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傾城

絕世傾城

在我還為阿姐擔憂時,她就已經從病榻上起身,去幫父皇處理政事了。西南連遭大旱,去歲顆粒無收,今春又遇蝗災,民不聊生。父皇決意賑災,近來阿姐為此事忙碌奔波,不知這可否緩解她心頭之痛?再遇阿姐,她面上早已波瀾不驚,只是冷清的目光下難掩半世的流離。

腿傷已愈,阿姐這邊又無暇顧及我,自然起了往外溜的賊心。用過早膳,借口去佛堂誦經,帶著雪瑤離開了枕濃閣。玉如半信半疑,只是不便多問。

往佛堂去的路上,雪瑤在後面輕聲問道:「二公主,真去佛堂誦經?」

「難不成還是個幌子嗎?佛祖面前,誰敢妄言?」我停下腳步,瞥見不遠處的允兒轉身跑開。允兒是我宮裡的使喚丫頭,想必是玉如打發來查看我們行蹤的。嘴角微微上揚,就知道玉如會這樣,可真沒讓我跑冤枉路。

到了佛堂,我一本正經地對雪瑤說:「好了,我就不多送了。誦經要虔誠,午膳就別用了,等著我下午過來接你。」

「二公主!」雪瑤在我身後不甘心地喊道,只當沒聽見,疾步離去。

正在街上閑逛著,看到醉春樓下擠著不少人,便也過去湊熱鬧。好在送走雪瑤后,換了男兒裝,要不一個姑娘家擠在醉春樓前,實在是說不過去。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終於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醉春樓的頭牌姑娘硃砂再過五日便要接客了,此前她雖賣藝不賣身,仍是迷倒一眾京城富少商賈、達官貴人。

抬頭望見二樓站著一個白衣女子,臉上帶著面紗,容貌看的雖不真切,但那氣質卻是傾倒眾生的。淡漠的眼神,目中含戚,似是一切與她無關,遺世而獨立。想必背後定有一段凄涼的故事,不知她又能說給誰人聽?

還在沉思中,卻被前面擁擠的人往後推了幾步,不小心踩到了後面的人。忙回身賠不是,卻覺面容有幾分熟,那人似是怔了一下。抽身離去,身後一聲大喝:「別跑。」

只當沒聽見,腳下加緊了步子,身後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我開始了狂奔。那日同仁居里的醉漢,被我塞了豬蹄的色狼,怎麼還能記得我?今日雖沒有雪瑤在背後拖累,可這大漢也沒醉酒,一路追著我。在街角拐彎的地方,側身轉進一家店鋪里。不一會兒,看到那彪形大漢從眼前跑過去,心裡鬆了一口氣。看他那樣子,我真和他打,雖不一定佔下風,但畢竟有幾分吃力。既然是溜出宮來找樂子,還是少惹事為妙。

「朗月姑娘!」身後有人喊道。

「你怎麼會在這?」回頭望見君勱,有幾分吃驚,又有幾分竊喜。

「這是我家公子的店鋪,托我們幾個人打理。」他指了指正在忙碌的夥計,說道。我循著他的目光,仔細打量了四周,原來是一家名貴藥材的鋪子。華國多山,自然多產山參靈芝等名貴補品,這倒真是謀財之路。

還未問出口,君勱先說到:「我家公子正好出門了,姑娘來的不巧。不知姑娘有什麼話讓我帶給公子?」

掩住心裡的失落,嘴上微微笑著:「那日受傷,多虧慕公子和楊大哥出手相救,謝謝楊大哥,也勞駕楊大哥替我向慕公子轉達謝意!」

「姑娘言重了!我受公子所託,不敢平白擔了姑娘的謝意!」說罷,他朝後院望去,問道:「姑娘可願去後院略作休息?」

「不了,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微微頷首,福了福身子,慢步離去。

到了門外,四處張望了一下,也沒看到慕公子的影子,只好不甘心地離去。一個人在集市上瞎逛著,不經意間聽到哭聲,停下腳步朝那女童看去。她衣著破舊,站在一個賣雞蛋的婦人旁邊,不時朝對面的糖人望去,可那婦人只當沒看見。

