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超人歸來3
這頓飯沒吃完,聞訊趕來的毛爸毛媽老淚縱橫。
盛老爹不在了,毛家夫妻給予了糰子長輩的溫暖,他們喜歡哄著她吃冒記的菜肴,喜歡帶上她搓麻。
糰子自認為並不是運氣很好的人,她一出生就被父母拋棄,她三歲時哥哥離家,她懂事時老爹去了,後來她曾失去過她的阿贊,再後來她掉了她的孩子。
可毛媽卻總是讓她扮演了招財貓的絕色,她的童年,趴在毛媽膝頭,有些開心的是,自己的運氣其實不差,毛媽每次都會贏錢。
她樂意陪著毛媽,在毛媽懷中睡著。
她理解中的夫妻,是像毛家這樣,吵吵鬧鬧,卻天天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吵過以後,毛爸還是會主動進廚房做飯,毛媽會嫌棄那天的菜不好吃,叨叨念念,兩人又互相給對方夾菜,就這樣和好。
毛爸毛媽現在不住在三千巷了,毛毛在新規劃的小區里給他們二老買了一套商品房,電梯直接入戶,每天傍晚可下樓跳舞下棋。
他們奔過來,從三千巷口就在呼喚:「團團?團團?」
冒記廳堂天花板上的電扇呼呼的吹,聲音很響,卻擋不住那一聲聲呼喚。
糰子放下碗筷,嘴裡的肉還沒咽下去,就看見門口的毛爸毛媽。
那是那年三千港出事以後,她第一次見到他們。
他們那時堅信毛毛沒有死,就算糰子哭著說親眼看見毛毛中彈,他們也不信,他們以往平淡的生活忽然變得動蕩,他們組織呼籲街坊鄰里去游*行示*威,他們在碼頭上舉著橫幅,後來他們出席了盛讚的葬禮,他們陪伴著她,度過最難的那段時光。
她昏倒在盛讚的墓地,被送往醫院,清宮手術后的麻藥過去,她睜開眼,第一個見到的,是毛媽。
如果母親永遠會陪伴兒女,一般人家的孩子住進醫院,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總會是媽媽。
毛媽陪在她的病床邊上,輕聲安慰她:「糰子啊,我們不哭,哭了不好的,你好好養著,你還年輕。」
她那時萬念俱灰,是啊,她還年輕,可再也不會有一個男人,能讓她為他生兒育女。
她是盛家的兒媳。
她一直這樣認為。
一直是毛媽在說,她沉默,直到毛爸來醫院送飯。
毛爸燉了烏雞湯,上了年歲的人,還哄著她喂她喝湯,一天三頓的送,要看她吃下了才放心。
三千巷到醫院的路不算近,他頂著大太陽,騎著單車,每天來來回回。
那時,毛毛生死未卜。
***
糰子扶著腰站起來,嘴裡塞得滿滿的,根本喊不出來,含糊不清的,她先掉了淚。
毛媽一步跨進來,將糰子擁入懷中。
她柔軟的腹部頂著糰子硬實凸起的小腹。
毛媽也哭了,抹著淚分開后,一直看不夠。
看糰子的臉,看她的肚子,然後看旁邊的盛讚。
盛讚喚她:「毛媽,我們回來了。」
毛爸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看著糰子的肚子。
糰子特地挺了挺,想更顯眼一些。
她喊:「毛爸,你要不要摸摸?」
毛爸忙擺手,「不用不用。」
可眼卻挪不開。
毛媽斥他:「什麼不要?糰子讓你摸你就摸一下嘛!」
糰子以為他們又要吵起來,可意外的是,毛爸很聽話,顫悠悠的探出手,輕輕碰了一下,一秒不到就收回。
然後毛媽也摸摸,她比較專業,整個圓肚皮上上下下的摸,最後還品了一下肚子的弧度,對糰子說:「你這肚皮尖,我看是個小子。」
糰子幸福的笑了,得意的與長輩彙報:「是兩個。」
「……」毛媽毛爸都呆了呆,「什麼?」
毛毛更驕傲,說:「是兩個小子!」
盛爺不爽的瞪毛毛,是爺的種播得好,你得意個什麼勁?
糰子看向盛讚,盛爺強作歡笑,然後趁機去摟糰子的腰。
毛媽:「媽喲!我要去廟裡燒香!」
毛爸:「那個什麼,糰子啊,你想吃點什麼?」
通常問孕婦的,第一句總會是這個。
糰子指著滿桌菜,毛爸又忙讓她別站著,趕緊坐下來吃。
老兩口這才抽空,要盛讚給個解釋。
盛爺將兩位當親人當長輩,坐在內室泡茶,慢慢談起當年。
冒記的後院也被擴大了,毛毛自己住在這裡,以店為家。
毛媽感嘆唏噓,毛爸哼了哼:「阿贊你這樣可不地道。」
然後看看毛毛,就沒再說什麼了。
***
毛毛剛剛從后廚出來時特地穿了件衣裳,現在房間里沒有他家寶寶,他嫌熱,就脫了,背後有一道猙獰的傷口,還來不及癒合。
糰子一人被留在外面吃飯,吃著吃著沒意思,就跑到門口偷聽,然後看見毛毛的後背。
孕媽媽眼淚多啊,又嗚嗚的一人扶著門哭了起來。
眾人回頭看她,她撲到毛毛身邊抱住他,問他是怎麼傷的。
毛毛那顆硬漢心哦,都化成水了,嘩啦啦啦洶湧澎湃著。
看看,我寶寶多好啊,就知道心疼我!
