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雙生花,辯才會

第七章 雙生花,辯才會

()「住手!」

本以為一場毆鬥避無可避,一聲喝止從樓下傳來。劉愈看去,是剛才進門便有留意的幾位衣冠楚楚的客人。喝止者聲音厲而剛卻柔,首先令劉愈想到此人是否女兒家。

此人的男女身份並不像韓家姐妹那般一眼可辨,因為此人有意畫濃了眉。

一身儒服束髮而冠,欣長的身材,尤其那一副鵝蛋臉,臉稍顯的寬,並不可用一般美女的評價標準來評斷。一邊的胡軒低聲給出了答案:「是敏郡主。」

胡軒他們今ri在詩會上已見識過這位皇家親眷,雖換了男兒裝,還是一眼辨出。這敏郡主出門的男裝準備的就要比韓家姐妹充足,至少平了胸,臉上還作了功夫。

敏郡主的話果然好使,一句話便令劍拔弩張要大幹一架的雙方暫時住手。

只聽敏郡主道:「幾位都是年輕的英才,在詩詞學問上較不出勝負,便要動拳腳,如此便有失斯文人的體面。何不在此當眾以自身才學來一較長短?」

「好!」隋乂猛拍一掌,發揮出他那口不擇言的風格,「公子的話說的好,斯文人就該有斯文人的比試方式,哪像你們這群王八羔子,居然趁著小爺沒帶幫手要以眾欺寡,有本事等我回去叫他個百八十個人來再干!」

在場有不少人都在今ri的詩會上見過隋乂,他那句突如其來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在寒門士子中已然傳誦開來,遭到一些官家子弟嫉恨。雖說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這些心高氣傲的公子哥從不認為自己的詩詞落人下風,當場便要擺開擂台再比一場,請敏郡主當裁判。

「劉小兄,他們比他們的,我們進去,看看我兩個小孫女的舞姿如何?」韓升誠邀道。

「求之不得。」劉愈一聽可以看到這對小姐妹的舞姿,那可比一群大老爺們比詩詞有趣多了。

隋乂想留住劉愈,一把拉著他的衣襟道:「劉兄台,沒你……如何能贏?」

「自己惹來的麻煩自己解決。」劉愈可不願成眾矢之的,甩開他的手,與韓升一同走進棋間。

外面的熱鬧絲毫沒有因為柳麗娘的回房而變得減弱,相反,一場聲勢浩蕩的辯論會開始了。論題是這世間到底是歌舞昇平還是貧者無所依。

到場的官家公子佔了多數,他們的觀點近乎一致,只有零星幾個睿智的站在隋乂的一方。劉愈雖然人在房裡,卻也明白那敏郡主想聽的是隋乂等人的論點,有政治目的的人,重務實之人。

房間里也其樂融融,韓升給劉愈倒了杯茶,對兩個小孫女吩咐道:「小婷,小藝,給劉公子表演一段讓其品評一下可好?」

一直跟劉愈對著乾的少女「哼!」一聲,帶著幾分俏皮的笑意道:「爺爺,我們才不要給這個瘋癲的人表演呢。」

韓升哈哈大笑道:「劉小兄,看來你很不討我兩個小孫女的歡喜哩。老朽中年喪子,視兩個小孫女為掌上明珠,從來都是依著她們,看來,你要自己想辦法了。」

「唉!老哥你都沒轍,我哪來的辦法。看來我人緣混的實在不咋地,還要為剛才的失禮在這裡給兩位姑娘賠罪。」劉愈起身行了一禮。

說話的少女似乎很滿意,抬起高傲的螓首笑道:「看在你誠心道歉的份上,就給你個機會,若是你能猜出我們姐妹,誰是姐姐,誰是妹妹,我們就跳舞給你看。」少女轉過頭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聲的少女,那邊的少女也微笑著點頭算是同意她的安排。

韓升在一旁道:「哎呀,劉小兄,我這小孫女就是喜歡為難人,她們生的是一模一樣,又喜歡做同樣的裝扮,有時候可是連我都分辨不出她們誰是誰。你一個外人分辨起來就更困難了。」

小孫女?這是在有意提醒還是故意混淆?劉愈臉上一笑,指著跟她針鋒相對站在前面的少女道:「你是妹妹,她是姐姐,我說的可對?」

少女一撇嘴道:「你蒙的,蒙的話誰不會,怎麼也有一半的機會,除非你說出合理的理由,否則我們的賭約可不算。」

劉愈笑道:「剛才令祖父有言,你們姐妹自幼便要相互扶持成長,如此一來姐姐一定很照顧妹妹,剛才進門時,你衣服皺了都沒留意,是你姐姐幫你撫平的,可見你姐姐是個細心的人。而你呢,就有些任xing了,說話得理便不讓人,可能是平ri里韓老哥和姐姐對你嬌縱慣了。」

