛蟲一樣的眉毛,丟了手裡的東西奔出屋。

天邊的晚霞如血染一般燃燒,村裡的土路上到處是奔跑呼喊的村民,有的跌跌撞撞地往家裡跑,有的則抓著釘耙,扛著棍棒往屋外跑。逃回家的是老弱婦孺,衝出來的村裡的青壯。奇葩躍上屋頂,幾起幾落後便到了村口大柿子樹的聚集地。已經好些手持武器的村民緊張地守在柿子樹後面。

村前一匹又一匹的如地獄使者般的黑狼凝成一片濃重窒息的黑暗,三隻眼如血紅的燈籠般令那片黑暗顯得極度陰冷血腥。三頭巨大的三眼黑狼彷彿帶著黑暗的旋風呼嘯而起兇狠地撲向村子,柿子樹前白光乍起,三條狼被重重地撞落地面。後面的另外三匹弓著背,伏低身子的黑狼立刻補上,鍥而不捨地撞向白光。在黑狼前仆後繼的拚命撞擊讓防禦法陣的白光如漣漪般震顫著。

即使是這些訓練有素的村民們也被黑狼的氣勢壓得喘不過起來,只能緊緊抓著粗陋的武器,身子控制不住地顫抖。上次看到這種大規模的妖獸進犯是什麼時候?十五天前?越來越頻繁的大規模妖獸進犯,不管是因為這個大6的妖獸越來越多,還是因為妖獸也有了組織性,都讓人們越來越感到絕望。修真高人布下的法陣結界能不能再次守住村子?法陣還能夠這樣保護他們多久?

這片大6上有追求長生成仙的修真人士,也有在修真路上走歪入魔的妖邪之輩;有像人類一樣修真追求成仙之道的靈獸,靈花靈草,也有嗜血食人的屬於黑暗的妖獸。

一個個傳說中的修真門派走入世間,挑選有靈根資質的凡人凡人修鍊傳承壯大門派,追求力量尋求飛升的同時為大6清理妖獸和邪魔。凡間更是有一個個武術門派創立,沒有修真資質的人類通過練武,以更加強健的**去抗衡一些普通的妖獸。

圍攏在柿子樹后嚴陣以待的村民除了平日的勞作,也花了大量的時間修鍊武術,以期能夠保護家園,保護家人。所以他們即使全身都籠罩在恐懼之中,與三眼妖狼兇殘冷酷的眼睛對上后甚至嚇得腿軟,卻沒人選擇後退一步。

奇葩默默地觀察了一會結界,這次應該還是能扛住,只是也差不多該維護了。這個村子是附近的一個中型修真門派紫雲派的管轄地,這個法陣由高人布下后,紫雲派負責日常的維護。

察覺衣擺被人扯住,奇葩低下頭,就見阿舍一手抓著他的衣擺,一手提著箇舊木桶,大大的眼裡滿是祈求,「我們回去吧,回吧去。」

阿捨身后的阿朗也搖搖手裡一根削尖的木枝,表示萬事俱備只欠生火了。

這兩個還真是什麼時候都把吃擺在第一位啊……奇葩又看了眼結界,點頭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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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之兔子也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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