毛毛不敢讓她多哭,就哄她說自己做了回英雄,立了功,小傷不礙事。
糰子這時惦記起盛讚,問他:「你有沒有受傷啊?」
盛讚搖搖頭,她才放心起來,專心操心起毛毛的傷。
午飯後,糰子又毛爸毛媽陪著,坐上車繞著三千港逛了逛,繞到碼頭上,他們下了車,脫了鞋,腳踩細白軟沙,讓海浪追逐腳趾丫。
遠處的輪船在鳴笛,有不少老人在礁石邊垂釣。
糰子如今能以平常心來看待這些,她在意的人,都好好的活著。
毛媽說:「明天帶點東西,去看看你老爹。」
糰子點點頭,說:「我給老爹蒸條魚。」
毛毛買的房子很大,似乎就是為了這一天。
這一天,他不住店裡,回去住。
這一天,盛讚與糰子也住這裡。
一家五口,再加上肚子里的一對小子,熱熱鬧鬧的聚在一起吃晚餐,毛媽為明天的祭拜準備了雞和肉,糰子蒸了一條魚。
毛媽覺得自己好像生了兩個兒子,今天兒子們都回家了。
***
家裡男人都喝了點酒,不多,卻盡興。
糰子從八點就開始困,坐在沙發上頻頻點腦袋,最後睡著了,被盛讚抱進屬於他們倆的房間。
房間里是張大床,她被輕輕放下,因為肚子的體積很大,平躺會壓到內臟不舒服,所以盛讚為她翻身,蓋上薄毯,輕輕帶上門。
客廳里,剩下四人說說笑笑,開始張羅要給娃娃取名字。
盛爺難得吐露:「原本還以為是個閨女。」
毛媽就笑了,「你小時候最怕麻煩,不肯抱糰子去喝*奶,還是毛毛喜歡糰子,天天抱著去,被巷子里的女人笑話了也不怕。」
盛讚也點頭笑起來,世事難料,誰會知道,他如今有多麼離不開她?
他重生后,去克羅埃西亞找她,那時他還不知他對她究竟是什麼,直到青蘅告訴他,他殺了他們的孩子。
那一晚,他沒有睡,心頭從未如此沉痛過,他那時才意識到,他失去的是一個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因為他的不負責任,那個孩子死了,孩子的媽媽悲痛欲絕。
他開始擔心糰子,從未那般擔心過她,她過得並不好,他看得出來。
他不求原諒,甚至不敢與她提起這件事,他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埋藏在心中。
他開始察覺自己對她的愛,她皺起眉頭看琴譜時,他覺得心動,她在克羅埃西亞的公寓里洗完,身影透過靠街的窗戶,他心動,她牽著大狗去散步,他心動。
他不可抑制,深愛她。
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感情,只存在於兩人之間,兩個生命的個體,從此關聯。
***
夜深,
盛讚回了房,看小燈下糰子睡得踏實。
他輕輕落在床的另一側,枕著手臂看著她。
她長長的眼睫投出小扇般的陰影,嘴巴微微張開,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氣。
他傾身過去,吻了吻她的唇。
睡夢中的糰子緩緩睜開眼,如睡公主般,漂亮到令人忘記呼吸。
盛讚不由想到,如果她還是當年的那個黃麵餅子,他會不會覺得她是睡美人?
答案是會的。
愛情,無關相貌。
她如果不好看,他會很安心,因為其他男人都不能知道她的好。
她如果不好看,他會很安心,因為她周圍的朋友不是為了圖她什麼,那是真的朋友。
他愛她,她與他的牽絆從他十五歲時就開始。
「醒了?」盛讚低語。
糰子蹭啊蹭滾進了他懷中,他張臂接住她,摟緊。
糰子問他:「你想跟我說說白狐的事嗎?」
盛讚長久的望著她,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他的家。
他以為她會問關於毛毛的事,可她沒問,她知道了。
她如此聰明,當然會想到。
那年,毛毛中彈,她被灌了葯,在兄弟與女人之間,他先救了毛毛。
他撇下她,將毛毛帶出三千港,交予曼文照看,他那時身上染著毛毛的血,如殺神般威脅曼文,如果沒救活他的兄弟,他永遠不會原諒她。
這份原諒,是指她這個母親當年拋棄他的事。
幾年後,他得到了消息,他費力要保住的兄弟,很好的回到了三千港,在三千巷接手了父母的飯館,每日快樂度日。
他命人為毛毛帶去老宅的鑰匙,兩人相忘於天涯,只要知道對方安好就行。
他為毛毛做的比為糰子做的多很多,但她沒有生氣,沒有失落,她心甘情願排在毛毛後面。
只要,他願意愛她。
我的傻丫頭。盛爺嘆息,從現在開始,你對我而言最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