走到糖人攤前,選了一個猴子的圖案,拿到女童面前。「小妹妹,你若是現在不哭,我就把這小猴子送給你.;.;.;」還沒說完,她就已經停止了哭泣,眼巴巴地望著我。身旁的婦人剛想推辭,我先說到:「大嫂,這孩子長得真討人喜歡。若是不嫌棄,就讓她拿著吧。」

女童接過我手裡的糖人,怯生生地說道:「謝謝姐姐!」

「真乖!」我捏了捏她的小臉蛋,揮手離去。

又在街上逛了半天,隨手買了點小玩意兒,肚子開始餓了,便去找飯館。上次在同仁居吃了霸王餐,這次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去,只好換了飯館。在我看來,京城最好吃的館子有兩家,一是同仁居,一是客來香。同仁居主打蘇菜,客來香主打川菜,各有所長,只看食客的偏好了。我向來是兼容並包,只是表兄告誡我少吃辛辣,客來香去的也就少一些。

一個人正吃得起勁,突然有人指著對面的椅子問:「姑娘,這裡可有人?」

怎麼這麼熟悉的聲音?抬起頭,只見慕公子一身青衫,站在桌子旁。忙用錦帕擦了擦嘴,不知我的吃相如何?

「慕公子請坐。」待他坐下后,我竟覺有幾分局促,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你吃過了嗎?要不要再加幾個菜?」

「雖是沒吃過,但不用再加了。你一個怎麼吃得下這麼多菜?」說罷,就喊店小二加了副碗筷。

「我早膳吃得少,午膳自然吃得多了。」心裡有幾分尷尬,面上卻是無所謂的樣子。「對了,你怎麼也會在這?真巧啊!」

「不巧,」他挑眉笑道:「我是專程過來找你的。剛回去就聽君勱說你來過,我就出來找你了。」聽他這樣說,不覺瞪大了眼睛,他接著說道:「我剛從上官兄那裡回來,守門的小廝說他出去採藥了,不知幾日才能回。想著你每次出來玩都要去他那裡討幾服藥作為幌子,怕你走了冤枉路,就來通知你一聲。」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正是晌午,依姑娘的性格,不會錯過飯時吧。京城有名的館子就這幾家,自然就找到了。」

臉上有些發燙,嘴上卻不饒人。「你平日里話不多,竟也會打趣人!這一點,倒真和表兄臭味相投!」

「我沒覺得貪吃有什麼不好,你身邊的人自然跟著沾光。」他放下碗筷,指著桌子上的菜肴說道:「比如這東坡肘子,肥而不膩,滿口飄香;這水煮魚辣而不麻,入口滑膩.;.;.;」

「慕公子,難不成這家飯館是你開的?」我打趣地說道,先前的尷尬局促一掃而光。

「姑娘真是明察秋毫。」他順著我的話說笑道,頓了一下:「只是,這滿桌都是葷腥油膩,姑娘就不膩嗎?」

「你先前都說我點的菜肥而不膩,又何來膩了一說?」怕他再狡辯,我忙說道:「誰最後吃完,誰請客。」

他只是笑著不語,細嚼慢咽了起來。待他放下碗筷時,我早已坐在那裡等他了。「多謝慕公子請客!」

「是我要謝姑娘賞臉!」

油嘴滑舌,難不成是因為吃了太多的油膩葷腥?這怎麼是我認識的那個一襲白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慕公子?