「哈哈哈。」韓升大笑不止道,「劉小兄,你果真是觀察入微,婷兒啊,你可服了?」

「爺爺,人家……也不是很任xing嘛。」少女有些不依,拉著韓升的服襟撒嬌道。

姐姐走上來,撫了下妹妹的頭道:「你啊,就是調皮,被劉公子一眼便瞧出來。」

被人當眾數落了一頓,少女對著劉愈皺了下鼻子,劉愈猜測出這是她的小習慣。韓升重新給劉愈引薦。姐姐名叫韓小藝,妹妹名叫韓小婷,而今都是十六歲。

「二八年華貌比桃花,真是如花似畫的年歲,兩位韓小姐,是否要履行剛才的賭約,獻上一曲舞呢?」

韓小藝拉了一下不太樂意的妹妹一把,對劉愈欠身一禮,道:「這是自然,可惜沒有樂曲。」

韓升笑道:「隨便舞上一曲便可,劉公子不會見怪的。」

兩個姐妹一身男裝,舞起來未必會最美,劉愈期待起兩位少女身著霓裳翩遷起舞的場景,一定是美輪美奐。恰在此時,李糜跌跌撞撞地開門進來,打破了劉愈的美好憧憬。

「劉兄,劉兄,不行要敗了。你也知道隋老弟的學問,這等時候被那些公子哥辨的是啞口無言,你就作兩首詩,讓我帶出去應付一下。」

打開的門傳來外面的嘈雜,對面的人氣勢囂張,一個個口若懸河,將天下說的是如何如何燦爛,一首首詩句佳作被掛在欄杆上,像是炫耀勝利的徽章。再看站在門口的幾個人,都是灰頭土臉落敗公雞的模樣。偶爾說幾句,但因為沒有好的詩作,也被對面的氣勢壓了下去。

劉愈無可奈何道:「這一時間如何作詩?本來嘛,比試就有勝有負,輸了也不丟人。」

妹妹韓小婷皺皺鼻子道:「大才子,你不是很有學問嗎?那就作首詩讓外面的人信服,這樣我們姐妹也才會信服呢。」

不知為何,劉愈看到這對雙生姐妹花,腦海中登時浮現上詩句,一笑道:「兩位韓小姐,你們想不想用自己的詩才技驚四座呢?」

「劉公子,小女子和妹妹並不會作詩。」韓小藝微微頷首道。

劉愈作出請的手勢道:「那就要請兩位美麗的小姐為在下紅袖添香了。」

「嗯。」

韓小藝微笑著會意點頭。緩步輕蓮走過來,用硃砂墨研出紅se的墨汁,美人在畔,香風襲襲,劉愈提起筆,在紙上寫下一首詩,將其交在韓小藝手上。

「公子這是……」

劉愈笑道:「我不喜歡嘈雜,有勞韓小姐代勞了。」

「不行,我也要。」韓小婷不落人後,快步跑過來。而劉愈便又似笑非笑用手指著桌上的墨,韓小婷伸了伸舌頭,拿起墨研起來。

劉愈提筆揮就,又一首簡簡單單的五言律詩呈於紙上。硃砂紅筆,一首詩一氣呵成。連韓升也忍不住細讀了幾遍,臉上幾分不可思議的神se。

一對小姐妹便各自捲起紙張,隨著李糜走出去。

「如此說來,今ri的比試,便是我們勝了!敏公子,可否作一個最後的評判?」對面的人勝券在握氣焰更加囂張。描寫國泰昇平的詩句掛滿了一側的欄杆,而這面只有一兩首詩,也不出彩。相形見絀。

「誰說的!」韓小婷走到二樓扶欄前,朗聲道。

兩個小書童往那一站,雖不是國se天香,卻也能令百花黯然。在座的公子哥今ri都是來看柳麗娘的,如今又遇上兩個如此俊俏的雙生花,更覺得不虛此行,指指點點。

「兩位想必是女子?」敏郡主上下打量著韓家姐妹,「不知……」

韓小婷有些氣惱道:「難道女子便不能出席,不可以作詩嗎?」說話間,她已經將手中的紙張打開,一副血紅硃砂字呈現在眾人眼前。<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

所有人一同讀了前三句,都覺得這是描寫歌舞昇平的句子,有些甚至臉上露出笑容,覺得這兩個動人的小女子要出糗了,但讀到最後一句,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農夫猶餓死。」

全場馬上響起了一片驚嘆聲,這一首詩寥寥二十字。內容卻涵蓋不少,近乎每句話都帶著一層意思,令人忍不住要交頭接耳議論一番。

「取巧!」對面帶頭的公子哥,也就是先前要嚷嚷的打架的那位冷喝道,「這詩詞平白無奇,非要以農夫猶餓死為結尾,難道天下田地里的糧食產出來被大風颳走了不成?」

李糜有了劉愈的詩詞為後盾,侃侃而談道:「閣下說的就有些淺薄了。農民辛苦一年所產糧食,的確是夠飯飽足食。但這些糧食既要繳田租,還要繳納賦稅,各種苛捐雜稅下來所剩無幾,一旦再遇上災荒之年,更是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只能流離失所。」

這番話說的也中肯,很多看熱鬧的人交頭接耳的點頭,似乎很同意這論點。場面上的形勢也稍稍發生了偏轉。

「我就不信那些辛苦耕種的農民會餓死,餓死者,定是那些懶惰之人。」

門開著,劉愈能清楚聽到外面的話,聽到這裡他也不由嘆口氣,看來這些管家公子哥平ri里只知道風花雪月,根本兩耳不聞身外事,不曉得民間的疾苦。就好像以前聽過的一個典故,一位外國的公主視察災民,聽聞饑民沒有麵包吃,就問了一句,沒有麵包難道不能吃蛋糕嗎?聽來可笑,但卻是真實存在的。

而此時,韓小藝將自己手中的那首詩也展開了。這次與上次不同,每個人都是靜默著看完這首詩,沒有人發出聲音。

「昨ri入城市,歸來淚滿巾。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所有人都近乎下意識看看自己的衣服,無一例外都是綾羅綢緞,可惜沒有一匹是他們自己織出來的。

敏郡主帶著幾分遐思道:「不是種田養蠶人,何以會了解期間的辛苦。兩位姑娘手中的詩詞,是本人所作?」

「是我們作如何,不是我們作又如何?」韓小婷氣鼓鼓道。

「看來兩位姑娘背後的這位高人,一定是位大才,在下佩服!」

連敏郡主都如此說,其餘的人即便有意見也只能保留。勝負有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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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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