走出客來香,慕公子問道:「姑娘接下來可有打算?」

「本來打算去找表兄,現在還沒想好。」

「要不要去我店裡那點什麼補品,回去當幌子?」

「算了吧,你的店裡都是山參靈芝,我可買不起。」

「姑娘需要,我定會拱手相送。」

轉頭瞥了慕公子一眼,他臉上依舊是淡然的笑,卻無半點調笑的神色。心頭一動,嘴上依舊是玩世不恭的口吻:「無功不受祿。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平日里去表兄那裡討葯,沒少挨他奚落,我不可不想再有什麼把柄落在公子手裡了.;.;.;」

「怎麼沒見姑娘嘴短?」

明白他所指何事,忙爭辯道:「咱們是願賭服輸,你吃的比我慢,自然是你請客。不和你說笑了,我這次溜出來,家人並不知道,要是帶了東西回去,反倒泄露了行蹤。「

慕公子點了點頭,沒再答話。與他隨意在街上走著,路過人頭攢動的醉春樓。看來這硃砂的名氣真是不小,傾倒一眾風流墨客。抬頭往二樓看去,早已不見了美人的倩影,真是可惜。這樣的佳人連我女流之輩都願多看幾眼,那一般的男人又怎能把持住?

「怎麼沒見到人,你倒有幾分失落?「聽我嘆了一口氣,慕公子問道。

「我是為公子感到可惜。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用在硃砂身上,絕不為過。相貌雖看的不真切,那氣質卻是與眾不同的。只可惜,公子沒看到。「

「姑娘不必擔心,我明天再來,定會看到。「

「你真會再來?「脫口問出。

「不過是說笑,你又何必當真?「他刻意用了」你「,似是對我千迴百轉的心思有所察覺。

臉上有些發燙,怕他看到我的不自在,只好說道:「雪瑤被我送到佛堂念經,想必還沒用過午膳,我得回去了。「

他忍不住,看著我笑出了聲:「姑娘竟找這樣的託辭。還有什麼是你想不出的?「

「你還嘲笑我!「我撅嘴抗議道。

「不是我有心想嘲笑你,只是你的託辭讓人發笑。「看我轉身離開,他忙追上說道:」我送你回去吧。「

「多謝慕公子,只是.;.;.;「遲疑了片刻,並不想讓他知道我的身份,只好說道:」家中阿姐待我十分苛責,若是被她知道,我也難說清,少不了一頓責罰。「

「看來你的阿姐真是夠苛責,姑娘說到她,氣焰頓時沒了。「

訕訕一笑,匆忙離去。走起路來多了幾分不自然,竟有了忸怩之態。走到路口時,轉身往回瞧,竟看到慕公子還站在遠處望著我。臉上瞬間緋紅,只作不覺,快步離去。

回到宮裡,心裡紛亂不已,腦海中總有一個身影揮之不去,一襲白衣,時而俊朗如天山明月,時而玩味不羈,洒脫自然。將雪瑤打發走,一個人在佛堂抄起了《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雖勉力集中注意力,卻總是出錯。過了一個多時辰,才勉強將這心經抄完,筆端的心不在焉一目了然。

臨近傍晚,才走佛堂起身,往枕濃閣走去。路上遇到了阿姐,她臉上似有慍色,身邊服侍的人也是戰戰兢兢。心裡不明,從阿姐臉上看不出所以然來,又不敢貿然去問,只能自己亂猜。

「阿姐,你去哪裡?「看阿姐走的方向不是靜園,我問道。

「去父皇那裡。「

拉著阿姐的衣袖:「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有要事找父皇談,你自己先回去吧。明日再給父皇請安。「說罷,就帶著身邊的宮人離去。

晚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過了三更天才慢慢入睡,早上自然起得晚了。喊玉如進屋洗漱,隨口問道:「阿姐宮裡可有什麼事?」

「近來長公主忙於西南賑災,沒聽說有什麼事。」

「那你可聽說,朝廷要派誰去賑災?」

「奴婢不知道。」

洗漱完畢,對玉如說道:「讓雪瑤去傳早膳。你出去打聽一下,這次賑災的大臣是誰,不要聲張。」

「二公主放心。」

待玉如回來時,她尚未說話,看她的神情,心裡也就明白了,果真如我之前的猜測。看來阿姐這邊又要焦頭爛額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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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殤 驚鴻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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